安迪从发布会现场大步流星地走出来,身后跟着一大群摄像机和它们的触手,中间夹杂着几个人类记者。其中一个姑娘勇敢地走上前来拦住他:“卢克总监,实行新政策的前景真的像你所说得那样美好吗?还是如传言所说,你在试图掩盖什么呢?”
“我不记得有什么传言,我也没有掩盖什么。”安迪勉强地笑了笑。
“那么为什么——”
“——我认为我已经把政策以及将会发生的事情解释得足够清楚,如果你还有疑问,就回家看看新闻吧。”
他认为自己已经给复仇者集团提高产税做出了合理的解释——虽然不是真的,却足够令多数人感到满意。Time公司地下室里的大型译码器启动了三分之一,需要消耗半个欧罗马星的电力才得以让警察和复仇者的特工进入虚拟世界。安迪明白,这些赤字是为了更伟大的利益。麦克哈迪不能活着。“神圣狙击”的最终目的即是将其在虚拟世界中格杀。否则麦克哈迪一旦拥有肉身,联合国的矛头会直指欧罗马星,复仇者集团将危在旦夕。而作为摩尔拜的脸面,公司财政部门上报给市政大厅的账面数字必须说得过去才行。
安迪的豪华飞车悬浮在二层天台,他跨进车内,汽车自行启动,副驾驶座上的全息膜立刻放映出倚天轮那张长脸。“好侄子,干得漂亮。你又一次挽救了我们在公众眼中的形象。”
“这话本该由我的上司来说吧,叔叔。”由于车内干燥,全息膜的画面有些模糊,于是安迪开始手摇加湿器,这加湿器是他几个月前花了六十新币买的,用来替换功能过于前卫的全自动加湿器。在有些地方,电子设备永远无法取代人工,毕竟没有人比安迪自己更了解自己想要待在什么样湿度的空气中。让人心满意足的水汽从脚底升腾上来,画面也变得渐渐清晰。
“你的上司这会儿恐怕正被各种各样的追随者和记者包围着,脱不开身。”“梭子鱼”在萧条的年代可是人们眼中的希望。
“首脑要你去见他。”
安迪吃了一惊,那些可爱的水汽不见了,倚天轮的影像又开始变得稀薄。
“他想为我庆功吗?”安迪困惑地问,此时他的车已经在路过倚天轮的公司,与Time塔黑色的畸形塔尖擦肩而过。“我以为我是没有资格见首脑的。”
“时代不同了。”
“这是年轻人的时代,不是吗?”安迪不禁大笑,“小心哦,叔叔,也许有朝一日我将取代你,坐到你那堆毛茸茸的垫子上。”
“我迫不及待。”倚天轮说道,“晚上八点,摩尔拜楼的顶层。如果我是你,就提前十分钟。”
说完,他向屏幕下方某处伸出手去。安迪知道他这是想要挂断通话。
“等等。”他叫道,“如果我把吉先生存在的消息传出去,会发生什么?”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安迪注意到,叔叔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好奇而已。”他耸耸肩说道。
“你无法说出去。”倚天轮告诉安迪,“如果你试图把这秘密告诉不该知道的人,在说出口之前你就会忘掉,或者被人打断,或者干脆在打算开口之前死掉。”
“那是一种催眠吗?”安迪追问。
“我不知道。”倚天轮又把手伸向屏幕下方。
全息屏幕消失了,但是随后又再次出现。这次是葵拉﹒扬那张倾倒众生的脸。到现在安迪仍坚持认为女人打扮得过于美丽是一种罪过,而葵拉让他更加坚定了这种观点。
“安迪?卢克。你的说谎本领还真是精湛。”葵拉看起来很生气,一双美目怒视着安迪。
安迪自知理亏,不敢直视,但迫于公司利益还是勉强答道:“扬小姐,你何出此言哪?”
“你该比我更清楚,如果实行全开放码头,货物登陆不加以限制,为何还要克扣更重的关税?事实只有一个,摩尔拜拿不出钱,所以只有让我们这些平民自寻途径赚钱,然后通过税务把钱从人们身上捞回来。在你那张和谐的黑脸下是大量的赤字!”
这不是一个疑问句,而是在**裸地指责。聪明如葵拉,一语道破摩尔拜公司精心谋划的骗局。
“我要你告诉我,这是你的主意,还是该死的梭子鱼的主意?半年来我爸给你们的钱,还有摩尔拜人的血汗钱都去哪了?”
查客?扬这个老滑头,他知道了。整个码头都是他的,而复仇者的新政策表面上看好像天上掉馅饼,实则是对码头生意的进一步压榨。于是他下了一着妙棋,让他这个与安迪和亨利走得最近的小美人出面,既不用公开拒绝集团的好意,又以一种近乎残酷的方式告诉摩尔拜楼的高层:我还不老,别想和我玩阴谋,你们嫩得很。
计谋被识破,安迪有些气急败坏,但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平静地问道:“那令尊的意思是?”
葵拉眨眨眼睛,长长的睫毛扇得安迪冷汗直冒:“钱砸进了无底洞,我爸不会想着拿回来。他只要一个解释。”
安迪想了想,“令尊的钱我们可以立刻悉数奉还,请你不要再追问与新项目有关的事情。”
葵拉静下来,用那种只属于她的妩媚动人的眼神看着安迪,“如果我非要问呢?”
如果在平时,安迪会果断选择和这美女调上一会儿情。但是现在,他面临着也许关乎摩尔拜利益的选择。他明白,查客?扬不缺钱,他想要的只是真相。如果断然拒绝,复仇者集团暗中谋划欺骗公众的传言就会不胫而走。安迪在心里诅咒了这老油条,然后说:
“抱歉,这种事我不能擅自作决定的。容我们回到公司,研究一下,我保证,最终,你会知道计划的全部。”
“给你们时间,好让你们想出一个更完美的谎言?”
安迪无言以对。这女人是他的克星,好像他的每个未成型的想法在她那里都无所遁形。
“敢问令尊想要了解它的目的何在?”
“没什么啊。”她眨眨眼睛,“我们只是想要了解自己的钱用在了什么地方。财政总监大人,这不犯法吧?”
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安迪感到一个巨大的阴谋正在进行,一时却理不出什么头绪。只得把他认为安全的信息透漏给葵拉。
“Time公司为了试验更加强有力的军用大型设备,启动多台译码器,发电厂全力运转,高昂的成本和低廉的电价让我们入不敷出。就是这样。”
“什么样的武器值得复仇者集团下血本?”葵拉好奇地追问。
“对不起,葵拉,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么多,而且这是涉及星际司法警署的机密,作为等价交换,我不希望从码头听到任何对复仇者集团不利的流言。”
“一言为定,卢克先生。”葵拉甜甜地说,从屏幕上消失了。
整整一个下午,安迪都在苦苦思索葵拉的话。还有多少人看穿了这个计划?说出来的又有多少?他不得而知。安迪唯一知道的是,自己此刻就像只待宰的羔羊,等着事情的进一步发展。更让他手足无措的是,吉先生此刻召见他,却没有和倚天轮说明原因。安迪和叔叔的关系固然复杂,可是这个幕后大佬则更让人捉摸不透。想起梭子鱼这些年来在吉先生手下总是处变不惊,安迪不得不苦着脸承认自己确实是个庸才。
不消倚天轮提醒,七点一刻,安迪就从自己的住处动身了。
摩尔拜工业大厦的顶层一片黑暗。这一层只有一间办公室,就是走廊尽头亮着的光点。安迪大步走到厚重的黑木门前,门虚掩着,他皱了皱眉,上次来的时候,这扇门可是紧紧关着的。
他敲了敲门。
“请进。”吉先生的声音低沉、沙哑,略显疲惫。
安迪轻轻地推开门,里面的光亮得刺眼,一如往常。“老师,您找我。”
“是的,坐吧。”吉先生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嘴唇仍然丝毫未动。
安迪坐下来,吉先生再次开口。
“感觉如何?”
他指的是变成飞贼的过程。安迪想了想,答道:“颈椎处有些痛,但这可能是因为缺少休息。但是外貌变化明显,我不知如何向人们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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