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东西”俯下身来，嘲笑的声音仿佛要刺穿他的耳膜：“如果你认为我是上帝，也未尝不可。”

好在，旋即它走开了。“我叫艾尔。”低语声轻得像空气，“我是风，是擎天家族的神。我生存在此，在你的灵魂深处。自龙死后一直如此，今后亦然。”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雅各布口不择言，说出口之后才觉得不太礼貌。

艾尔沉默了数秒，似乎是在考虑怎样回答，“孩子，你要听我讲个故事。很久以前，我被锁在风之谷，不是在这个世界，那是一个充满能量的世界。精灵的世界。后来……有一个年轻人来了，一个来自遥远的银河彼岸，不具备任何魔力的凡人。”

雅各布仍然不明白自己的处境，但是看起来自己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居然开始对这家伙的故事有了些兴趣。

“那男孩找到我，要求我给他力量。我好奇以他的凡人之躯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于是决定先留他一命，我想看看这是个怎样的生物。然而他的另一种特质深深地吸引了我——他的灵魂深处有种东西，骄傲、阴暗、不可一世。他虽然是个凡人，却似乎并不惧怕我们这个国度的生物——他们在黑暗的时代横行，可那男孩似乎完全不受影响，他孤身闯入我的领地，来到我的面前，就凭这一点，大多数精灵都无法做到。

“后来我发现，这男孩的心中燃烧着一团黑色的火，他的邪恶让风之谷的恶魔都敬而远之。最重要的是，作为凡人，他可以给我一具躯壳，让我逃离那道灵体锁，于是，我们签了一道契约。他以血肉之躯为载体令我逃出生天，而他唯一想要的，则是复仇。”

艾尔的形体渐渐丰满起来，开始有了一个粗糙的人形，看起来不再那么可怕，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恶魔。“那年轻人的名字，是西斯?擎天。”

雅各布傻乎乎地张着嘴巴，他被搞糊涂了。

“我陪着西斯回到摩尔拜，杀掉了守卫直捣黄龙，最终西斯却被自己的亲哥哥坏了事，他被吉打入无间炼狱，我勉强逃了出来。从此以后，我发现自己可以在擎天的血脉中生存，也只能在这里生存。那该死的契约把我和你们拴在了一起。后来，我寄生在西斯之子玉树体内，他成了萨鲁曼麾下最强大的风骑士，再后来，你的祖母，世界上最美的女孩，伊莎出现了，她成了玉树的一切，却又夺走了他的一切。

“风骑士是不允许有七情六欲的，那会削弱他们自身的力量。精灵们很容易做到这一点，而玉树则暴露出他作为一个人类的弱点……即使他比大多数人类都要高级，却仍然坠入爱河。我警告过他很多次……后来……萨鲁曼来了。玉树死了。”

雅各布很快知道了他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艾尔的形体在缩小，渐渐变成人形。

“龙，是我最不愿意失去的人。他正直、勇敢，意志像磐石一样坚定。”他叹了口气，“但是在摩尔拜，与当权者作对注定没有好下场。”

雅各布意识到幽灵的话里隐藏了什么，却不敢说出口。

艾尔哈哈大笑，“难道从来没人告诉过你龙?擎天是怎么死的吗？”

“他用一把旧式手枪饮弹自杀。”

恐怖的笑声震颤着地板，“自杀？龙?擎天？你真是一知半解，”艾尔突然不笑了，“事实是这样的：玉树死后，伊莎痛苦万分，所以龙一出生就被你的祖母培养成一个和玉树一样的杀手。他们就连外貌都是如此的相似。龙做了很多事，又是玉树?擎天的独子，这让萨鲁曼将他视为眼中钉。于是……”

“于是什么？”

“联合国的巨大母舰凭空浮现在城市上空，萨鲁曼派人前来和吉交涉，要求城市交出擎天家族的最后一个人，否则便让欧罗马星尸横遍野。吉把龙抓起来交给了萨鲁曼，换得一时和平。有趣的是，龙直到死去也不知道自己有个孩子。”

“那么我是谁？”雅各布脱口而出，却害怕听到接下来的答案。

“是的。”艾尔笑道，一张恶魔般的脸渐渐在黑暗中成型。“吉复制了龙?擎天的基因，做出了一个克隆人。”

“不可能。”雅各布笑着往后退去，“不可能。”

艾尔似乎觉得很有趣：“那么告诉我，为什么从来没人跟你提过你妈妈呢？”

这句话的每一个字都像子弹一样打到雅各布身上。确实，当他看见朋友们总是笑着和父母在一起时，曾问过兰爷爷有关父母的事情，老人却始终含糊其辞。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习惯。

“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你从来就没有过‘妈妈’。”

他全身的细胞都充满了愤怒。空气在急速地流动着，纸张和碎片夹杂着尘埃到处飞舞。刺痛他的并非艾尔的冷嘲热讽，而是近乎无懈可击的对他奇怪成长历程的解释。之前一直困扰着他的谜题，在这个前提下一一迎刃而解。

雅各布一时头脑空白，只知道自己抗拒着不想接受，他不能接受，否则心里的某些东西将再也无法回到从前。毕竟，他拥有的一切虽不足以羡煞旁人，却也弥足珍贵。他挣扎着不想失去这些。

“接受吧，孩子。看看你自己，就和当年的龙一模一样。”

雅各布沉默良久。

“走开。”他说。

“什么？”艾尔仿佛不敢相信地问道。

“走，随你去哪，今后永远不要让我看到你。否则，我保证你会和我一起死掉。不要妄想寄生在擎天的血脉中。”

恐惧的气息袭来，房间忽然变得昏暗。强大的气流在雅各布面前急剧收缩，像几千把刀子在空气中飕飕舞动。

“愚蠢。你永远不可能挣脱这束缚。西斯把我封印在自己的血脉里，不是祝福，而是对我和擎天家族自身的诅咒。只要你活着，我就会存在于你的体内。”

雅各布一跃而起，跑到另一个房间。在镜子中看到现在的自己：他正被一团灰色的烟雾包围着，肩膀上却伸出恶魔的头颅。艾尔在狞笑，笑得有恃无恐。

我该怎么办？我到底是什么？雅各布泫然欲泣，几分钟前的舒适安逸荡然无存。我既是龙的复制品，又何以有父亲，何以有家？艾尔不语，任由雅各布在镜子前不知所措。

良久，艾尔说话了。声音不再空灵，变得实实在在，好像风度翩翩的少年。

“傻小子。你不一定非要走龙的老路。即使是复制人，也有权利选择属于自己的人生。”

雅各布无助地抬起头。

“你得报仇。去杀掉那个夺走了你家族权力的人。”

这一刻，在他心里，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诡异的黑烟翻转着将他笼罩起来，“有朝一日，当萨鲁曼得知你的存在时，他会想方设法除掉你。到时候，吉为求自保，会如法炮制当年的手段。你如今只有杀掉他，主宰自己的命运。”

世界，变成妖艳的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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