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彼时他们应该已经远在北疆,这一切的风波都波及不到他们身上。等他们再次回归,一切都会不同。
司徒府内,大皇子和司徒谦尽皆面色凝重。
良久,司徒谦狠狠地锤了一下床,道:“你舅舅这是要害死全族啊。”
北疆年年要那么多军费,这里面若说没有猫腻谁都不信。只是他一直以为儿子顶多就是贪些东西,凭儿子守卫北疆五年以来卓著的功绩,贪这么点子东西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可没想到儿子竟会这么大胆,居然敢和北蛮人串通,这是通敌叛国的罪名啊。
一旦被揭发出来,整个司徒家顷刻间就要灰飞烟灭。
大皇子也是既震惊又愤怒,“舅舅为何这么做?北蛮人狼子野心,侵占我东陵之心一直不死,舅舅此举无异于与虎谋皮。”
他这些年来和太子斗得你死我活,还不是为了皇位。在他看来,就算得不到皇位,东陵也是他们宗政家的东西,不是别人能够染指的,北蛮人更是不用说。
“现在梓君侯带领大军已经出发了,待其到达北疆,舅舅的做的事情肯定瞒不住,若是让父皇知道了……”
到时候不仅司徒一族不保,他更是这辈子都不可能登上皇位了,更甚至可能被贬为庶民或者幽禁宗人府。
不,他绝不能允许自己落到那般地步,大皇子眼中掠过一抹狠戾。
必要的时候,为了保住自己,一些牺牲是不可避免的。这一切都是舅舅做的,他之前可是全不知情的,若是趁现在主动去向父皇揭发……
“殿下,殿下,大喜事啊。”一个小太监一溜烟儿窜进屋子里,满面喜色地道:“刚才宫里传来消息,殿下大喜啊。”
大皇子正烦躁着,听着他啰啰嗦嗦一直说不到重点上,不由心生不耐,一脚踹过去道:“到底什么事,快说。”
“是是是。”小太监呗踹了一脚,也不敢再卖关子,忙道:“惠妃娘娘传来消息,皇上有意新立储君。”
“此话当真?”大皇子倏然站起,表情既惊且喜。
小太监忙不迭地点头道:“此话是娘娘身边的心腹亲自来传的,千真万确。”
“好。”大皇子抚掌大笑,和颜悦色地对小太监道:“回府自个儿去管家那里领赏。”
小太监一阵千恩万谢。
司徒谦脸上却不见丝毫笑意,挥手将小太监赶了出去,才对大皇子道:“殿下如此高兴,可是觉得太子之位非殿下莫属了?”
大皇子听出司徒谦话里暗含的意思,有些不高兴地道:“难道不该是本王吗?老二不过是仗着嫡子的身份才占了太子之位那么多年,如今父皇已经将他废了,一个废太子,还有什么资格跟本王相争?
至于老四,本王知道他面上那风流才子的做派是假,可惜空有野心,无人支持也是枉然。
本王本来以为五弟是最大的威胁,但父皇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将老五派去了北疆,显然并无立他之意。
老七是个没野心的,老九野心倒是不小,也有几分手段,可惜年纪太小,才不过刚刚入朝,再有手段,又能笼络多少人。
老十一就更不可能了,他一向是老五的跟屁虫。
如此,这太子之位,舍本王其谁?”
大皇子张开双臂,表情陶醉,似乎已经预见了自己穿上太子衣冠的景象。
司徒谦一声冷哼,毫不留情得戳穿了他的美梦,“殿下想的太过简单,立谁为太子,不过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废太子如何不能复立?自古以来又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例子。”
“可那些复立的太子,多半都没有好下场。”大皇子表情阴郁。
司徒谦淡淡地道:“没有好下场那也是以后的事情。”
大皇子哑然,不甘地道:“外公得意思是父皇要复立老二?”
“九成。”司徒谦肯定地道,顿了顿又道:“老夫知道殿下不甘,老夫也替殿下不平。而且这一次,若是再次让二皇子上位,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外公的意思是?”大皇子心中一动,又有些不确定。
司徒谦凝重地道:“此次不成功便成仁。京郊大营三万兵马被梓君侯带走两万,现下只剩一万人。禁军副统领是我们的人,至少可以控制一半的禁军兵马,殿下府上也有两千府兵……”
他将计划粗略说了一遍,大皇子终于确定了他的意思,心里既期盼着计划能够成功,又忍不住担心万一失败该怎么办。
“殿下,咱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您该早作决断才是。”司徒谦沉声道。
大皇子定定地与司徒谦对视良久,最终野心占据了上风,缓缓地点了点头。
另一边二皇子和九皇子那边也相继接到了同样的消息。
二皇子的侧妃温氏也刚好被查出怀孕一个月,二皇子借此机会,匆匆去了温府。
温太傅得到消息并不比二皇子晚,看到匆匆而来的二皇子并没露出半点意外,拱手笑道:“老臣在这里恭喜殿下了。”
“太傅现在说恭喜未免太早了点。”二皇子笑得十分矜持,却掩饰不了眼神中的兴奋。
温太傅将他的神情收在眼底,心头忍不住升起一阵挫败,“殿下以为复立后便高枕无忧了?”
这些年他明明对太子倾尽了所有心力教导扶持,为何太子却是越来越不成器?
二皇子脸上的表情一僵,激动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太傅此话何意?此前,太傅不是也说过,父皇对本王并未全然失望,废太子不过是权宜之计,仅是为了磨练本王吗?”
“可是太子您觉得自己比之前长进了吗?”温太傅看着太子毫不客气地问道。
二皇子觉得自己被轻视了,不由恼怒非常,“本王这段时日了兢兢业业地赈灾,京城百姓交手称赞,难道还不够?”
那些贱民身上又脏又臭的,天知道他都快吐了,却还不得不忍着,还得面带笑容,没回都得好些日子吃不下饭,几个月下来人都瘦了好几圈。
这样的努力难道还不够?
“殿下不是把大部分工作都交给了秦王?”温太傅冷哼道:“便是论民心,殿下那点子声望,与秦王相比也不过是萤火与皓月,百姓们不是傻子。”
“秦王,秦王……”二皇子近些日子最听不得的便是宗政博延的名号,说话的声音也忍不住拔高了好几度,“他又算什么东西,父皇既然派他辅佐于本王,本王安排他做事又有什么不对?难道还要把他供起来?比本王得民心又如何,在这样重要得时刻,还不是被父皇给赶出了京城?”
温太傅见他如此不长进,也忍不住升起一丝怒火,“秦王是被赶走的吗?殿下莫不是忘了梓君侯是什么人?秦王的玉牒又是记在谁的名下的?待秦王掌握了北疆二十万大军,一旦他生出反心,殿下又待如何应对?”
“这……”二皇子不由愣住了,他完全没有想过这一点,半晌才讷讷地道:“五弟他没这么大的胆子吧?”
“秦王也是陛下的儿子,真的可能对那个位置一点念想都没有?”温太傅冷哼道。
二皇子忍不住有些着慌,转身便要向外走。
温太傅赶紧将人拦住,道:“殿下要去哪里?”
“本王去找父皇,让父皇赶紧将五弟召回来。大军才出京城,现在……”二皇子说到一半,在温太傅灼灼的目光下,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温太傅沉声道:“殿下如今也该明白些了,陛下是殿下您的父亲,也是其他皇子的父亲,如今陛下还念着先皇后的情分,又因殿下是唯一一个由陛下亲自抚养长大的儿子,才对殿下您比其他皇子多了些宠爱。但帝王的宠爱是最不牢靠的东西,殿下应该清楚,史上凡是废而后立的太子,从没有一个成功登位的。”
“太傅……”二皇子本能的感觉到了不安。
“殿下,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温太傅目光深沉,语调凝重而诱惑。
齐王府里,九皇子不甘地握紧双拳。太早了,如果父皇再等两年,只要两年就好,他就不会像如今这般被动。
可恶,好不容易等到机会,却因为晚生了几年,就要这般眼睁睁地看着机会再次从自己身边溜走,他不甘心!
“九皇子现在肯定要气死了。”慕筠溪和宗政博延策马并辔而行,小声地讨论着京城的局势,说到九皇子,她忍不住就幸灾乐祸起来。
至于大皇子二皇子怎样,那不是她关心的问题,这两人跟她又没有特别的仇怨,再说了反正也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就是了。
宗政博延淡淡地道:“他现在完全是被野心蒙蔽了双眼,明眼人都能看出,父皇选在这个时候再立太子,就是想借着二哥赈灾的功劳复立他。父皇虽然冷情,对二哥却是真的好。”
“怎么,你嫉妒啊?”慕筠溪忍不住调侃他。
“我也是一个普通的人。”宗政博延淡淡地道,却是侧面承认了他的嫉妒。
每一个孩子幼年时对父亲总有那么一份憧憬的,男孩子尤甚。可是从小到大,不管他表现得多么优秀,父皇的眼睛里却只有那个完全比不上自己的太子。
他也是一个拥有正常七情六欲的人,如何能不嫉妒?
只不过,随着年龄的增大,阅历增长了,心境也开阔了,那份激烈的情绪如今也只剩下了一丝淡淡的涟漪罢了。
只是,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
“哟,怎么听着王爷这语气不死全是嫉妒,还有些委屈呢?要不要臣妾贡献出肩膀给王爷靠靠?”慕筠溪朝宗政博延怪模怪样地一番挤眉弄眼。
宗政博延忍不住眼角抽搐,心头百般情绪也顿时消隐无踪。
只是,“仗着本王纵着你,倒是越来越大胆了,连本王都敢调侃。”
“是,臣妾知错啦,王爷恕罪。”慕筠溪死眉顺眼地认错,继而忍不住抬头大笑起来。只是在队伍中行进,只能拼命将笑声压抑到最小,整个人在马上笑得东倒西歪的。
宗政博延看着她欢快的模样,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他们两人私下里相处,从来不用“本王”“臣妾”等自称,如今这般互相调侃,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如果,在晚上……的时候两人互相扮演一些不同的身份角色,应该更有趣味吧?宗政博延感觉自己好像无意中推开了一扇特别的大门。
慕筠溪忽然感觉一阵发毛,好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般,凝神细探,却又没有发现任何恶意的气息,心里忍不住疑惑。
此时,前进的队伍却突然停了下来,紧接着传来传令兵的声音,令大军暂停休息,埋锅造饭,两人这才从各自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做饭这样的活自然是轮不到他们两个人动手的,他们只要自己找个地方坐下来等着吃就行了。
不过,行军途中一切从简,便是王爷王妃也没太多特权。饭菜不说是开水煮白菜,也差不了多远了。
慕筠溪不是没有吃过苦,小时候被组织丢进丛林中训练,饿极了的时候,草根树皮也是能大口吞下去的。只不过后来一步步爬上去,养尊处优那么几年,穿过来后日子过得更是精细,倒是把这胃口给养娇了不少。
“果然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慕筠溪忍不住有感而发。
舒鹏飞大笑道:“王妃娘娘就直接说吃不下去不就得了,这般文绉绉的说话,听着怪别扭的。”
慕筠溪懒懒地看了他一眼,这人是舒玉真的二叔,论辈分的话该也算是她的长辈,可这人真是让人完全没办法把他当长辈看。
她可还没忘记这家伙新婚之夜和别人合伙将宗政博延灌醉的仇呢,居然还敢来招惹她,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慕筠溪挑了一筷子看不出原样儿的绿叶儿菜塞进嘴里吞下,吐糟了一番这奇异的口味,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没文化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二叔你用不着这么卖力宣扬啦,大家伙其实都知道的。定国公教子的故事,如今还在京城广为传播呢。”
众人也不由想起了当年的事情,忍不住大笑起来。
舒鹏飞一脸菜色,悻悻地哼了一声,却是无言可辩。他爹本来就是个种地的泥腿子,后来实在被逼的活不下去了,才参加了起义军,并幸运地选对了对象。因着一身蛮力和敢拼敢杀的性格一步步从小兵混成了将军,大半辈子的时间都耗在了沙场上。
东陵立国后,因功封了定国公的爵位,才算是安稳了下来。他自己吃够了打仗的苦,不想下一代也跟自己一样,便想要让儿子们好好读书,考个功名,日后好过安稳日子。
却不想,两个儿子此时都是十多岁的年纪了,性情早就定型了,各个都是喜武厌文,想要让他们读书就跟要了他们的命一般。
那段时间,定国公府几乎天天鸡飞狗跳,很是为京城百姓添了不少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三年,定国公见儿子们实在不是那块料,才最终作罢。只是定国公教子的传说却是一直流传了下来,且经久不衰。
梓君侯笑着伸手点了点舒鹏飞道:“终于是有人让你吃亏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么嘴贱。”
这家伙人品性情其实都很不错,就是一张嘴巴总是坏事。说话不过脑,嘴上还没个把门的,有时候能把人气个半死,他自己还丁点不知。
若不是有定国公府的势力撑着,早不知道被人套麻袋揍了多少回了。现下被秦王妃当场回击,也算是给他个教训,让他长些记性,下次开口前记得先过一下脑子。
不少之前被舒鹏飞荼毒过的将领也纷纷在心里为慕筠溪叫好,暗地里对她的芥蒂也消散了不少。
宗政博延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脑中划过一抹深思。舒家二爷嘴贱得几乎人尽皆知,可这么些年来,他依旧能活得如鱼得水,足可见这人并不是真的像表现出来的那般没心没肺。
起码,他就没见过这位去挑衅他大哥和二哥。
按理说,筠溪不仅是女子还是他的王妃,以舒鹏飞的性格不该这么主动去招惹才是。
如今再看其他将领的反应,他不得不想,舒二爷的举动会不会是早就算计好了的?
可,这人真的有那个脑子吗?还是说大智若愚?
宗政博延看了一眼一脸菜色的舒鹏飞,心里叹了口气,大概是自己想多了。
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慕筠溪已经和将领们打成了一片。
宗政博延脸色不由黑了下来……这菜可真难吃。
伸手拽一把慕筠溪,“好好吃饭,食不言寝不语,有益身体。”一句话说的咬牙切齿,同时眼神冷冷扫过围在慕筠溪周围的一干人等。
眼神中无形地散发着信息,这是本王的媳妇,你们这么殷勤是想干什么?
众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纷纷捧着饭碗一溜烟儿地蹿了出去。
慕筠溪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儿,真该让那些天天念叨着她嫉妒善妒的老古板来看看宗政博延现在的德行。
宗政博延周身的冷气却是越来越浓,因为他发现,还有一个人竟然不怕他的冷眼,依旧顽强地站在原地。
离他媳妇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眼睛还时不时往这边瞟,简直是色胆包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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