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笑影的神情变幻不定,震惊烦恼即尔好像又释然,恢复平静无波。
“先把床整理成原状吧,万一有外人进来可不得吓傻。老伯出院后也不能让他和孩子单独住这里。”
“你猜,老伯知道不知道这事?”我有些迟疑地问。
宋笑影怔怔地想了想,然后点头苦笑。
“应该是知道的,天民因职业的关系经常出差不在家,水电煤杂费应该都是老人去缴纳,光每个月制冷器消耗的那一大笔的电费就没办法视而不见。”
唉。我只得叹息,起身和他一起去将床整理完好,再盖上两床厚厚的被子。
屋内郁寒不散阴气逼人,这样环境怎么能让一个孩子长期居住?就算那是不存在伤害意图的亲妈,可人鬼殊途啊。
我能理解天民的苦衷,但不得不膈应让活人与死尸同居的做法。
“走吧。”宋怀影将一切收拾停当,揽过我就往外走,认真锁好门窗。
“能不能将天民从殡仪馆里接回来,就让他和妻子保存在一起吧,反正那冰床架大着呢,等我们解决问题了,再让他们下葬。”
上了车后,我急不可待地提出自己的想法。
宋笑影沉默了好久,才淡然开口:“暂且不说解决缚魂咒的可能性,你觉得张天民的妻子是自愿躺在那床底下的吗?”
我张了张嘴,却怎么也憋不出赞同。她自然是不愿意,否则不会发狂发癫不会频频显魂,不会让好好一个家阴得像腊九寒窟。
“如果按你遇到张夫人的那种阴戾状态,我猜她可能因怨气或者寂寞什么的情绪,开始演变成一个厉鬼。而先前有家人的陪伴和对孩子的爱,或许能让她扛得住状态,但现在天民死了,我们也不能让老人孩子单独陪在那屋内,你觉得她会怎么样?”
“再说,就算你将天民跟她放一块儿,两个死于非命被缚魂咒禁锢住的阴魂久困于一张床架内,能产生些什么积极影响?”
句句在理咄咄逼人,我更是哑口无言。
“人死即魂归九泉步向轮回,如同开谢日升日落一样自然的天理。缚魂咒之所以千年来一直被正道极力消弥,因为它违逆天理制造轮回空籍,更可能产生出危害极深的厉鬼。”
这么惊悚的问题,却被宋笑影平静地侃侃而谈。
“你再认真想想,现在该怎么处置天民和他的妻。”他又将难题抛回给我。
我捧着脑袋抵在车椅背后好一会儿。
“按刚才的猜想,要不将他们葬回抚娘村?”
宋笑影笑了笑:“是个办法,不过按抚娘村现在的警力状况,实现的可能性极小。”
我头疼地**,自觉一无用处。
“那你说怎么办吧,宋专家?”我气哼哼地把皮球踢回去。
“你为什么不认为让他们直接火化掉就不是个好办法呢?”宋笑影从后视镜里,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我愣了愣:“江老伯不是说……”
“对,魂魄消失不进入轮回,但你觉得这事对他们来说还重要吗?”
“……”我被他绕得完全没了头绪,只得阴沉地反问,“确定不重要吗?”
宋笑影重重地叹了口气,不知是因我实在太笨,还是他其实并不想细谈这个问题。
“作为一个背负抚娘村血缘的现代人,天民一生注定是场悲剧,包括他的儿子张念霖。我相信如果他一开始知道自己的问题,是绝对不会让张念霖来到这个人世沿继血咒。所以作为张天民的他还没到在乎轮不轮回这份上,而是儿子会不会重复自己的痛苦,这是他拼命追查抚娘村问题的动力。张夫人被久困在尸体上的痛苦,你觉得他会一无所知吗?他不愿自己的夫人没了尸体,可能是他一直错认为这个问题源于血咒,而事实上这跟血咒仅可能只是某种程序上的关联,两个咒本身根本就不是一码事。”
“可我们就这样替张天民和他夫人决定他们的魂飞魄散吗?”我虽听着句句在理,但这个理也仅止于理,无情无义让人满心不甘。
“罗娆,有时我们只能靠理性去分析事情的走向来决定选择,无法事事圆满。”宋笑影冷冷道,“如果警察有一天决定封案,要火化那些还存在冰柜里的抚娘村人,那里还有你的娘和爹,还有你的一个头颅,你难道去一一阻拦吗?”
我又一次哑然,冷汗涔涔。
“那样,我们全没了……”
“抚娘村人本来就没有任何可期盼的希望,轮回对他们是一种奢侈的梦想,迅速解脱才是最大的仁慈。”宋笑影不客气地掐断我没有意义的喃呢。
我惊讶地瞪着他。
“那你呢……你会只求解脱吗?”我不禁问。
他笑了笑却不答,停车开门一指窗外。
“回宿舍吧,一夜好梦,罗娆。”
宿舍楼前灯火零星,青春朝气的年轻人进出如云,热闹快乐无忧远虑。
我望着那景又回头凝望这人,下了车然后走到驾驶座的车门旁,拉开门。
“还不快上去?”
宋笑影疑惑地看过来,我鼓起勇气伸开臂紧紧将他抱住。
我感到魁梧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一双大手围拢来轻轻抚上我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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