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记者扛着镐拎着骨灰罐,正毫无心障地举步朝去“抚娘娘”坟的道上拐。
看着他神情悠哉闲适,我心思一动,存心要给他找些不轻松。
“张大哥,你如果相信我是罗娆,怎么就不怕我真不是个活人?”
张天民顿住脚步,回过头见我正皮笑肉不笑,眉头挑得高高。
“小姑娘,我没说过相信你是罗娆吧,特别是埋在那里头的。”
他一呶嘴,指向坟地的毛槐树下。
“那么,张大哥认为我是谁?”我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这位张记者看起来应是三十出头了,如存心要欺耍一个刚领到身份证的山里女娃,实在不必太费劲。
我一无所有,周身污垢还形似僵尸。
“小姑娘,你是谁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他窥出我的焦虑,悠悠笑开,沾染黑灰土沫的宽脸显出些精明的圆滑,“我和宋师兄现在信你跟这个抚娘村有极密切的关系,否则地板上的窟窿为什么你在它才在,为什么那只鬼手显形要抓你?先前宋师兄和警察们为了找尸体和线索,在那楼里进出几回都一无所获,而你一进去就大小怪全碰上,该让我们怎么猜你的身份?所以信不信已不重要,而你回来要做什么……这个,才重要。”
我怔怔地听完这一席句句有理却不见真章的话,实在认为他不该跟一个十几岁的女娃讲得这么绕来绕去,但至少清楚他不太在乎我是谁,只是想知道我回到这个村里要干嘛。
而我也正琢磨他的意图,包括那个宋师兄。两个神神叨叨的男人绝不会因公务有半夜三更地潜在这个谋杀现场的理由。
何况他们分明见识到我和那只鬼手的纠缠却不见丁点惊恐,难道凭的是文化人和专家的职业素养?
“小姑娘,别乱猜忌,我们本质上是一样的,包括宋笑影。”他见我犹疑不定,就故作调皮地挤了挤眼。可惜在月光下,我只看到他黢黑的脸皮正中裂现两排寒森森的牙。
但他说得好像也没啥错,我就不再吭声,至少这人到现在还没有表露过任何恶意。
同盟关系看来不只有我一个人在想办法建立和维系,张记者可能看出与我在抚娘村这事上进行深层交流和互相帮助是完全有必要的。
和陌生人建立互惠关系可以产生些安全感,所以我也不准备对这个胖墩墩的男人张牙舞爪了。作为一个十六岁的女娃,必要的示娇弱不会是坏事,我从小就知道这个道理。
“张大哥,身上有吃的吗?”
脑子一动就消耗热量,饥饿感随之强烈,我听自己的肚肠咕噜咕噜地蠕动,只能硬着头皮救助。薄途送我离开幻相时的行李其实吃穿用颇为齐全。但为了行路方便,我在旅馆里进行了大量的精简,最后只剩下肩上书包里的一些说不出用途,只是貌似重要的东西,它们大多来自我妈原先整理的包袱。
那堆东西里只留下**和一张标了密码的银行卡,其他寄放在旅馆简陋的存物柜里,但我并不打算再去取,想来他应该也不会为此生气。我再三在神灵面前强调,我的世界不需要他……所以,那个高傲的神灵应该再也不会出现。
一个人蜷在小旅馆里时,我就认真地告诫过自己:那个能被骑在身下且无所不能的神灵,只是一场荒唐的梦,活在大太阳下的人不能靠梦活在以物理化学等规则主宰的世界里。
自个儿现在这种形态已经够不科学,何必再雪上加霜。
“饿,好饿。”我反复喃喃,走得分外拖沓。
张天民皱紧眉头瞥来一眼,他扔下镐掏了一遍自己的衣裤袋,除了皮夹和手机就只有半包口香。
他把往我手里塞,又从中抽走一条。
“嚼嚼吧,分散一下注意力,出去后哥可以请你撮一顿好的。”他咕囔着将那条塞进嘴里,抬脚将镐踢到路旁的茅草堆里,还朝我甩了一下手里还剩的那只罐。连串动作有力流畅,并不如他的身形看上去的那么臃肿。
只可惜帅不过三秒,接着这位大哥马上像中了传说中的定身咒,维持着那个举动,而双眼却惊愕地瞪着我身后。
我暗叹,这家伙该不会真的要把骨灰罐拿出去换钱吧,怎么也不肯脱手的样子。
再瞧一眼他硬生生的僵滞,只得再叹气。其实自踏上这条路起,我好心想分散的不是自己的注意力,而正是他的。
空气中那股不寻常的腐腥充斥悲怆和绝望的苦涩,萦绕鼻端久久不散且越来越浓郁,仿佛它的来源已经贴附在身旁。
我闻过这股阴戾的味,所以并不是很想转过头跟着一起欣赏身后的诡魅奇景。
当张记者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显然也没有给我做这个举动的机会,径直一把扯过我的胳膊紧拽着就跑。
“别回头,快跑!”他压低话音,全是来不及发泄的惊恐,使之失了调。近一米八个头的大男人,腿长脚大一步飞迈出去要抵得上我三四步。
我们疯狂地跑,朝着“抚娘娘”坟的方向。←百度搜索→【←书の阅
被扎过的脚底板刺痛又黏~湿,估计又染了一鞋底的血,整个人几乎要被疾狂的拖行撂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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