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姨眨了眨眼,浓密的睫毛遮蔽了瞳中所流露的神情。她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只是伸臂指向洞口外。
“娆囡,你或许应该下山去看看。”
应该看什么?我惶惑,惴惴地回望着她,她却看向那只叫薄途的兽并温软地请求:“阿途,劳烦您带娆囡下山吧。”
我并没有注意黑兽怎么回应这个低声下气的请求,迳直从床底下扒出泥泞的鞋,穿起它们跃下床就向洞外奔去。
也许太久没见阳光,当炙热的光线倾泻在头顶,还没有适应完好的双眼腾起刺激的斑驳色影,撩起一阵无法克制的晕眩。
我蹲在地上蒙住双眼,内心却无比地狂喜,近乎要泪流满面吻向这片干涸的土地。
这是被阳光炽烤下热气腾腾的抚娘村,燥热的空气中挟着干草枯焦的气味,还有那些曾让我有苦难言不知源头的腐腥和污臭。
我深深地呼吸,任热烘烘的空气舔拭自己潮湿了好久的肺部,像远离的游子对久违家乡那样的眷恋。
“需要下山吗?如果动作不快点,晚上就回不来。”薄途叼着我的包袱,悠哉地走过来,对我久蹲于地的热情显出些许不耐烦。他用猫一样灵活的尾轻扫过我的脚踝,带着令人意外的小心翼翼。
“不会回来了。”我抬起眼,直愣愣地对这只黑兽说,也像是在对心中的惶恐进行辩解。
“你和茹姨都不应出现,我的世界里有爸妈也有试卷和考分,它们才能让我看到可期待的未来。”
“所以,我不会回来了。”我只想回到学校里去完成自己的学业,向着既定的人生目标更近一步。
包袱被扔在地上,扬起一股薄尘,然后豁开一侧,露出那本污脏了的册子。
薄途以一只兽类难得的优雅姿势,傲然地伫立于原地,它裂了裂嘴好似在笑,棕金色的双瞳里盈满十分的不屑。
我和它之间就像身处两个平行世界的生物,根本没有融合及交流的欲望。我看它至此,它看我大概也差不离。
我没有再理会它,把包袱整理后系紧在的腰上,然后趿着鞋子慢吞吞地向前走去,一边环顾四周。现下所在的位置应是北峰群中的一座崖顶,乱石铺地矮灌丛生。
抚娘村的群山大同小异,它们有着极其相似的草树流水和千仞绝壁的嶙峋风景,只有我爸那样成长于此的老山民才能在这错综复杂的自然迷宫内,迅速寻出可以返家的捷径。
而我茫然地穿梭在茅草淹脚的乱石之中,整整一个小时也没有找到任何触目可及的山路。回头张望来时的山洞,它已被隐没在浓重的苍翠中,甚至身后也没有了薄途的身影。
我不知道应该回头去找他,还是置之不理。但他的话确实没错,至少应该在天黑之前将自己置身在安全之处,否则孤身徘徊在野山中,恐怕要凶多吉少。
没有路,落眼每个方向都是一模一样的风景,烈日向西东南风拂,而我根本不清楚哪来何谓正确的方向。
转悠了大概两个小时后,我开始**交加,挪步到崖沿向下俯眺,压迫进视线的是各种青翠浓绿的遮天蔽日,根本无法一眼窥到山脚下的风光,跟睁着一双血缚灵瞳时的模样完全不同。
这是接受自然物理规则影响的正常抚娘村,而我只是一个幼稚可笑,惟有一腔莽勇的傻女娃,穿梭在它的“手心”和“手背”,在每一面处处遇挫。
我折屈双膝跪倒在崖壁边沿,试图寻找到让自己和这荒唐世界妥协的方式。
“薄途!”
“你若为神灵,就请带我回家!”
呼唤被风带走,迅速消散在浓郁苍茫的碧海蓝天中。半晌,一只红雀从翠墨树海中挣翅而出,冲向云际又收翼冲俯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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