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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11).抚娘村

受拍的骨架整个在掌下摇晃,吓得我赶紧收回了手,生怕再多拍一下,它就此哗啦啦地散开了架。

稳住一身卡嗒卡嗒乱响的身骨后,它回过头,眼窟窿疑似打量了我几下,然后举起一根骨指贴在自己裸露的两排森森白牙前,并用一种同样不可理解的发音方式,对我的打扰表示些怨意。

“嘘,别吵。”

虽然从无肉无皮的颧骨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我想它的脸上应还是带有些慌乱。

“他们在了,不能吵。”骨指从白牙前挪开,巍颤颤地指向队伍的左前方。

我顺着它的指点,这才发现这片阴谲诡道并不只是白骨架们的天下,还有另一类勉强可称之为“人”的存在。

“他们,是谁?”

“祭魂使。”

骨架回答完后不再理我,它将头垂得更低,恨不得扎进泥堆里。

我学着它的样子,然后微侧过脸用眼角瞥向那些所谓的“祭魂使”。

他们十丈为距,沉默无息地立于骨队与骨队的狭隙中,个个含胸拱背,一身及跟深棕蓑衣头戴麻笠,双手交叉抱臂于胸前,左边臂弯里持着一把尖头弯镐。

我不曾注意到他们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这片白骨洋流中,像一块块堵在洪水中的坚硬磐石,又像是这群骨囚的威严看管者,令本是沉寂阴郁的气氛又添一份沉重的肃杀。

他们在我眼却又分外的熟悉,这是抚娘村男人最常见的装束,只不过这种熟悉带不来任何亲切感。在尸肉血沼和累累白骨的辉映下,戴笠的使者们显得如此丰润和立体,又显得无比诡魅和森冷。

他们让我忆起一个人或者影子,六年前和顾宝石在“抚娘娘”坟地里看到的那个无故消失却让我感到意外相熟的掘坟人。这个毫无根据的联想并没有什么说服力,抚娘村男人的装扮一向大同小异,他们的身高也受制于水土营养或血统的关系,局限在可以目测的精确数值内,没有特别高也不见矮到怪异的,不会骨瘦如柴也难得肥胖易辨。

我更想起山脚下的家里正跃动着没有道理可讲的烟和火。所以当队伍再次经过一个“祭魂使”的时候,我本能地垂头缩身,再次堪堪地屏住了气息。

两股森寒戾气透过低压着的宽大笠檐,直直睨来。我已将一个祭魂使甩在身后,还将自己紧贴住前面的骨架,试图让单薄的几十根骨头能遮挡一下警觉的睇视。

冷汗沿脸廓滚落在衣襟前,而我快憋不住膨胀在肺部的气体。

“哗啦啦--”身后蓦的传来一阵骨头剧烈碰撞的响声,我忍不住回头一瞥,却正好看到身后的骨架被雪亮的镐尖勾住,然后在一拉一扯又一扬的力量之下破裂碎散,哗啦啦的远远跌了一地,骷髅在空中旋转了几个圈后重重跌进血肉泥中,深陷半张脸,它呜呜地低泣着。

这场景怪异而令人毛骨悚然,我的心脏又不受控制地狂乱起来,甚至能听得到“卟嗵卟嗵”的跳跃声响彻耳畔。

周围的白骨们安静前行,只是把头颅埋得更低,腰椎曲得更弯。

祭魂使已恢复原状,把镐重新抱于胸前,用笠沿遮住大半张脸,连站姿也不曾有过变化。可我感觉到他正看过来,还莫名地认为他一定是镐错了。

这样的想法使我口干舌燥,心跳更是捶鼓般的嘭嘭不止。

天光由血红又开始转向灰黑,龟裂的缝隙慢慢弥合,云层开始重新堆积加厚,好似风雨欲来。可死尸已经全部抖落在地上化为行走中的白骨,哪来还有腐水可下?若真能下点普通的雨水,洗刷洗刷这污血遍野的天地,倒也值得期盼。

我又开始饥饿,而胯下正濡腥黏湿极其难受。我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是个女娃,这一切本应跟我不会有任何关系,哪怕这辈子可能活得跟我爸一样,困在这贫瘠的山村里辛苦劳作却贫穷得连个婆娘都娶不起,那又怎么样,至少现在不用面对这样噩梦般的一幕,而且是一幕接着一幕。

又一具骨架在前面不远处化为一堆碎骨,它的头颅重重地砸中另一具行走中的骨架,将之一并击散在地。

显然,祭魂使们的镐杀规则中似乎并没有禁止误伤这一条。

我这才明白刚才“莫名的认为”全是错的。祭魂使们似乎正以一种未知的规则,不断地从白骨队伍里挑出他们认为可以镐碎的,正不断地镐碎着。那令人头皮发麻的骨头折断声和骷髅们闷在血泥里的呜咽声交相混杂,听得我很想捅穿自己的耳膜。

白骨们继续前行,并不断有同伴碎瘫一地并被后者不断踩踏而过,那单调的“卡啦卡啦”的节奏随着他们的颤抖而显得越来越剧烈,越来越湍急。

一路上软湿泥泞里开始混上长短不一形状各异的碎骨,我不得不格外当心起自己的脚底,怕被尖锐的骨碴破皮伤肉而感染,又怕一不小心踩上正哭泣不止的某枚头骨,更得仔细留意祭魂使手中的镐,是否会一声不吭往身上招呼。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十八层地狱。而我,为什么要游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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