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咀嚼着这番话，仍有不解：与我们何干？难道你要变法，想请我们将贫官污吏尽数杀了？

皇帝忽然叹了口气，挥手。

园子里暗香浮动，满是桂子香气，熏得石榴树下池子里的金鱼都懒洋洋的，一片火红的枫叶飘落在走廊前，陆小凤忽然觉得像血，心头更加沉重，却笑道：“恭喜你要做父亲了。”

几位大内高手脸色立时非常难看，大侠们摸耳朵的摸耳朵，揉鼻子的揉鼻子。

和尚道：“不会，给他打一顿，出了气，就不追究和尚了。”

“皇帝为甚么要宴请我们这些人呢？”他又忍不住想到。

“微末草民，竟能上达天听，实是幸甚。”

陆小凤放下册子，心里突然冒出一句话来：“富者有弥望之田，贫者无立锥之地！”

太和殿便是金銮殿，皇帝朝会群臣之处，皇城内最高的建筑，紫禁之巅。

皇帝以手支额，歪在座上，低低道：“这是此次天下人丁土地清查的一部分结果，多赖鹰犬之力，才能如此迅速地彻办下去，诸位不妨翻一翻。”

陆小凤瞧着最上面一部的封面：羊城户丁暨乡绅佃户土地详考，厚厚的一册，近千余页，他心中一动，再翻下面，城详考，最后是锦城详考。

魏子云咬牙道：“正是……太和殿。”

“太和殿？”陈远讶然。

皇帝道：“诸位都是武林大豪，谁曾为生计发愁过？”

只有官府，才有横跨整个国度大规模调动粮食救济的力量，谁也不能不承认。

皇帝道：“你快饿死时会不会去偷，去抢？”

和尚老实道：“会。”

此刻众人已知道皇帝此宴为何，但还是有人不解，这与武林人士何干，不应该是你这位皇帝，朝廷重臣担忧的事情么？

众人放杯，看着皇帝，等着下文。

皇帝目中似有笑意：“国事已毕，西门庄主，叶城主，朕虽久居深宫，也听过两位的名声。”

“得国正，便享长祚，得国不正，二世而亡。”皇帝语气依然淡淡，说出的话却绝对不淡：

“故事通常是皇帝昏庸，吏治混乱，奸臣当道，陷害忠良，便往往有义士挺身而出，搭救忠良之后，与朝廷鹰犬斗智斗勇，期间或许还有几位女侠掺合其中，爱恨情仇，跌宕起伏，最后自然是大侠获胜，鹰犬死绝……”

陆小凤目不斜视，盯着案上的玉杯，似乎在研究它为甚么这么漂亮。

太华殿上，皇帝举杯道。

这话谁也不能否定，于是便都不说话。

众人一时无语，皇帝看了看，道：“除了老实和尚，诸位应该都是丰衣足食罢？”

和尚道：“在。”

因为白衣人正是西门吹雪，今晚将要在天子夜宴上，与白云城主决战的西门吹雪！

“能救天下人的，是朝廷。”

“朕想请教各位一件事情。”

陆小凤怔怔坐着，忽然连翻了三十六个跟头，站直了笑道：“他满月酒时，你们夫妇可要通知我！”

“兵戈杀戮为正，何也？以其屠杀天下，故有地广人稀，建朝后休养生息，人人可活，及至王朝末年，人息渐繁，富者拥阡陌，贫者难立锥，若又逢天灾，贫污横行，人人难活，便有登高一呼，应者云集，起陈吴之事。”

皇帝道：“我知道诸位都是行侠仗义的大侠，但以诸位之力，若是遇上荒灾之年，却也救不了多少人。”

“是，陛下。”

家为江南首富，土地不计其数，有人曾说，早上骑着快马出发，奔跑一日，晚上也出不了家的地界。

九月十五，黄昏。

他怀里是一个美丽的女人，虽大着肚子，却更为她添了一份风情，此刻也是微微笑着：“等他出世了，陆大侠可不要少了贺礼。”

大家也都看向年轻的帝王。

众人相互看了看，顿时觉得满案美食再难以下咽，过了好一会，也没人回答。

对面是一个白衣人，脸色晶莹如雪，剑也如雪，本来冷漠的脸上现在却带着愉快的笑容，道：“谢谢。”

皇帝道：“老实和尚。”

大悲禅师与铁肩长老互看一眼，合什道：“阿弥陀佛！陛下有此等活万民之心，少林愿举寺相助。”

不等到回答，陆小凤已大步走了出去。

他觉得这话没道理，却又不便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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