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甚么不杀我？”平荒心灰若死，忽然不解想到，念头刚生，又被那人整个提了起来，随手一抛，掷到一间屋顶，然后“叮”地一声，似乎是甚么小玉器落在身边雨瓦上。

这一剑似是只以蛮力破巧，直如屠夫杀牛，毫无弈剑术的精微变化，杀人如弈棋的高雅古风半点也没有，俗到了极处，也不试图先布下重重杀机，待逼至绝境，再一击毙之，反倒是想一剑砍死了事。

若有所思中，陈远并没毁掉它，瞧向那一页书叶，非金非玉，材质奇异，触手温凉，上面鬼画符般画了一张人体经脉图，并有许多黄色小箭头指指点点，玄奥异常，似是真气运行图录，细究之下又大违气理，全然不是那回事。

“这样看来，那夜能逃掉实是幸事……”一念闪过，双剑已将交锋，陈远勉力最后一变，横剑上格。

“师弟！”傅君婥猛觉陶忘机气息瞬间消失，心中大惊，不及追敌，几个纵落，到了陶忘机先前站处，却是空空如也，没有血印，没有尸体，没有交手痕迹。

我若有力量，那些师兄弟又如何会背派叛出？

春水东流，顿忘尘机。

黑暗中有甚么东西倒在了地上。

“是那日城门阵外帮我的前辈！”平荒忽然反应过来，一喜过后，心中似乎有甚么形象崩塌了，“原来前辈一样会……”

我若有力量，赤尊帮又焉敢拦我？

一声轻响，雾剑尖正点在弈剑中线，陈远借力倒飞掠出，没入雾气中。

他们是正道大派精英，总不能看着魔头屠杀江湖同道罢？

“傅……傅姑娘，”西边走出两人，一名持刀少年，目蕴长空，如日横天，正是王归，身边便是湖月一般的林秋池，此刻认真道：“那陶忘机真的没事，我们并不愿与你交手。”

背面是许多意义不明的注释，那上面每个篆字陈远都认识，连起来就不知道说的是甚么了。

“哈哈！哈哈哈哈！”无边雾气夜幕中，少年心中无声大笑，正如这不尽的血气，深深，又悲狂！

“撤！”远远传过来一声轻喝。

“可恶，只剩下一道了，莫非有五页落在了那几人手中？”陶忘机凝神感知下，发觉偷偷附上的剑气只有一道隐隐在西南方，静止不动，余下的全然不见了。

维扬令正隐隐发热。

正得意间，眼前忽然有江水奔涌而来，温暖如春，明锐如锋。

“没凝练拳意，长生诀你还学不了。这‘托岳真书’虽然只得半部，却也是天阶之属，不妨一练。”传入耳中的话音淡而温润，极为熟悉。

“有可能是陷阱……”陶忘机本欲亲手去取，飞驰中又转念一想，便传音道：“师姐，就在前面，可能是陷阱，你要小心。”

“少说废话！”傅君婥瞧出定慧所主非虚，心中一松，正欲出手擒下这和尚，好交换人质，四周蓦然传来十余道凛冽气机，紧紧锁定了她，不由脚步一顿，

当日不防，被那古怪剑意所慑，让他跑了，今次再遇，就杀了罢！

傅君婥暗中摇头，她已认出偷袭者正是当日助她的少年，虽然略觉对他不住，但师弟说此人武功进步神速，是中原皇室中人，又野心勃勃，是高丽大患，那便要杀了，在国民大义面前，个人恩情又值甚么？

正悲苦间，衣衫一凉，那代表着希望和未来的长生诀便被卷走了。

“说甚么只是暂时放在他们那儿，哈哈！即便阵法成了，你们会不抢么？明明全是我的！可恶！”

光点急驰，再有不到半刻便要到了，是告诉纯阳子他们，暴露维扬令主，还是只通知苏春水与曲水闻，让她们提醒？

此刻陈远便觉得自己的剑招好像成了一头被捆在案板上的蠢牛，给这女疱丁轻轻分筋拆骨，割肉放血，便如流水一般顺畅，理所应当。

“原来，原来，力量才是道理！哈哈，哈哈！”

陶忘机一惊拔剑，蛛丝尚未来得及布下，已被大潮淹没。

一丝剑气轻卷过来，掠走，落在少女手中。

傅君婥整个人似是粘在雾剑上，罡气疾催，聚力下压，陈远浑身骨骼咔咔作响，几欲断裂，提气狂喝一声，一口鲜血喷出，以剑意化作血雨，疾打强敌前胸，趁她压力一弱，真气激荡，震开粘力，电般回剑半尺，平刺而出。

何无全耶？

一人温和问道，似乎方才那剧烈争斗没费上半点气力。

白衣的傅君婥点点头，面纱下看不出甚么表情，刚跃下屋檐，便看到了一点青光。

似乎有人摇摇头，叹口气，随后一点青光飞驰而来，如天外飞星，只一瞬，便到了他胸前气海大穴。

少年瞄了一眼前方白衣的师姐，一想到连玉四人，心中便充满了怒气，“哼！大局，大局！不知所谓，为了所谓的大局就要我弃下六页长生诀！明明只丢给一叶，他们便会狗一样打起来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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