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读过,虽对胡宗宪这种作法鄙夷,但也看不出这里头会有什么祸事发生。
雪洗虏尘静,风约楚留云。
徐阶闻言不出声,却从袖中抽出一封信札递给两人。
徐阶瞅了瞅煎饼旁边的一碟青州小酱,朝着二人笑道:“这是御膳房的酱品,有名的金钩豆瓣,还是过年时皇上赐的。”
这就是官场,说不得昨日的敌人,今日就成了朋友。
夏慕发这一顿脾气原也不是假装,但事既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想着瞧着默不作声的老师徐阶,不由得问:“胡宗宪做的这件事,虽然违背了道义,但作为一个垂死挣扎之人,想要临时抱佛脚,也在情理之中。送不送在他,收不收在老师,老师既不肯污及一世廉名,把这一千亩田地退回就是,到时候圣上也见不得就为了这一千亩田地,拿老师说事。”
徐阶看了看笑道:“光中口味极重,吃不惯这个,让后厨将老夫前日得的梨园的桃酱也一并端上来。”
话说今日内阁散班,徐阶没有如约去苏州会馆跟老友唐顺之相会,而是吩咐轿班径直抬轿子回家,并让人通知夏慕跟张居正速来家中相见。
“府中下人,你好好管教,凡事不必亲自去做,这房少了东西,那里又该添些什么,都叫下人去做。”
“老师洞察幽微,这么一说,胡宗宪这封信里,倒还真有些名堂。”张居正一琢磨,又把搁在茶几上的那封信重新拿起来阅读。
徐阶到家不过一刻时辰,张居正就赶了过来。
“老师的意思是?”夏慕暗自一寻思,隐晦瞧了一眼徐阶,不知他什么意思,按理说赵文华已经死了,对外他让人宣称只说是逃亡海外,八成去了日本,可赵文华没了消息,胡宗宪入京,就成了众矢之的,保不齐是有怨的抱怨,有仇的雪仇了。可徐阶必定跟胡宗宪有些交情,这东南大局系于胡宗宪一人之身,牵一发可就动全局。
徐爵见着严世藩明显的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不敢再严府门口骂,只是回了府中,将气都洒在了小妾的身上,连折磨带打,折腾了一夜。
素楼里染了血,后在那于金莲处果真搜出了五城兵马司丢失的城防图,一应的表子龟公,都叫锦衣卫拿了去,只是关在诏狱里,少不得一顿酷刑毒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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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徐阶点了点头,品了口茶,瞧着张居正紧张模样,笑道,“还不是你那师弟做的好事!”
阿桑被他气笑了说:“少爷真是的,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风风光光嫁人,女人这一辈子又能嫁了几次,不也就这一次,要是少爷草草了事,徐小姐嘴上不说,心里难免留下抱怨跟遗憾了。”
这时厨子抬了一张小饭桌进来,见夏慕也来了,便又添上一碗二米粥、煎饼和几碟小菜。
正沉默间,夏慕瞧了,却是怒气冲冲说道:“这个胡宗宪,我原以为他只不过误入赵文华一党,人品还不坏,谁知他背着老师,竟做出这等猫腻之事,这要是叫李默严嵩得知,老师说不得,就万劫不复了。”
才踏进府门,只见阿桑清冷面容略显疲惫,自知这丫头心事,急忙安慰,将她逗笑。
只是过了片刻,房门就来禀报,说夏大人来了。
“这不是小事?如果真的是小事,老夫会这么十万火急把你们找来?”徐阶苦笑不已,挪动一下身躯,继续说道,“昨个下午老夫刚接到这封信时,我同你想法一样,后来我又把这封信反复看了两遍,慢慢也就看出了破绽。按信上所说,胡宗宪是在出任东南以及两广总督的第二年,就为老夫购置了这一千亩田地。可是……为何他犯事了,才将这地契送来?按他说的,本来是想待老夫致仕之后才把田契送给我,这理由也还说得通。说不通的是,他为何在撤官之后,又动用八百里驰传给我送来这封信呢?往日仕途平稳时不急着送田契,现在丢官了,就急得邪火上房,赶紧申说此事。光中、太岳,你们不觉得这里头大有文章吗?”
兴亡也就一朝之间的事情。
“克敌还没有回来?”夏慕一手扶额,执笔轻敲,想起了兄弟罗克敌,算了算时日,也该回了。
说着,拿起那碟金钩豆瓣,见张居正爱吃,便放在他面前说道,“太岳兄喜欢吃,就给了太岳兄吧。”
两人收拾收拾,便落座商讨,张居正急匆匆便问道:“老师可是出大事了?我今日在翰林院听袁炜老大人提及,圣上在乾清宫大发雷霆,打碎了好几个瓶,把严阁老骂个死去活来,一并撤了五城兵马司徐爵的职位,就连成国公跟徐国公都被圣上下了令:徐国公罚了半年俸禄,成国公立刻回京。”
“光中封了四九城最大的楼子,里面窝藏了几个倭奴,连带着将五城兵马司丢失城防图都找了回来,只是这素楼背后有成徐两个国公爷的红利,圣上知道了不免生了一顿气,不过成徐二人还要好好谢谢光中,要不是光中他们还不得知自己楼子里藏了倭奴,等到日后事发,两人说不定命都丢了!”
夏慕一听,叹了一息,只说得:“忙完了这个,我便要去十二团营了,是些日子不能回来,娶个女人,还要不要选个吉日,乘个功夫也就办了,熙怡是老师的孙女,大方得体,温柔善良些,不讲究这些个有的没的。”
这时天已黑尽,书房里早已掌起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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