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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去时冠剑是丁年

囚车中夏言白发飘飘,望着寒风中玄孙那幼小的身板,老泪纵横,心酸鼻酸:“我夏家有后了!”

须臾间,无边人海,缓缓流淌在穹庐之下,只见送灵队伍,顶着硬朗的寒风卷着杨胡奏起哀乐。莫名间,莫名间整个通州都陷入了巨大无边的梦魇……汹汹天下居然寂然失语,一代强国功臣相继离去,整个通州失去了草长莺飞,除了凄冷萧瑟的寒风,便都是夏府妇女幼子的哀嚎。

漆黑的夜色,火把突然大举,夏府大门被重重推开,只见进来之人身形微胖,额下一部黑须,姓王名长羲,字梨州,浙江余姚人,乃是锦衣卫千户。左首一人面目黝黑,姓孙名武,字亭奉,江苏昆州人士,锦衣卫副千户。

饮罢夏言又哈哈大笑起来,望了望小夏慕,又举头望着湛湛青天,泪夺双框,却是尽量忍着不流下来。两旁的刽子手,森然而立,怀抱鬼头刀,阴光闪闪。往事历历如烟,在夏言的心中不住的翻腾。忽然,夏言苦笑不已,嘴里叨念:“我要收复河套,实在是想为皇帝尽犬马之忠啊,何故会沦落到如此下场!苍天啊,你太不公平!”

“为万世开太平……”

说着夏言叔辈三人齐齐高声喊道:

鹪鹩巢于林,不过一枝。鼹鼠饮于河,不过满腹啊。

小夏慕接过比他脸还大的书札,只觉得心头一种责任感油然而生,大有天降大任的感觉。只见他奶声奶气却又极具严肃的承诺起来:“叔祖放心,夏慕定会重振我夏家荣光,为叔祖们平冤昭雪!”

囚车中正是白发夏言,后面三辆囚车中乃妻子苏氏,侄子夏克承,还有侄孙夏朝庆,共同押赴刑场的还有清流数十人。

房间中小夏慕低着头跪在一旁,只见案头的叔祖夏言脸色一片惨白,而祖父夏克承父亲夏朝庆二人,也是神情悲戚的跪在一旁。

小夏慕不解,顺着父辈们的目光,抬头望去,只见壁上正挂着一幅高约六尺,宽约三寸的大画。画上一侧是大片山水,笔势纵横,气象雄伟,大江浩浩东流,两岸峰峦无数,云气弥漫,教人一见,胸臆间顿生豪气,一扫郁积苦闷,而右侧则是九鼎,出自楚子问鼎的事迹。

黎明三更,寒夜雪,梦断肠,天涯尽寒,寥落星河,一雁飞。

“叔父——!”

“夏大人,没想到你也有今日!”王长羲屹立雪中,冷眼瞧着夏言,半晌,拱手上前,沉声又道,“夏大人,我念你辅政二十载,也是一等一的清流,今日就不上枷锁,你自己请吧!”

夏朝庆父子也是回头看着小夏慕。

“叔祖——!”

是夜,灯火,白纱,晚亭。寒砧断续,帘栊渗风。

小夏慕孤零零一个,披麻戴孝,跟在囚车后,跌步走着,却异常肃穆,不哭不闹,不似一个五岁小儿,只见他拉长嗓子,悲戚大喊起来:“忠臣遭难,万古国殇!”

蓦然间,几缕寒雪簌簌而下,又荡起了风霜。

小夏慕穿越来第一次觉得心头难受,这个家他才到三日,但却教会了他一生都学不到的东西。

夏言跪坐,望着北方京畿,端起身前小夏慕送来的酒爵,霍然起身:“严惟中,老夫敬你一杯,你当知晓三尺之上有神灵,人在做天在看,你终有一天的下场,比老夫还要惨上百倍!”说着将酒爵捧到口边,大饮一口,一饮而尽。

侄孙夏朝庆后觉后悟,当下惊骇:“难道当时严嵩前来讨官,看似低声下气,实则心中已经埋下仇恨,想要取叔公而代之了?那……那张大人定是看透了严嵩不轨,便用楚子问鼎事故,暗喻叔公!”

“哈哈,好,好,好!”夏言哽咽一声,含泪大笑,“数人物还看后生!严惟中,我夏家有后生如此,二十年后我们黄土之下,再看看谁笑到最后!”

小夏慕大为不解,脑子里陌生的记忆翻腾,想起这事,浑身一激灵,头低的更低了。夏言目光淡淡,瞧着画上九鼎,苦涩嘲道:“此画左侧为周朝江山,右侧为楚子问九鼎事故,出于《左传》:楚子观兵于周疆。定王使王孙满劳楚子。楚子只是楚国诸侯,他问鼎的轻重,便是心存不轨,想取周王而代之。”

小夏慕撇了撇嘴,心思你们不是没办法吗,也不能坐以待毙啊。但瞧着父亲铁青的脸色,他还是乖乖闭上了嘴巴。

小夏慕见他们都注视自己,心头一怔,唯唯诺诺,头皮发麻。搞啥子!被三个大老爷们瞧着,怎么感觉怪怪的!

‘陛下在上,罪臣夏言挥泪血诉:严嵩此人,言是行非,不谦恭下士,如王莽;奸巧弄权,父子专政,如司马懿,窃权于王。京城之臣受他笼络,只知严嵩不知陛下。地方大臣受他钳制,只知严嵩不知陛下。臣的命操在严嵩手中,今日,臣只有仗节死义,希望能用我的命,换来陛下的醒悟!’

同年同月,夏言押赴市井,严嵩亲自监斩。

才落笔,书房外突然人声嘈杂,夏言临危不乱,瞧了侄子,侄孙,最后将目光盯在了侄玄孙小夏慕的身上。

夏言冷冷打断侄子的话,伸手一指壁上山水之画,怒道:“你们看看这幅画!”

邢台上。

午门大道之上,队队锦衣卫手执绣春刀,押着囚车,冲风冒寒,缓缓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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