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宦海生涯,日本鬼子都打败了,我们的何知县还未升迁,不觉已步入中年,心灰意懒,心思全放在那斗草赌蟋蟀,还有弄戏蝶中。小妾是一个接一个纳,公堂却来得甚少。就这么混了一段时间,倒也是日子过得安稳,反正两耳一遮,听不到百姓的怨声。然而,上峰却风云突变,新任知州是从庆历新政贬谪下来的京部大员王素,对于这青州大小官员怠忽政务之状异常不满,开始进行微服私访查察各县。
明镜高悬的大堂中,何知县落下惊堂木,高喝一声“升堂”,两班差役沉声低喝“威武-——”
到了庙中,果见庙内物什东倒西歪,佛像残朽败坏,两旁配像俱已坍塌。
接着,他的脚边,又碰到了一件东西,拿出来一看,心想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不动声色地将那物件拢入袖中。
“你也和杨立武一样,认为这主谋不是王贵儿所为?”何知县问道。
他暗自抹了把汗,县衙里别的官员都好说,只是这杨立武,说话阴阳怪气,让人捉摸不定。
“大人,主谋绝对不是王贵儿。”柳明坚定说道。
“冤枉?”何知县冷笑道,“人若不是你杀的,为何背后血迹斑斑?”
“大人。”柳明唱了个诺。
他也懒得再猜,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自己要尽快完成计划……
面对那些热心的下人们,柳明微微点头致意,随即走向门口的两名公衙差役,掏出怀中的腰牌给对方看,两名差役连忙客气地让到一旁,请柳明进去。
“大人……这不难,可否召集本县的木匠前来?”柳明说道。
何知县头戴插翅乌纱,身穿绿色官袍,脚蹬皂鞋,走来的时候样子却有些匆忙,还不禁朝门外张望了两眼。
这第一桩案子,便是一位叫王贵寺庙弑杀僧人的案子,案发时轰动费县。
衙门外有三座牌坊,正面一座忠廉坊,东西跨街各一座牧爱坊,有两三层屋顶,两边有斜撑的戗柱,高大宏伟。
柳明双腿一软,脸色紧张道:“杨大人……莫开玩笑。我这就跟何知县去说,不做这个书办了,恐怕我也应付不了……”
这杨立武负责了十多年的刑狱官司,好歹也算是一线人员,他建议道:“大人,下官还是建议到庙内现场勘察一番。”
翌日清晨,喜鹊叽叽喳喳在枝头叫个不停,晨曦从院落的高墙上斜斜映了过来,照得院内暖色充盈。
“何知县到!”衙前有人呼唤。众位差役和书吏立即端正精神,准备迎接知县。
“我们两个时辰就来这里排了,您要是往后面排,等会案子审完了都不一定进的了。”
“这王贵儿如果害了人,为何身前没有血迹,只是背后一片呢?再者,死者所受的是刀伤,王贵儿彼时应并无凶器。”杨立武向何知县禀报道。
何知县只想着快些结案,没料到,王贵一开口,就让他头痛无比。
杨立武这位老刑狱卡了壳,其他人更不知该说些什么。杨立武余光扫到庙门口,见柳明倒是仔细地在观察着庙内的情况,随即抬了抬手,让差役放柳明进来。
小口地喝了一碗热气腾腾小米粥,腹中温暖了些,他稍作收拾,便出门奔着县衙而去。
“带王贵!”何知县打起精神吩咐道。
“你便是王贵?”何知县眯起眼睛。
厢房内,柳明照例想蒙头继续睡上一会儿,却想到今日是答应了何知县要在公堂旁听,心中一凛,顿时睡意全无,跳起来准备穿衣戴帽。
“木匠?这是为何……”何知县说道。
“小可,你是否查到了什么?”杨立武的蛤蟆眼看着柳明。
“草民冤枉啊。”王贵儿声嘶力竭哭诉道,鼻音拖得老长。
“大老爷明鉴,小人昨晚在神像前过夜,那僧人的血水流到了小人的身上,沾污了。小人早起的时候天色尚晚,因要急匆匆赶回家,所以没注意。”王贵儿说道。
一旁的王主簿也笑道:“柳公子,真是不简单。这何大人一直在夸你呢。”
这番话,说得带有冠冕堂皇的口气。
“柳小相公早……”
何知县应道,“哼,你是要本县再审一审?”
床边放置着一套何知县昨日送来的浅灰色的直襟朱子深衣。换上之后,柳明在铜镜前自我打量了一番,发觉自己顿时少了些青涩,多了些老气横秋的成熟,颇有些县衙书吏的模样。
王贵儿趴在地上高声喊道,“大老爷,小人确实不知道这僧人是何人所杀,但是这两位公爷硬说是小人杀的,将小人押解到县内。小人真的是冤枉啊。”
王主簿抚须笑道:“我说,立武啊,你就别吓年轻人了。”
何知县还未升堂,已满头是汗,他面色凝重道:“虽是如此,但是我听闻通判大人的消息说,知州大人今明两日就在费县附近勘察政务……这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来得痛快些好。”
柳明观摩之际,空荡荡的县衙已经传来了陆陆续续的脚步声,八名手持杀威棒的衙役纷纷走了出来,热络地互相交谈着昨日喝的酒或是家中的琐碎事。
“混账!”何知县已经没有了耐心,骂道,“尔等刁民,物证确凿。却是心存侥幸,看来,不用大刑,你是招不了的。来啊,左右给我上夹棍!”
比奇屋 www.biqi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