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扫了一眼，牢房的桌上摆着一碗饭，几片菜叶，一点黄苞米，看样子也就吃了两口。柳明想到自己大伯柳先达平日里都是锦衣玉食，玉盘珍馐，吃不惯这牢饭也是正常的。

“若是如此，先达自然掏心掏肺。”

那柳先达冷冷地扫了一眼饭菜：“你算是来可怜我了吗？”

“立武……杨大人……”柳先达有些不知所措。

“好！”杨立武眼珠一转，向前探着身子道：“我问你，你入狱这几年，我欲让柳明接替你的位置，负责平安堂一事。但我心里有些吃不准。柳明这个年轻后生……到底对我看法如何？”

陡然间，柳先达握着文契的手颤抖了起来，文契上的墨字被泪水染得了边。

“我先问你，先达，你那侄子柳明，将你整到这牢狱来，你恨是不恨？”杨立武问道。

柳先达抓着精钢铁栏，听着走廊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心中有些怅然若失。这个侄子，年近十六岁，便能如此处事，老道成熟，为常人所不及……

“可是……刚才，我可听说你们两相处得挺融洽啊。”杨立武似笑非笑道。

柳明蹲了下来，将几个食盒一一摆放在铁栏旁，说道：“现在我还能来看你，等到知县把案子判下来之后，我们想来见你，也不一定有机会了。吃点吧……这几个菜……”柳明缓缓道，“是柳婶帮着做的……”

柳明从怀中掏出一份文契，交到对方手中。

风卷残云般消灭了柳明送来的菜肴后，柳先达靠在墙头，颇为满足地发出一声长叹。

“先达自作自受，坏了杨兄的好事，这也是咎由自取。不过说到那侄儿，说不恨，也是假事。毕竟，是他将我送入当这阶下之囚。”柳先达握紧了拳头。

仅仅数日，柳明便有些认不出的自己的大伯。以往那个意气风发，红光满面的柳先达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位面带病容满脸憔悴的囚徒。

“这牢内……可是不能喝酒的……”柳先达看了一眼外面的狱卒。

“请说，柳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柳先达应道。

“大伯……那我改日再过来……”柳明准备起身道。

“先达……见到老友，怎么不高兴呢？”

“诸位族老敬启，柳某年事已高，时感头晕目眩，精神不济。拟将此位正式传于养子先达。先达为人勤恳，做事谨慎，某多次评观，尤胜其余二子。嫡子养子，皆为柳某心头骨肉，望各位族老能齐心辅助，让某能够安心颐养天年。”

柳先达突然抓住其中一个食盒，重重地拍了拍，说道：“明儿，这份菜我很是喜欢，你若是下次来，再给我带一份来。”

牢房内，传来柳先达喉咙不断吞咽饭菜之声，听得旁边那胖脸狱卒也是摇头叹气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直白，坦诚。”杨立武翘起大拇指，“先达，当初我的眼光果然是没错。诸多县内商人，我还是看中了你们柳家。行，接下来，你得给我透句实话。这句话，便可免你多年牢狱之灾。”

“我对不起你阿公，对不起你小叔……”柳先达望着狭窄的天窗，悔恨至极。

见到柳明，牢笼中的柳先达眉头一拧，冷冷道：“到这里来看我的笑话吗？那就看吧……”

听闻此言，柳先达不禁垂下头来。

“明儿……明……”柳先达看清来人之后，眼瞳猛然微缩！

“别叫杨大人，显得多生疏。”杨立武让狱卒搬了把椅子，掀袍坐了下来，看着柳先达的牢房，啧啧道：“这间牢狱的条件也太糟糕了。你们几个狱卒干什么吃的？赶紧换一间向阳的牢房！”

他打开随身带着的食盒，将里面的几样菜端了出来，从栏杆缝隙里塞了进去：“大伯，这几个菜，是我让厨房给你做的。”

柳先达眼神一动，双手颤抖地拿起碗筷，用鼻子嗅了一嗅那白米饭，便狼吞虎咽起来。平日里，柳先达吃向来斯文。可是这时，却一点也顾不上了，直接用手去抓那饭菜。

那胖脸狱卒笑道：“没事，没事，您喝吧。我到外面转转去，不打扰你们。”

“果真如此？”柳先达双眼亮了起来，“若是如此，柳某愿倾尽家财，献给杨兄！”

柳明连忙说好。他其实还想就平安堂之事，询问下柳先达，然而看来，今日时间不够，只能另找机会了。他收拾完毕，便转身离开县狱。

“这是去年老太公就写好的文契……”柳某叹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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