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立武皱眉审道：“你是何人，作何举证？”

柳明小心翼翼地将药渣放到杨立武桌前。

柳吴氏哭天喊地，府内乱作一团。

“这草药渣沫，绝对不是每日喂服老太公之物。”柳先达吹着胡子怒道，“柳明，你为何居心叵测，诬赖于我？”

柳明连忙将刘账房扶起，轻声道：“你能站出来举证，也是帮了我，帮了我们柳府。”

杨立武指着桌上油纸包的药渣，交给了仵作。

“有……”柳明从怀中摸出一个纸包，慢慢摊开给众人看，“这就是老太公平日里喝的药渣。”

“那做儿子的，长期觊觎家中之財，想要掌权。无奈其父，身体健硕，老当益壮。时间一长，他便心怀歹意。趁着老父肺痨的期间，下了毒手，用药慢慢侵蚀其身体，使其卧病在床。”柳明一字一句说道。

那仵作熟练地从随身携带的盒中取出一枚银针，小心翼翼地将银针插入那药渣末中，仔细一捻，便汇报道，“大人，银针针头发黑，确实有毒。”

刘账房咬紧牙关：“典史大人，罪民知晓。罪民已经想清楚了，这一切都是罪民咎由自取，理应受刑。”

虽然是夏日三伏，可是柳先达却觉得，被柳明目光扫到，身上如结冰霜般寒冷。他的神色已经开始不自然起来，双手硬撑着，扶住桌面。

杨立武听闻，手捻着胡须，沉吟片刻，说道：“刘账房，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好歹过去也是个读书人，怎么会为了贪图小利，就做这伤天害理之事？”

“只是……这子毒害老父，是何般缘由，又是何门何户所为？愿闻其详。”杨立武问道。

刚刚还在一起勾肩搭背如亲兄弟般热络的两人，现在已经是势同水火一般。

这话，已经让厅内的不少人大为惊讶。不少人目光都瞥向柳先达。因为柳明这番话，说得与柳府的情况太为相似了。

杨立武瞪了一眼柳先达，后者已经是神情崩溃，瘫坐在座位上。杨立武经历多年刑狱审讯，察言观色十分有一套。他见柳先达脸如死灰，心里知道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罪民……”刘账房跪在地上，看了一眼柳先达，说道，“举证那柳府大掌柜柳先达，用心叵测，使用多种毒物掺入柳老太公药中。”

“人证？”杨立武猛然站起身来。

“好了，柳明，你的意思，本官已经明白。”杨立武昂起头道，“你是向本官揭发，你大伯毒害老太公，是吗？”

他的表情逐渐严肃起来：“你可知本官掌管着一县的缉捕刑狱之事？”

柳先达后脊背一阵凉，有些慌张，连忙拍着杨立武的肩膀，亲热说道：“莫听这小鬼头胡闹。杨老弟，这事是个误会，咱们私下说……”

没过多时，一位长衫仵作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跪倒在地，说道，“卑职参拜典史大人。”

刘账房跪在地上，冲着柳明磕了个头：“小公子，真的是我的再世恩人。”

“罪民乃是柳府一账房先生，在柳府当差多年。”

“先达，你怎么做了这等糊涂事啊……”柳吴氏披头散发，抱着昏倒的柳先达哭泣道，“你这样……我们娘俩今后还怎么活啊？”

柳明转过身来，拱手作揖道：“大人，我有人证！”

举座哗然。

旁边一位员外也劝道，“柳小公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大伯在费县也是一方大户，享有盛誉。现在当着街坊邻居的面，你这般捏造一个故事，对于你大伯，对于柳家都不好。来，现在赶快向你大伯道个歉。”

“那好。大人，我这投毒案，讲的便是作为儿子，利欲熏心，谋害其父的事情。”柳明说完，貌似随意地看了一眼柳先达一眼。

“扑”的一声，柳先达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人朝后仰倒，几名下人连忙扶住他。

杨立武看着旁边已经昏倒的柳先达，眉头一抬道：“自然是带回县衙，等知县大人升堂再审！”

杨立武摆出官威，这些家丁倒是不敢擅自乱动。

答案是不。

残忍吗？柳明扪心自问道。

一时间，双方剑拔弩张，僵持不下。

众人目光之下，柳先达，这位府内未来的大掌柜，只感到血气上涌，天旋地转，双眼一翻，顿时昏倒在地。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柳明摇头道，对自己大伯老辣的演技倒很是佩服。对方不愧老经历练，而且沉稳无比，若是没有关键的证据，倒是很难制服对方。他的眼神，在柳先达身上扫荡着，带着憎恶，带着讥讽，带着怜悯。

杨立武稳坐钓鱼台，懒洋洋地挥了挥手，说道：“说归说，别动手。今日是本官的大喜日子，谁想找不自在，县衙刑狱的牢饭管够！”

“知道就好。”杨立武点点头，“那么你要知道，若是对本官捏造事实，诬陷他人，可是要吃官司的。”

“大人……”一名衙役在杨立武耳边询问道，“这该如何处置？”

“正是。”柳明回答道。

杨立武吸了口冷气，站起身来，询问道：“刘账房，你可知参与投毒，虽不是主谋，却也足以重刑加身，杖刑三十，流放两千里。”

“罪民不知。”刘账房颤颤回应道，“那柳先达只是提到过，要做柳府的主人。然而为何不加量致死，恐怕是怕万一死后仵作验出，露了手脚。”

“你放肆！”柳先达猛得站了起来。

“呈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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