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低价夺得一匹宝马，快步离开马市的王掌柜心情十分之好，一边牵着马一边哼着调子。没过一会儿，那李掌柜也跟了上来。

几名身处褐衣、头戴毡帽的牙纪，正殷勤地带着客商辨马识马。

“走啦，走啦。”那王掌柜怕柳明反悔，牵过闪电，立即匆匆离开马市，却没注意到身后柳明嘴角微微露出的一抹微笑。

做好准备之后，父子两人便牵着那‘闪电’往东门走去。

自澶渊之盟以来，辽宋修好，开展茶马互市。因此，这马市中不仅有汉族商人，那穿着各色民族服装的辽夏商贩，也将自己蒙古马、河曲马等展示其中。

“要竞买。”柳明插嘴道，“价高者得之。”

说罢，熟稔地一拉缰绳，便绝尘而去。

两个掌柜互相看了看——即使六百两，也是赚了。

牙纪吴也是一愣，他看着那李王两家掌柜，此时都在冷眼旁观着，问道：“李掌柜，王掌柜，这抱月乌龙驹，可是难得一见的稀罕物，两位要是拍下来，献给朝廷官员，绝对能够博取对方欢心。”

柳远志脸上一窘，低声道：“这不是还差些嘛，所以卖马来还债。我这马，可是上等的好马。咱们知县大人的坐骑，也不一定有我的马好。”

马市里的其他看客顿时一阵唏嘘。王李两家都发了言，这牙纪吴又改了口，他们自然认为的确是次等货。

“不卖了，不卖了！”柳远志跺了跺脚，“老子到别处卖马去。”

牙纪吴正感到一头雾水之时，见那王掌柜突然朝他使了使眼色，立即明白过来——对方要压价吃嫩食。这种例子，以往也有发生。对于那些因突发状况贩卖自己坐骑急需资银之人，这些行内老奸巨猾的城狐社鼠们，便会趁人之危，以低价掠夺其货。

“七百两起拍！”牙纪吴又喊了一声，令人奇怪的是，竟然无人响应。

“二爷就是大方。”牙纪吴眉开眼笑道。

“二爷，您说得可是一点没错。”牙纪吴低头哈腰道，语气也恭敬了起来：“您想怎么卖？”

牙纪吴抢白道：“这好马，哪里还用来拉套啊？王掌柜，你这可有点吹毛求疵了。李掌柜，您来说说……”

那王掌柜甩袖笑道：“柳兄，这方圆百里地，就这一家马市。不过，您要是不嫌弃的话，坐船去州府卖马，来回也就十天八日。”

既已敲定，柳明与那王掌柜按照马市的规矩，两袖相抵，两只手在袖中一握，表示买卖达成。

而为时已晚，那蒙面之人两腿轻夹马肚，大笑一声，

柳远志急了：“牙纪吴，你莫乱说，先看看我这马相再说。”

柳远志可怜巴巴看着柳明：“儿啊……你说咱们五百两……卖吗？”

牙纪吴脸涨红了：“王掌柜，您可莫说笑，这马我可是鉴过的，绝对不是次等货。”

出了东门外，就见一个小型的马市，坑坑洼洼的泥地上，马车牛车，横来竖去有七八辆。

此时，秋风扫落叶，现场人群不时低头窃窃私语，等待着柳明的回应。

“自然，自然。”王掌柜得意道，“等到过两天，咱们带到州府去转手，起码翻个倍。”

天色转阴，小雨淅沥，柳明嗅到了雨水与牛粪马粪混合的淡淡腥臭。他略带好奇地看着周围，心想古代马市，原来是这个样子。

那蒙面之人看也没看两位掌柜手中的银两，而是一转身，极其利落地翻身上马。

牙纪吴不去看柳远志的眼睛，偏过头去说道：“二爷，您别发火。我刚刚是看走眼了……”

“这位是……”牙纪吴看着柳远志身后的俊秀青年，问道。

牙纪吴往手上吐了口唾沫，一边围着“闪电”打量，一边自言自语道：“咱们牙纪看马，还是讲究的，先看一张皮，后看四只蹄，槽口摸一把，膀头一般齐。”

“我看不止一倍，若是献给知州大人，说不定咱们的生意，还能多遍及几个县。一本万利啊。”

这四句口诀，是牙纪鉴马时，对于毛色、骨架、牙口等都有一个综合性的评价。

“两位，这匹马，就给我大刀金奎吧。”

被抢马后的李掌柜愣了半响，问道：“这大刀金奎是何人？”

由于柳远志承诺的丰厚抽水，牙纪吴格外卖力吆喝：“有人问了，如此的好马，为何还要卖了。这马的主人，又是何意？我得介绍一下，这马的主人，便是咱们柳府二爷。俗话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当年秦叔宝也是盘缠用光，迫不得已卖马。咱们柳二爷也是急等钱用还债，才在这里忍痛割爱。各位算是拣着便宜咯。”

王家掌柜负手走到“闪电”跟前，啧啧道：“鬃毛有杂斑点……这骨架嘛，也不够结实，腰软不中使，不值钱。这前裆……太窄，拉套没劲。”

王掌柜立即让人支了银票，交到柳明手上。

柳远志在一旁点点头：“有劳兄弟了。”

“十天八日？”柳远志揪着自己胡须急道，“老子只有两天时间要还……咳咳……”

牙纪吴随即笑道：“二爷，有福气，生了个这么俊秀的儿子。这竞买嘛……也行，也行。您这宝马，的确也值得竞买。这抱月乌龙驹的市价，大约在八百两左右，不过，咱这穷乡僻壤，估计此马更加稀有。那些岭南的商户要是高兴了，兴许能够个一千两将马买下来。”

登时，那王掌柜点了点头附和道：“五百两都嫌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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