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这柳永一觉到天黑，自己莫非也是等到天黑？

柳明抬头望去，只见匾额上金漆三个大字——望月楼。

见周围的赌客略带惊异的目光看着自己，柳远志心里别提有多舒服了。以往自己还赌债，东拼西凑，分期延期，还要看人眼色。现在能一下子还清，倒是从来没有的事情。

他扭头对柳远志再次告诫道：“爹……这等地方，你不可再来。”

出于谨慎考虑，为了避人耳目，那“闪电”暂且还是留在庙里。

柳明挠挠脑袋，这副光景，似乎跟自己计划中的狼穴虎坛救小叔的场景有些不一样。不过，他记得，这柳永科举不第后，可是流连丛客，在青楼整日醉生梦死，这给赌场介绍青楼姑娘，倒也不是不可能。看来身有一技之长，倒是走遍天下都不怕，关键时刻还能保命。

“回家？”柳永双目微睁，不满道：“六猴，你要赶我走吗？”

柳远志腰杆子挺得笔直，嚷嚷道：“什么话？你柳爷我今个是来还钱的。”

柳明苦笑了下，心想这大词人果然都是性格洒脱不羁，行事做事旁若无人。

李元宝叹气道：“英雄也为五斗米折腰，秦叔宝也有落魄卖马时。咱们这种叫子，最知道饿肚皮的滋味。不过……那几个马商也是奸猾可恶，下套给你们。活该他们被骗……”

“三弟啊……咱们回家了。”柳远志大声道。

柳明冷冷道：“掌柜的，还是快点把我叔三变给放了吧。”

柳永侧了个身子，似乎仍然在梦呓道：“何人搅我清梦？”

“还钱？”六猴带着惊异的目光看着他，“柳二，你哪来这么多钱？”

柳远志一拳向柜台上砸去，“砰”的一声，把那店掌柜吓了个激灵。

那店掌柜叫六猴，他睁开迷糊的双眼，见到是柳远志，眼中即刻带着轻蔑道：“怎么着？柳老二，本钱还没还清，又想来赌？”

接着，隔壁屋门吱嘎一声打开。

“不赌了？小赌怡情啊。小公子……要不也来玩两把？”六猴笑着看着柳明。

两人进入大堂，见店内一角，一名尖嘴猴腮的店掌柜在柜台前打着瞌睡。

庙中，李元宝歪着头看着迎上来的柳明，笑道：“小兄弟啊，果然是不简单，脑袋转得比我李元宝还灵光，使出了这等妙计筹钱。咱们把脏水泼到那著名盗马贼大刀金奎身上，那两个马商便不容易怀疑我们。”

“还债什么的不急，不急……”六猴陪笑道，“二爷生意做得大，难得开心一下。”

小心翼翼地将这千两银票揣入兜中，柳远志脸色激动对柳明道：“儿啊，若不是你，我也不可能还清这债务。你真是爹的福星啊。”

官道之上，快马奔驰，蹄声四落，一骑飞驰而过。茫茫夜色下，此骑未做任何停留，披星戴月，直奔郊外林中而去。

柳明一摊手无奈道：“李兄，我这也是无奈之举，现在还在筹钱还债……”

“小叔……我们走吧……”

“帮主，柳公子在庙里等你了。”另一名乞丐道。

柳远志满口答应道：“好……好，爹答应你，只要把你小叔赎了出来，便收手。”

能得到柳永的感谢，柳明觉得，之前的努力似乎都是值得的。在他看来，能够让自己的家人团聚在一起，便是自己最大的欣慰。

柳明微笑道：“李兄爱钱，取之有道，柳某佩服。这酬劳，我已放在这里。”

“切！”李元宝不屑道，“我李元宝虽然爱财，但是只取应得之物。这马虽然跟了我很久，但是既然说好给你，便是你的了。”

“好，二爷这边请。”一位紫衫女子连忙笑着应道。

只见几名乞丐从庙中迎了出来。

柳明跟着六猴穿堂过院，心里愈发不安起来。他前世看过不少赌场扣留赌徒的报道，都是对赌徒进行非人的虐待。北宋一代大词人柳永，就这么被可怜巴巴地扣留在赌场里，饭吃不饱，觉睡不好，想到这，他真是于心不忍。

柳明心想，果然这真是人间乐园，难怪宋人们都沉溺于此。

深夜，月高云淡。

柳远志看着那牌桌，猛得咽了口口水，心里痒痒的直搓手。

“帮主……”一名乞丐扶着蒙面人下马。

“不急……不急……”柳永捂着自己的脑袋道，“昨夜饮了太多酒，头还有些痛。让我缓一缓再说。”话没说完，他自顾自地躺下，立即起了鼾声。

他看着李元宝道：“李兄，不过你能将马牵回来还我，倒也是出乎我的意料。”

“你快去筹钱还债吧。”李元宝道。

此时门口人头攒动，各色人等，面带笑容进进出出。柳明在门口向内一瞥，只见大堂内赌桌十几张，人声鼎沸，大家围桌而站。

正中央，一张黑檀木雕大床上，侧睡着一人，鼾声阵阵，床边还横竖着几个空酒坛。

柳远志在一栋气势磅礴的酒楼前停了下来，指着那高悬的匾额道：“就是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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