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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藐姑射发现手竟然虚软无力,她想再刺下去,把他的肩膀刺穿,但她就是刺不下去。拓拔睿只是望着她,眼里有着深深的沉痛。

藐姑射松开手,怒道:“不要这样看着我。我恨你,是你害死我父皇,是你灭了藐国的。我要杀了你。”她无法忍受拓拔睿总是这样深沉地望着她。好像他所承受的痛苦是无边无际的。真正痛苦的是她,不是他!转开身不去看那仍留在他身上的金钗,面无表情地走到妆台前,她似乎听到身后的拓拔睿轻叹了口气,难道这没有情绪没有感情的男人也会有无奈的时候?从镜里看着他转身离去,心突然一阵酸痛。本以为不会再流泪的她,看着镜里的自己脸颊上晶莹剔透的泪珠儿,笑了,笑得那么凄美。侍女进来时看见她这付模样,诚惶诚恐地不敢上前,不知道她是在哭,还是在笑。

之后拓拔睿让人在寝房里放了一张躺椅。他每天都工作到很晚,然后,就在那张躺椅睡下。他说过不碰她,也确实没再碰她。这就是冷血无情令人闻风丧胆的摄政王?父皇在世时,每天歌舞升天,各亲王贵族饮酒作乐,生活是何等奢华,何等糜烂。而这摄政王却是如此勤政。当他刚息下不久时,天就亮了,他又再起来处理事情,甚至有几次刚回房还没躺下,门外就有人来唤他了。而他对自己总是极尽包容,即使自己从没给他好脸色, 他也不在意。她也没再行刺他了。只是不再与他说话,两人就这样相安无事的相处。

不知道他肩上的伤口怎么了,都这么多天了,应该没事了吧。藐姑射坐在花园的石椅上。每次在他宽衣睡觉时,她总想睁开眼睛看看他的伤口。应该是没事的,虽然当时她一时气愤,用了力气,但这样的力气对他来说就像蚂蚁一样。她知道当时那些大臣就想冲进来杀了她。他发了脾气,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那么生气。

今天她总算走出了房间,来到花园里。花园就在寝室的隔壁,她常从窗口往外看。花园不是很大,亭台楼阁,曲池水桥也没有她以前的堂丽堂皇,独出心裁。但环境清幽,景致倒也怡人。可再好的美景她也没心欣赏。也许当年的母妃也是如此心灰意冷,如此痛不欲生吧。也许自己比她更痛苦,因为她可以恨父皇,可以想念她的爱人;而自己却无法真正去恨,更无法去爱。她对自己仍在这里担心他的伤口而自恨不已。

“公主”。身后传来声音,藐姑射听而不闻,依然坐着不动。她只想一个人好好地静一静,不想看到任何人。以前她从不会好好坐着,父皇就常边摇头边装作很苦恼的样子说,以后她的驸马可受不了她了。当时她头一仰,说谁敢做她的驸马,她就要谁好看。当时她就想藐国的人都怕她,谁敢做她的驸马?而她也不会要一个惧怕她的人来做她的丈夫,所以她从不跟其它皇姐皇妹一样幻想自己的驸马会是怎样的。后来她大了,父皇每次为她选的人虽说不论外貌与才学都是出类拔萃的,可她对他们就是看不上眼,也许是因为他们都怕她吧。所以当拓拔睿第一次直视着她的时候,她就动心了,就想把这个敢直视她的人留在身边,想跟这个总是让她猜不透想法的人长相厮守,想知道人人惧怕的睢国摄政王是个如何可怕的人。以前在听到别人说起睢国摄政王如何如何时,她也没在意过。当时又怎想到自己竟会与他这般牵扯不断?想到这,藐姑射自嘲一笑,说好不想他的,怎么又想起他了。

那人走到面前来,揖礼道:“公主。”

藐姑射皱了下眉,刚把两个侍女弄开,怎么又冒出来一个人?她没看向来人,起身要走,那人跨前一步,挡在面前,藐姑射抬头说道:“放肆。”这才看清来人——一个儒雅高贵而俊美非凡的男子正看着她,他因为看到她而一脸呆愣,对这样的表情,藐姑射视若无睹。之所以怔忡是因为这人的五官与拓拔睿有些相似。但他比拓拔睿俊雅年轻多了。

这是什么人?看他高贵的气质与穿着,显示着他非凡的出身。但不管是谁,都与她无关。藐姑射转身走开,那人这次没有上前,在身后说道:“公主,我跟他们不一样。”

藐姑射没有回头,一样与不一样都是一样。再说这人与拓拔睿肯定有着很亲近的关系,否则他们的五官不会有着些许相似。

那人叹了口气,说道:“我跟公主一样,都是无法自主的人。人活在世上总有许多痛苦的事,这大概就是佛家说的怨憎会、求不得吧。你不想看见的人却每天都要面对他,你不想做的事每天都要做,你想做的事不能做,你想看的人看不到,想喜欢的人不能喜欢,天天都担心吊胆,生怕自己有那些做错了,又惹来众人的不满。你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些更痛苦的?”他许久没有这样跟人说话了,但一看见她,却控制不住地把自己憋了许久不敢跟别人说的话说了出来。听说她是藐帝最疼爱的七公主,听说她的绝色连天仙也自惭形愧。听到这传闻时,他以为定是外界夸大其词,在听说皇叔把她带来睢国的那一刻起,他就非常想见她了。想看看她是否如外界传闻的那般绝色;想看看那个连男人都不敢亲近的皇叔,她一个女子却敢把他留在身边的藐国公主;想看看那个一向冷酷无情的皇叔所在意的女子。

他看到了,她真的很美。他后宫佳丽众多,没有一个及得上她的万分之一。世间美色何其之多,他也曾惊鸿一瞥,对那些女子惊为天人。今日一见,世间所有佳丽皆黯然失色。只可惜这样的女子却是皇叔所拥有的。皇叔并不是一个懂得男女之情的人,在他身上也看不到一丝柔情。他这些年除了国事就是战事,在他心里从没有过其它事情。甚至这么多年来都没见过他笑,他对亲人也是那么冷淡。这样的男人怎么会懂得爱惜他身边的女人?

眼前这个俊美而多情,忧郁而高贵的男子,藐姑射已隐隐猜到他的身份了。她没有说话,只是抬头望向远处的天空,那高阔邈远的天总让人感觉世间一切都太渺小了。过了一会,才淡淡说道:“你不想看见的人你可以想办法不要看他,不想做的事可以不要做,喜欢的人也可以大胆喜欢。这又有什么可痛苦的?”他之所以痛苦是因为他太懦弱了,他怕失去,说透了,就是他爱自己胜于一切。如果一个人什么都无所谓的话,哪来的痛苦?像她才是真正的痛苦,她恨的人恰恰是她爱的人,想不爱也不能,想不恨他又做不到。

拓拔泓显得很高兴,喜道:“公主,你肯跟我说话了。”他松了口气,来之前还担心这藐国的七公主不待见他,没想到她竟会跟他说话。刚才她仰头望着天空时,他都几乎不敢呼气,生气惊扰了这世间最绝美的景色。他想起了那句话:藐国有佳人,一见倾城,再见倾国,宁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再壮丽美观的山河又如何比得上这世间难得的佳人?

拓拔泓说道:“听到竟有人敢把皇叔强留在藐国的时候,我真不敢相信,皇叔他可是光让人听到他的名字就已心惊胆战的摄政王。你是第一个不怕他的人。当时我就想是怎样的女子?……。”是怎样的女子会爱上一个那么冷血无情的人,怎样的女子敢亲近那冷厉肃穆的皇叔?他的声音从高扬到低沉,语气从高兴到落寞。如果她不是皇叔的人,他一定会心动的,见到这藐国的七公主,有那个男人会无动于衷?

藐姑射直视着他:“你很怕他?”听说拓拔睿为了让皇帝能够专心处理政事,还杀了皇帝心爱的女子。看着他眼里复杂的情感。他是否在恨拓拔睿杀了他心爱的人?接收到藐姑射直视无畏的目光,拓拔泓忙把头低了一低,不敢直视她。抬头别开视线,一脸落寂地强笑道:“当时一听说公主把皇叔强留在藐国。我真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皇叔的威严向来无人敢抵触,可公主却做出了惊世骇俗的事。公主是世间第一个敢爱敢恨的人,比起世间男子,可是有勇气得多了。”

藐姑射冷笑道:“你是在笑我毁掉了藐国吗?如今我不也得到报应,成了睢国阶下囚了。我后悔当初被爱蒙蔽了心,没让我父皇杀了他,那我藐国也不会被灭国,我藐国的百姓也不会遭受战争之苦,我也不会成了藐国的罪人。”如果知道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她当时真会杀了拓拔睿吗?她不知道,但她不能让自己去想这个事,因为她知道如果事情再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样选择,所以她恨自己。

拓拔泓看着她:“你还恨皇叔吗?”

藐姑射冷笑道:“他杀了你心爱的人,难道你不恨他吗?”

拓拔泓微垂着头,说道:“皇叔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睢国,从小他就教我怎样做一个好皇帝。他常对我谆谆教诲,对我寄以厚望。他是为了我好,才……。”他不知道,有时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敬他的,还是恨他的。只知道不管是看见他还是想起他的时候,自己的心总会有许多种很奇怪的感觉,总是不由自主地发抖,甚至有几次他竟梦到自己把皇叔杀了,醒来后出了一身冷汗,心里怕得很,生怕人家知道他做的梦,可是那时他的心却出奇的轻松,甚至还有些不敢承认的快乐。

藐姑射冷冷说道:“你不也一样恨他,难道你就没想过要他死吗?”

拓拔泓瞪着眼道:“你……你在说什么,朕是皇叔一手带大,怎么会存有这般大逆不道的念头!”

藐姑射冷冷看着他,“他杀了你最心爱的人,他把你当作傀儡,他要你一切都按着他的意旨做事,难道这些都是你心甘情愿的吗?”

拓拔泓脸色苍白,面对着藐姑射。这是他第一次这般狼狈。他虽手中无大权,但没有人敢当面对他不敬,只有这个藐国的七公主,竟这般声色皆厉地说他。看向她时,她正冷傲而不屑地直视着自己。在她那样的直视下,他突然不敢回视她。他现在知道她为什么会看上皇叔了,因为他们都是一样可怕的人。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她敢把皇叔强留在身边,因为她把世间男子都贱踏在脚下。

藐姑射见他一脸凄怆,突然有些可怜他。她其实不讨厌他,自己也不知道说这些话是为了发泄这些天的郁闷,又或者是想在他们叔侄之间制造嫌隙。

拓拔泓倒坐了下来,喃喃说道:“我对不起她,我对不起她。”三年前的事又出现在眼前,当时他摄于皇叔的威严,连去看她最后一眼都不敢。他躲在书房里,焚心如火地煎熬着,跟心爱的女人受着同样的痛苦,想像着她喝下毒药,毒药在她身体里流窜,她痛苦难忍受的样子,她死时的模样的一切的一切。他是真的爱她,但他也没办法呀,皇叔要她死,他又怎救得了她?这些年他的痛苦并不比她少呀。多少次梦中惊醒后,他是凄怆独伤心。

看着他,藐姑射有些同情起这个男人了。他也许是自私的,但他也是个可怜的人。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见他神色渐渐回到原来的样子,突然对他笑了一笑,柔声说道:“我还没见过像你这么痴情的人。”

见她态度突然转变,拓拔泓怔愣地看着她,不看还好,一看就难以移开目光。只听藐姑射突然说了一句:“你是皇帝,有什么是你得不到的,或不能做的事?”

拓拔泓直直看着她,说道:“你说什么?”她话中有何意?

藐姑射转开脸,看着旁边,语气有些生硬地说道:“只要你愿意,什么都可以得到。”除了拓拔睿,她实在难以对别人温柔。

什么都可以得到。这句话太有诱惑了。也包括她吗?这个世间最美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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