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让他在这儿吧,一时半会儿他还死不了,我带你去下一个地方。”
下一个房间则显得温馨许多,里面有着各种各样的玩偶,还有鲜花,连座椅都是粉嫩粉嫩的,这与破旧的外表形成明显的反差。
在这里面的是两个人,一个是头发长长的,一双大大的眼睛,嘴巴也长得小巧;另一个则是一头短发,看上去也是眉清目秀的,可以看出,这个人只不过是一副中性打扮的女人而已。
此时的她们正在一人戴着一副耳机,在与另一头的人语气温柔地说着什么,在看到有人来了之后,只是略微停顿了一下,冲着胡子他们莞尔一笑,接着又继续着自己的工作了。
司机在胡子耳边悄声说道:“这可是一个很累人的活儿。”
从这最后一间屋子出来之后,司机告诉胡子,该参观的已经参观完了。
“我们就这些东西了。”司机说道。
胡子站在二楼,双手扶着栏杆环顾了一周之后说:“可是……抱歉,我实在是想不出,这个厂子和我提供的那些资源到底能有什么样的联系?我的意思是说,你能帮我把这二者联系起来吗?”
司机凝视着胡子,胡子觉得不自在,就做了一个耸肩摊手的滑稽动作。
司机问道:“你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如果我是你,就什么都不问,老老实实地拿着属于自己应得的那一份就行了,即便如此,单单是你第二次的酬劳,据我所知,应该也能足够你世代无忧了,你为什么还要想知道这些?这些本不该你知道的。”
胡子则说:“是的,在我第一次拿到之后,我就已经开始盘算着如果给你们的再多一点,我可以得到的更多,所以,如果你真的能成为我的话,那么你就应该知道,在第二次拿到之后,我就开始下定了一个决心,我要买到我目所能及的任何东西。你问我为什么要知道不该知道的,那可能是因为我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情。”
司机一手拍着栏杆,咂巴了一下嘴,发出一声“啧”的声音,并看了一眼楼下,那个曾经购买胡子资源的人正在看着他们。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司机转身向胡子伸出手,说:“还没向你介绍,我叫‘雪崩’,楼下的那位叫做‘巨作’。”说罢,便指了指站在楼下的他。
最终,胡子落座在楼下的一间屋子里。
这间屋子里有专用的茶具,雪崩坐在茶具前来回伺弄着,当三杯茶沏好之后,雪崩把其中的一杯放在胡子面前,胡子看着茶杯,始终没有去碰,反而对雪崩说,他只是想喝一杯白开水就行,并希望能用一个纸杯去接水就行。
雪崩和巨作二人品着茶,胡子握住纸杯时不时喝上一口,另一只手则在反复、轻微地解开和系紧鞋带。
少顷,巨作先开的口,那是一种接近审问,以及试探性的口吻:“当你知道这所有的一切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胡子不假思索地说:“直接参与,但,我指的不是卖袜子,还有……拖鞋。”
巨作和雪崩听了都笑了,雪崩把一不小心笑出来的鼻涕用大拇指蹭了一下。
巨作说:“那你觉得我们是在做什么呢?”
胡子摇了摇头,说:“来之前,好像知道,来之后又不知道了。”
巨作饮尽杯中的茶水,抿了抿嘴,把杯子放在茶台上,雪崩继续为空掉的茶杯倒上茶水,并继续重新忙活着复杂的沏茶流程。
巨作看着雪崩熟练的操作流程,说道:“四条流水线,两条是用来生产袜子,两条是用来生产拖鞋,即便再加上两间厂房,也不够付给你的那些报酬,甚至连十分之一都不到。而且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单单是我们一天生产出来的东西,已经足够用一个月的时间去卖,那些多余出来的产品,我们都要送给其他人,你可以把它看成是一种公益。”
“所以,这些都是为了掩人耳目吗?”胡子问。
“不然呢,”巨作捏起新沏好的茶一饮而尽,“从资源的到手,到资源的转换,再到资源的最终消化,这一整个流程都是有着严格的操作流程,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出现任何的纰漏。你方才看到的那些,有负责转换的,有负责消化的,还有负责把控资金流向的,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要在这个不大的地方完成。”
也就是说,刚才胡子在二楼看到的那些,才是这个院落真正存在的目的:专门负责拢集资源的人通过各个渠道把但凡是属于证券客户的名单收集到手,然后将名单呈送给转换部门;转换部门通过资源上的联系方式,与证券客户取得联系,并通过电话或者是网络与客户迅速建立起黏合度,当黏合度建立起来之后,再由消化部门进行对接,最终获得盈利。
“这听起来还是挺简单的。”我说。
胡子翘着腿躺坐在椅子里,啃着自己的指甲微微摇头说:“不,艺术这种事情从来就没有简单过,我仅仅是把这个过程详细地告诉你之后,你就会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说你们的报导是很不负责任地报导了,你也能单单凭着这一点就能在整个新闻界崭露那么一点头角。而且,你会发现全天下几乎所有的事情简直都是如出一辙。”
整个流程大致可以分成四部分,资源地收集、黏合度地增加、消化、引导。
资源最好是那些有过证券交易经验的,次之,是有过其他投资经验的(如:曾经把资金放置于投资担保一类的公司),再次之,是买过豪车和喜欢旅游的人。那些有过证券交易经验的,在后期会避免掉许多弯路,因为后期是要把所有的人转变到其他的交易平台上去,这样一来,那些曾经做过证券交易的本身就具备了交易方面的认知,转变到其他平台上也无需多费口舌,自然驾轻就熟;如果在资源短缺的时候,会启用一批有过其他投资经验的,这样的投资者虽然不具备证券方面的交易基础,但是最起码具备了资金充足这么一个优势;如果是遇到资源过分短缺的时期,那么就不得不用上那些喜欢旅游和拥有豪车的人——这是迫不得已的最后一步,因为往往面对这样的潜在客户,所需要耗费的时间和精力将会与前两者比较,大大提升,但如果始终保持着耐心,最终也会有着不菲的成就。这以上的三种资源,都是可以通过不同的渠道去购买得来。
“打断一下,什么叫做‘转变平台’?”我在本子上写了“平台”一词,并画了一个圈圈住。
胡子解释说:“就是换一个交易方式。平时那些交易者都是属于不温不火的,而且他们所产生的手续费也是少之又少,关于这一点,刚才你也听到了。让那些交易者从原本的交易市场转移到其他的更暴利的市场,或者换一种交易的方式,这才是最终的目的——总而言之,任何都可以,最终你所能得到的好处,对一般人而言,那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所谓粘合度地增加,是指在资源资源到手之后,交由专门的人员负责进行。他们会投其所好地聊一些对方爱听的事情,或者是做一些对方喜欢的事情,久而久之,粘合度自然而然就增加了上去。用胡子的话来说,这个世界人与人的交际,始终是处于一个原则当中,这个原则和坐在酒吧里的时候是一样的,如果没有人问你什么问题,就永远不要滔滔不绝地讲述与自己相关的事情,与自己相关,而与听者无关的事情,大多是会遭人嫌弃的,即便有人去听,那也仅仅是逢场作戏而已。但是恰巧的是,每个人都有着倾诉的欲望,说的再简单一点,每个人都希望被关注,但每个人又是孤独的。胡子认为,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真正喜欢孤独和能忍受孤独的人,如果有,那么他一定是不被关注的时间太久了,误把孤独当成了是一种个人爱好,直至把这种爱好融进自己的身体里,成为生活的一部分。
胡子说,如果有朝一日,你遇到了一个人,一直喜欢独来独往,即便你故意想要接近他、认可他所认可的,他也是无动于衷,那是因为你没有坚持这样做下去,孤独时间久的人,他们之所以会孤独这么久,有很大的一个因素是因为他们不再相信会有人关注他们,每每当有人对他们本身,或者是对他们所从事的事情感到好奇时,他们只会下意识地认为对方仅仅是走个形式而已,并不是真的感兴趣,昙花一现般的热度罢了,自然也就不会去理会了。这就相当于你用手去捂一块冰,仅仅是刚捂了那么一下你就放弃,然后还说这块冰根本捂不化,是一个道理。
人都希望自己能有一种至高的感觉,而能让人有这种感觉的方式莫过于从对方的兴趣爱好入手,就像是一个学生讨教老师那般去了解。谁能让对方拥有这样的感觉,那么他就会特别依赖于谁,为了多次达到这样的感觉所带来的美妙感,就会一直企盼着能被“打扰”,这是增加彼此间粘合度最好的方法。
从事这个环节的工作,需要掌握和了解很多,你根本无法提前去准备,因为你随时会面临不同的潜在客户,这些不同的潜在客户必然有着不同的兴趣点和所从事的职业,如果知识储备量达不到的话,整个接触的过程当中会显得苦涩无味。
粘合度是整个环节当中最关键的一部分,因为有了粘合度,那些潜在的客户才能成为真正的客户;也是因为粘合度的存在,才能最大限度地去打消他们的疑虑,从而将抗拒,变成跟从。
“能打个比方吗?”我问。
“好比说我是卖保健品的,你和我从来都不认识,我们两个就这么面对面走在大街上,当你即将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我突然一把拉住你,然后把你生拉硬拽到商店里,拿起一款最火爆的保健品对你开始介绍。我可能会从医药学、生物学,再到养生,挨个给你讲一遍,最终你猜怎么着?我顶多会换回来你的一句‘好的,我知道了,有需要我会过来买的’;但是如果换一种情况,还是你和我,但是我们俩是从小玩儿到大的,一直都是无话不说,无话不谈,突然有一天我和你去逛街,在路过这家保健品店的时候,我走了进去,你这个时候会干吗呢?你有着很大的概率也会跟我一起走进去。而当我表示要购买一盒保健品送给自己的父母,或者是朋友的时候,你又会干吗呢?你同样会在很大概率上也购买一盒。你不觉得这很奇妙吗?第一种情况,我和你并不认识,但是我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你,可你最终还是选择了拒绝。但是当第二种情况发生的时候,即便我什么都没说,你却跟着我去做了。这,就是粘合度的作用。”
人就是这么奇妙,当你只是打开了别人的话匣子,就会让别人对你产生无穷尽的好感,这样的好感可以凌驾于所有的关系之上。
消化部分,就是开始对这些客户开始进行“斩杀”。在这个部分,会有一个被包装成很了不起的人出现在视野当中,他会引领所有的人在证券交易上一路乘风破浪,指导着、教授着各种稀罕的交易策略,直至所有人都为他的策略所折服。当然,这些策略也仅仅是唬人的,根本起不到太大的帮助,就如同胡子说的“证券培训班”一样,可是仍然会有很多的人会义无反顾地选择相信,毕竟对于很多的人来说,交易就像是一个无边的苦海,不动,就始终是在船上,一旦动起来,肯定是要跌入到海中,所以在这样的环境当中,能有这么一个人物出现,也就相当于是一座岛屿,虽然遍布崎岖,但是没人会去追究其好坏。
当越来越多的人选择相信并登陆到这座岛屿上时,这个被包装成很了不起的人物就开始话锋一转,再加上那些与之已经建立起粘合度的人员配合,就会让所有但凡是登陆上来的人,都跟着去其他的交易平台进行交易。
最后一步,是需要很有耐心的一步,同时也是需要掌握到所有客户更深层次东西的一步。当潜在的客户成为真正的客户之后,并且开始在转移过的平台上开始做交易时,负责最终引领的人员需要得知客户的交易资金状况,然后再比对客户所从事的职业、家庭状况、近期财务状况等等,来大概计算出该客户是否已经动用了其所能动用的全部资金,如果是的话,那么只需要负责引导其继续交易即可;如果不是,则通过旁敲侧击的方式来继续引导追加资金量。
当时的胡子在听到这些之后,表现的很兴奋,因为他觉得自己的思路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完整过。
“像不像是那两间厂房里的一条条流水线?”巨作笑吟吟地说道。
“可是我还有一点不解,”胡子搓了搓下巴,“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还专门为此建起了工厂?这掩人耳目的成本是不是有点儿太高了些?”
雪崩脸转向一侧嘲笑道:“我是该说你是在象牙塔里待的时间太久了?还是该说你太过于费尽心思总是去想着维持自己的生计了?我们所进行的交易,是不被认可的,而且做这一行的不止有我们,其他做这一行的已经开始把这水搅得很浑了。有些不怕死的,干脆自己做了一个交易平台,涨跌全部靠自己的喜好来。你告诉我,在这样的环境下,我们难道还要去插一个大招牌,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可是,你们完全没有必要为此专门建立一个厂子,毕竟可以租赁几个单元房,或者是几间平房去做。”
巨作拿过一个茶杯,一边倒着茶一边说:“如果仅仅只有几个人,自然没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但这不是小作坊,这里有着几十号人,每天进进出出,如果换作是其他的地方,你说这安全吗?”说罢,便把一杯茶递给胡子。
胡子盯着这杯茶迟迟没有反应,巨作则依然举着这杯茶,还将茶杯对着胡子略微抬高了一下,示意他接过这杯茶。
胡子犹犹豫豫的手,伸出去好几次,每次在快要碰到茶杯的时候就条件反射似的收回。
雪崩紧缩着眉头看着这一幕,巨作此时一动不动地盯着胡子,露出了一丝不怀好意地笑。
倏地一下,茶杯被胡子欻走,“咕咚”一声将杯中茶咽下,“啪”地一下将空茶杯拍在茶台上,这一切就像是完成了一个特别艰巨的任务。
巨作鼓了鼓掌,一旁坐在沙发邦上地雪崩仍然是一副不解地样子。
此时的巨作满脸堆笑地说:“喝了茶,就是自己人了。”
胡子弯坐在椅子上,用一只手的手背顶住自己的嘴巴,那样子就像是一个已经喝多酒,不能再喝的人,又强行给自己灌了一大杯似的。胡子用手背使劲蹭了一下嘴巴,重新定了定神,问:“二位是负责什么呢?”
雪崩对胡子的动作赶到好奇又好笑:“我是负责对接资源的,但是你除外。这几次对接资源的过程当中,本该是我去的。”
“那他呢?”
雪崩看了一眼旁边的巨作,说:“他是我们这儿的‘大脑’,负责把控一切,包括任何我们想要得到的结果。”
“也就是说,什么事情都能做到喽?”胡子挑起一个眉毛看着巨作。
“当然,也包括你!”雪崩说完就把目光投向了巨作。
“既然都是自己人了,在这里的第一条准则就是‘不能藏有任何秘密’,”巨作说,“在这里我得向您道个歉,毕竟是我害你丢了工作。”
巨作他们为了得到第一手的较好资源,就会用不同的身份,在每一个证券公司中的每一个业务人员那里开设一个账户,就是为了放在行情不景气的时候动用。
在行情不景气的时候,总是会有很多像胡子那样的人为了保证自己的薪酬不大打折扣,从而冒险给投资者们提供交易参考。凡是在此期间提供参考的业务人员,都会被列为将来的资源对接对象,因为过不了多久,巨作就会派人按照业务人员提供的参考票进行大手笔交易,只要是开始出现亏损,就跑上门闹腾,直至相关的证券公司将其开除。那些被开除的业务人员手里往往会有着大量的资源,这个时候的他们会因为一时的迫于生计,而把这些名单出售给购买者,也就是巨作他们。
“你要知道,通常我们只给一次钱的,也就是仅仅支付资源的获取费用,而你算个例外。”雪崩说。
其他从业人员给出的参考票则是明显的病急乱投医,没有什么章法可循,如果真的在那样的行情下进行交易,想要不亏损都难。而胡子给出的,在巨作本人一一过目、又做出认真比对之后,发现确实有可圈可点之处。
“所以,你就这么被他们录取了?也就是说他们从一开始就打算让你加入,只不过是希望你自己主动,”我不禁问道,“这代价是不是有点儿太大了?他们自己也说了,从来没有这么对过别人,仅仅是你,如果当初你在拿到钱之后,选择的是继续不冷不热地卖给他们资源,或者是干脆不再见面——这完全是很有可能的。”
一个扎着很长马尾辫、长度能夸张到触及膝盖后窝的清瘦女子,一瘸一拐地端着一个银色托盘走到胡子旁边。
虽然是扎着一个辫子,但是额前的留海结结实实地遮盖住了一侧脸,但在专业的布光灯前,依然不妨碍能看得出她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只是感觉她的眼神有些闪躲,像是在逃避着什么。
胡子扭头看了一眼,意识到自己该做些什么,就利索地从椅子里坐起来,挺直自己的腰板,从那个银色托盘当中拈出一粒胶囊慢慢放在舌头上面,随手取过托盘上的水杯,就着水喝了下去。
“那么……你这是生病了吗?”我指着那个托盘问。
“噢,并没有……刚才你说到哪儿了?刚才是说到我可以一走了之是吗,”胡子手一挥,又重新瘫坐在椅子里,满不在乎地说,“当你看到他们一次性真正的盈利之后,就会知道冒这样的险,是一件多么微不足道的事情。我是说,最起码我很值得他们这么去做。”
“那么,好,接下来我希望你能谈一谈在你加入他们之后的事情,我相信这一部分应该是最精彩的部分。”
“是这样的,不错,但是我亲爱的朋友,请原谅我,今天我希望我们的谈话就此结束,毕竟你明天还有很多好的事情在等待着你呢!而我……”胡子露出一副俏皮的样子,并把手指了指刚才载有药的那个托盘。
“那好吧,”我站起身,对一旁的蜂鸟说道,“设备就摆在这里吧,下次我们来的时候就可以直接用了。希望这不会妨碍到您(这句话是对胡子说的)。”
正当我们要离去的时候,我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口问了一句:“如果你没有生病,那你刚才吃的是什么?不是药吗?”
“是的,是药。”胡子的回复很干脆。
“但你不是说你没有生病吗?”
胡子先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站在大门处的我,突然一脸灿烂地说:“好啦!再见,我亲爱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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