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是万万不能守的,沈阳城墙年久失修,而且高不过一丈,奴酋兵拿根竹竿就能捅到,守无可守。如今之计只能拒城而战,命各军出城二里,背靠城壕搭建营寨拒马。再令脚马向辽东各地通报敌情,调辽阳兵马五千,抚顺兵马两千,西平兵马两千,广宁兵马两千速速来援。三令城中百姓、家眷立刻出城,前往绥辽避难。”
诸兵将得令,立刻出动,一时间沈阳城内外人头攒动,大战之前,气氛格外紧张。
三月十六日,努尔哈赤渡过浑河,于沈阳城外十五里扎营。明日,努尔哈赤下令从东面攻城。
砰砰砰的枪声响起,明军阵地被喷薄而出的白烟笼罩,火枪子弹翻滚着冲出枪膛,要么打在地上,要么打在血肉之躯中。硝烟之中传来阵阵马蹄,一声流镝突兀,如雨的箭矢骤然划破烟雾直冲过来,明军士兵赶紧俯下身子躲在车墩之后,无奈地接受箭雨洗礼。
片刻之后,女真步兵穿着厚棉甲,举着大盾缓缓向前踏来,明军的枪子一轮又一轮地打在身上,却丝毫不能迟疑他们的步伐。
“快,让贺世贤带骑兵去冲阵!”熊廷弼大旗一挥,一队轻骑从明军右翼杀向女真盾兵。忽然,女真营中一声长号响起,一队身着黄色铁盔棉甲的骑兵,举着白杆长枪,应声冲出阵来,排出锋矢阵,直奔贺世贤而去。
马蹄交错,金戈斩铁,尘土飞扬,胯兽嘶鸣。明军的轻骑只一个回合就败下阵来,女真骑兵在贺世贤的阵中杀了个来回,熊廷弼见其不敌,赶紧敲响铜锣,命其撤退。贺世贤如蒙大赦,立刻率领残兵退回了车营大阵之中。
女真盾兵继续向前,距离明军车阵五十步之遥,盾后的重弓兵张弓搭箭就是一阵急袭,弓箭曲射而来,车阵后的明军士兵避无可避,一腔热血洒满疆场。熊廷弼见女真兵逼迫太前,索性吹号,命东线守军越过车阵,全线出击,试图用白刃战冲击女真的重弓队。
这一招却正好中了努尔哈赤的下怀,见明军士兵跳出车阵,黄白二旗骑兵立刻拍马出阵,熊廷弼一看,心道不好,但是发出的命令无法撤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成为刀下亡魂。
一整天的厮杀下来,沈阳城东线的防御基本溃败,残存的两千余士兵躲在车阵后苟延残喘。
“沈阳城保不住了。”熊廷弼坐在大营中,看着夜空中的一轮明月,无奈长叹。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周永春面色凝重。
熊廷弼摇摇头,“今日一战,我军折损三千余,士气低迷,明日奴酋只需一鼓,沈阳城必破。”周永春闻言,瘫坐在椅子上,说不出话。
“而今上策,当是弃城而走,与各地援军汇合,再谋打算。”
“弃城?不行!你我守土有责,今日弃城而走,明日又如何躲得过朝堂上的那一刀?”周永春连连摆手。
“你我生死轻如鸿毛,可这一万将士不能为沈阳陪葬!兵在,则辽东事有可为,兵不在,则奴酋旦夕可至锦州!以你我之性命,为朝廷留下反攻的火种,此为大义也!”熊廷弼一席话说完,周永春闭上了眼睛。
“留下一千人马,我带他们殿后。”
熊廷弼看着周永春,随后起身,深深地向他鞠了一躬。
当夜,熊廷弼带着一万余兵马,悄悄从西门方向撤离,赶往绥辽城,去与援军汇合。寅时,周永春下令烧城,半个时辰后,整个沈阳城火光冲天。努尔哈赤半夜得知明军烧城,知道对方是不打算继续坚守了,于是立刻下令集结部队,向沈阳城发起最后的冲击。
周永春带领最后一千留守的士兵,固守在东线车阵,背后城中的大火将战场照亮如同白昼。数不清的女真士兵从四面八方涌来,鏖战一个时辰后,明军几乎被斩杀殆尽,周永春见大势已去,遂于营帐中拔剑自刎。
天亮时分,努尔哈赤终于迈进了沈阳城的大门,然而,城里已经被烧成了一片灰烬。
努尔哈赤看着空无一人的破败城池,感慨道:“我族苦战五年,只为将沈阳收为己有,而今得到了,却只剩下一座残垣断壁。南朝狠毒,我生平难见。且把南朝巡抚的尸体还给皇帝,他是个真汉子。”
三月十八日,由于在沈阳没有得到补给,粮草紧张的努尔哈赤只得下令西征结束,各旗回去生产。辽东危机暂时得以解除。
三月二十日,沈阳战败和周永春战死的消息传回了京师,朝野震动。天启听闻周永春的事迹,作挽诗一首,昭告天下:
春城流镝硝烟里,东风夜骤马蹄疾。一纸王命出边塞,赤胆忠心照月明。
比奇屋 www.biqi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