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几个人都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这是什么天方夜谭？秦芮澜带头冲出了议事厅，急急跑向聚义堂三楼。来到这个制高点的众人向着带路的传令兵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青岛与黄岛方向全部是烟尘滚滚，仔细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个衣衫褴褛的流民用破布缝制的口袋，装满了沙石往这短短距离的青黄两岛之间丢弃。也有几个流民抬着大石头直接扔到海水里的。平日海水翻滚，今日大海倒是安静了不少，初时刚扔进海里的口袋或者巨石就消失不见了，但是慢慢的也就有了些细微的成效。

焦青天嬉笑：“古有精卫填海，今有完颜亨造坝啊，笑死个人。”

下一秒焦青天就笑不出来了，只见从外海远处来了几艘大船，也不知道完颜亨从哪里征用来的民船，大船用铁索穿成一个大长串，长串两侧则是一些小小的走舸。这些船上都装满了沙石。长长的船队一字在青黄两岛之间排开，正好将封龙山寨的出海口完全堵塞。然后船上的水手就跳进了水里，正当众人好奇的时候，那些装满了沙石的船就沉了下去。众人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这下，封龙山的水军是走不脱了。流民们还在不停填海，封龙山的人们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从海上跑已经行不通了。从海上跑不掉，那从陆上呢？现在肯定有人是这么想的，但是女真厉害的就是骑兵。一旦封龙山众人上了岸，也就与那待宰的羔羊无异了。就算是三千火枪兵能拼上一拼，但是现在岸边没有有利地形，都是一马平川，如果敌人四面八方涌来，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夜里，章炎翻来覆去睡不着，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了，是娘亲。秦芮澜对章炎说道：“炎儿睡不着？随我去走走？”

章炎嗯了一声，套上鞋子跟着秦芮澜出门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慢慢走到了海边的一处小礁石边，秦芮澜的发丝被海风吹拂的纷纷飞扬。章炎站在她身边，不知要说些什么。

“其实我并不是你真正的娘亲。”秦芮澜先开口了。

章炎却没有意外的表情，秦芮澜没有看他，他也没有看秦芮澜，他低低的回应道：“嗯，孩儿知道的。”

秦芮澜这些年从未婚配，一直是单身一人，她只当是章炎长大了懂的人情世故，明白自己的娘亲单身一人是生不出他这么个大小子的。她继续说道：“你的身世其实是这样的。”

章炎平静的听着秦芮澜说着当年的往事，自己的生母如何被师傅结果，自己又如何被秦芮澜和慕言抚养长大，识字练武。

秦芮澜说完，扭头问章炎：“你恨我们吗？”

章炎说道：“不恨。”他顿了顿，却没有任何迷茫继续说道：“这世道就是这样，生母有生育我的恩情，娘亲你有养育我的恩情。虽然有杀母之仇，但是这生养之恩都已经抵消了。我实在是没有什么恨意。再说，当时你们刚从汴京逃出，自己也面临生存危机，四叔又失察导致这误会发生，我确实是没有什么可怨恨的。我自己能活下去已经是天大的幸运，我生母在天之灵也会高兴的。她老人家一定已经往生极乐去了，我只希望她不要太早投胎，这世道实在是太混乱了，等到有了好的时节，她在下界为人吧。”

章炎的性子她秦芮澜也是知晓的，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人品脾性最是清楚不过了，但是正是这样懂事的孩子，才更让人心疼。自己一生未曾婚配，虽然身为女子，但是也有一身抱负的，只是天意弄人，现在陷在这死地，幸好一身本事都有衣钵传人，人生也不算全是遗憾了。

“明日会有一次突围。”秦芮澜说道：“或者先去南朝，或者直接去你说的那什么劳什子流求，就看造化，岛上的大人们拼死一搏，护的你们周全，你跟着队伍走吧。”

章炎闻言却说道：“我不走。”

秦芮澜看着他说：“傻孩子，快走吧，在这死地陪我们几个老骨头送死吗？”

章炎却说：“娘亲，我舍不得你！”说着，章炎站直了身子，面对这秦芮澜一字一顿的说道：“况且也跑不掉的，不如在这里与金人拼个你死我活！”

秦芮澜却是沉默了，这所谓的突围行动其实也是没有几成把握的，封龙山厉害的是火枪，金人厉害的却是弓马骑射，他们能在金人手下跑了多远呢？

海风卷着海浪，不知疲倦的拍打在岸上，那黑压压的夜幕压着人喘不过气，封龙山的前途就仿佛这无边的黑夜一样，再无一线曙光，两个人默然相对，一时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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