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ntent><h1>第6章 冰面逃生1</h1>
司同恍惚了。他感到自己的热血一股一股往上涌,奔腾的血液猛烈地冲刷着他的血管子。当站在充满司大烟枪气息的环境中,他竟萌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豪言壮志。在这瞬间,他便不怕那些神出鬼没的东西了。
火炕内填满燃烧的麦秸,木头。屋里渐渐暖了,老陈太太一股脑地用木头填满了两个屋子的炕洞,一股脑地燃起两座灶台的火洞。屋里热似蒸炉,只有这样,老陈太太才感到一丝温暖和一丝安心。
炕尾垫了两层褥子,躺下来烙的全身发热。司同感到困意袭来,他的手摸到枕边的一把菜刀上,这把菜刀曾被司大烟枪用来将大鸟与大蟒剥皮抽筋。它已经上锈,适才被司同磨亮了刀刃。
司同看着老陈太太,她蹲在炕洞前检查火势。面颊被火映得通红,眼睛中反映着火光。他抵制困意,但已有些困得神志不清了,老陈太太走到炕头掀开褥子,以免褥子着火。这时候,司同进入了睡乡。
芦苇荡子上顶着血红的苍穹,地表涌出猩红色的水,四面八方涌来悲怆的奋勇感。一根高似山麓的柱子伫立在芦苇荡中央,棍子向上越来越细,顶端尖似绣花针。一只死兔子穿肠破腹地挂在棍子顶端,雪白的毛皮一半被血濡红。
雪灌满天地,那根柱子顶端已变成寒光闪闪的白色。
一棵树上,一个男人的尸首吊着。他用裤腰带把自己悬挂在一根低垂的树杈上,树杈簧片一样弯着,仿佛随时都能弹回去。裤子褪到了膝盖以下,那件粗布大衣遮掩着他的臀部。那张青紫色的大脸上一条软趴趴破布条一样的舌头吐出口外。
几个人绕着他打在一起,一个尖嘴猴腮的小男人突然嚎叫起来,倒在地上打滚。他的一截手指,被一个脸方如砖头的胖子咬掉了,那胖子的嘴嚼着咬着,吐出一块没有肉的手指骨,扔到小男人脸上。树后跳出了一个老人,胖子往后一闪,又像小鸟一样扑了过去。
老人抬起手轻轻地打了胖子一个耳刮子,那胖子脸便肿了。老人身材魁梧,一下巴的短短的白胡子如同钢钉,裤腰带上别着一杆长苗子鸟枪以及一杆烟枪和烟袋。那胖子冲上来。老人的眼神里甚至带着不屑,用手一推,那胖子栽到在地。这次却没起来,抱着头趴在地上颤抖。
老人的面孔、神情、做派,传递着往昔的信息,让人不禁遐想到他年轻时的英姿。
老陈太太怔坐在炕梢,屋里灼热得宛若铁匠炉子。她望着远方,即便那窗户上已布上一层雾气,她的视线彷如穿透雾气一样,眼里流露出茫然无边的神秘又荒凉的神色。
此刻回到这座房子内,已被岁月攀上一层铁锈的记忆渐渐光亮了,如那把司同磨亮的菜刀。司大烟枪的一生在她脑海中重映,她扪心自问,自己了解父亲吗?父亲是个普通的农民,是个无法摸清规律的精神病,可每当夏至,家中都会到来许多父亲的朋友,那时候父亲威严如一位皇帝。屋里站满穿着皮鞋西服的人,院子停满汽车,那个年代,汽车比金子还稀有。
老陈太太关于司大烟枪的记忆越发的清晰,乃至司大烟枪眼角延伸出去的皱纹,乃至司大烟枪那掉漆的烟杆。她都记了起来。
豁然坐起来的司同吓得老陈太太心中一凛,即刻下地慌乱地来到司同面前,问:“怎么了?做噩梦了?”
司沅咽了一口唾液,润了干巴巴的嗓子。他注视姥娘,怀揣着对梦境的深刻印象,他问:“姥娘,我太姥爷长什么模样?腰宽背阔,鼻梁挺拔?他是不是有一杆珊瑚蓝色烟嘴的烟杆?”
老陈太太一时不明所以,点头答应。
那盘香,变得刺目,点是不点,成了疑问。方才那场领略司大烟枪风采的梦毕竟与现实无关,他今晚还要忍受一番失去性命的威胁。他有些不忿,摸着被火炕烙得烫手的菜刀,他泄了气,回想仅有的经历——那夜躺在炕上,即便保住性命,当时竟也无法动弹。
这么想着,他动气了点燃盘香的念头。
念头一起,覆水难收。
老陈太太躺下了,她太疲乏,需要休息,一转身就睡着了。
司同用灶坑内的火燃着一张纸,朝南点燃了盘香。它的光芒在灯光昏暗的屋内若隐若现,似一点萤火虫。
那夜,他的心慌乱不安,一切豪气千云,都付风东逝。那把菜刀再也无法提供给他勇气和胆量,夜越深,他越怕。十八岁的他,意识到自己不是将军、不是勇士、不是司大烟枪。绝望感深深地笼罩他。
他本来不想再睡,即便死也要死得明白,而不能在睡梦中死得那样糊涂,可神志与他的思想不能共鸣。8点他又睡去了。
待他尿急起夜醒来,掀开盖在身上的沉重被子,晕晕乎乎地用脚探来鞋子。拖着沉重的身体下了地,他见到盘香已快燃烧殆尽,桌面上被盘香烫出了一圈包一圈的烙痕。
出了门,冷风过境,由袖口吹进来往肉皮里钻,霎时人也清醒了。
比奇屋 www.biqi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