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姑子摆摆手,她说:“不用说了,我都看出来了,这孩子三停顶透的短寿相,阴气太足了,阳气不足的人半夜看见他照片都觉得渗人。”她下了斩立决:“活得过十八,活不过二十三。”
老陈太太流下清泪,求孙大姑子救救司同。司同有点吓懵了,他从没想过死这件事,如今经历了这奇怪诡谲的一些事,也轮不到他不相信孙大姑子了。生死大事,紧张地攥着老陈太太的衣服。
孙大姑子轻声叹了一口气,阴阳怪气地说:“您放心。我还得好好查查,你们司家可不是一般人家,打老爷子司大烟枪那时候起可就没消停过。我把仙家请上来,就都能看出来了……”
她低下了头。嗓子眼里哼出了一声奇怪动静:“我得捆死窍,让孩子别害怕。”
司同不由自主地下炕站到了瘦弱的老陈太太身后,老陈太太攥住他冰冷的手,安慰说:“别害怕。一会儿仙上来就没事了。”这许是她美好的遐想。
火热的炕洞里往外呛了一口黑烟,屋里仿佛接开了一张做饭的大锅般弥漫着烟雾。司同瞧见了孙大姑子的眼睛中炫目的光彩,恍若是达到了某种境界才有的淋漓。
孙大姑子的身体像筛糠一样地抖动,手攥成拳头摁着大腿根,上半身挺直,垂着的脑袋左摇右晃。大约过了几秒钟动作幅度小了点,身体轻轻地晃着,手掌在大腿上划圈地摩擦,尖利的“呜呜”地叫了一声。
司同往后一退,靠在墙上。他吓坏了,那声不是人该有的声音,是动物的嚎叫声。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可孙大姑子越是晃越是颤,他越想跟着晃,心里有一种极其不适的压抑感,是一种渴望的悸动。
孙大姑子似被人提起来一样,头猛地昂起,动作幅度特别的大,将头绳都甩了出去,披头散发,挥起两只胳膊不停地舞动,整个人朝上掂,不停地呜呜地叫着。这样的举动保持了一分钟,一分钟后她安静了下来。
她还是喝醉了一样地轻轻摇晃,用尖利而和她原本声音迥然不同的戏腔唱道: “座下的金童(男孩)你要听清,老仙我本是那黄家的兵马黄家的将!黄土高坡(火炕)我来上坐。那能人不把废物造,朽木也能雕成宝。故此你才入灾横(生病),那外鬼三个磨得欢,清风(男鬼)一个烟魂(女鬼)俩。”她呜呜地叫了两声。
“仙家您看怎么破解?”一辈子处于司大烟枪所展开的灵异事件中的老陈太太此刻出奇冷静,她拽着不情愿的司同跪了下来。
孙大姑子唱道:“老仙我得前心想一想,后心思一思。那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谁见过黑的讲成白,只见过白的井然黑。谁的黑锅谁去背啊!可不能一只喜鹊落在乌鸦堆,分不清谁花谁是黑啊。”抑扬顿挫,自成风韵,直如唱戏。
老陈太太急得落泪:“老仙,这……”对着神秘而古怪的孙大姑子与仙家,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不敢怒不敢言。
孙大姑子忽然嗷呜地怪叫了一声,眼睛瞪着看向窗外,挥起双臂左拦右挡。
窗台上的骨头渣子仿佛被踩了一脚,呼啦地落到炕上。
孙大姑子呜呜地尖利大叫,跳起来,炕上的木桌子掀飞,落到地上。陡然突变惊了司同一跳,他拽着老陈太太往后站了站。孙大姑子在炕上来回打滚,像个乒乓球似的在炕上上上下下地摔。这样摔下去,人非得摔个好歹。
谁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老陈太太害怕了,跪在堂单前磕了几个头,连连念阿弥陀佛。
根本没有用处。
孙大姑子摔得更惨了,边哭边叫,动静听起来彷如手指甲挠黑板一样尖锐刺耳。她的腿往后弯了半个圆,原地翻了一个跟头,脸朝下地跌到炕上。怎么看怎么像被人拽着头或者脚抱起来摔似的。
司同想去抱住孙大姑子,可孙大姑子一抬头,恍惚间那双眼睛里射出了梁森森的光芒。他吓了一跳,身体往后退撞到了木柜,柜子上一个瓷瓶物件“啪嚓”落到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孙大姑子一下子停止了疯狂的举动,身体一僵,随即整个人软成棉花似地倒在炕上,满头大汗的喘息着。等她彻底瘫在炕上没力气动弹的时候,老陈太太走了过去,劫后余生地问道:“大侄女?老仙家?”她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谁。
孙大姑子微微地动了手指,老陈太太骇得往后退了一步。
孙大姑子缓缓地撑着墙坐了起来,偎着墙,筋疲力尽,气息微弱地说:“是我……”
“这是咋了?”司同战战兢兢地说。他还不敢太靠近,方才孙大姑子的那种梁森森的眼神深深地印刻在他的心里。</co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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