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里经常死人么?单小三蹙眉,并不理解。
白雅然想要伸手去抓住她的手,但是她的躲闪比谁都快,盯着自己落空的手,白雅然并没有十分的尴尬,“你最好瞧仔细一点,这个人的血迹从这里,弯弯曲曲,最后可是蔓延到了你那里的,这个时候,你要是再去了,不是惹起是非么?”
听闻白雅然的话,她的视线果然瞄到了地上的那摊血迹上,沿着一路下去,亦如自己来的时候的道路,最后停留在了她的门槛前,思及昨日的那个奇怪的声音,心里不详的感觉愈发沉重,她不发一言,掉头就走。
“喂,你要去哪里?”白雅然是真的着急了,这个女人怎么大脑就一根筋呢,在这样的时候,她什么反应都没有,掉头就走,怎么,还打算回去睡回笼觉么?
平常淡定惯了的白雅然此时此刻真的是脸上一阵绿一阵白,她好心好意给点提醒,连句谢谢都不说,还真是惜字如金!
而单小三想的是,如今,她的屋中还呆着一个重伤的男人,如果有人旨意要查房的话,以那个男人现在的身体,又如何躲得开?她皱着眉头,其实根本就没有否决白雅然说的话,如果她这个时候真的又回到房中,那些有心看见的人说不定就会说她是回去消灭证据。她必须要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才好。
前方熙熙攘攘的声音一点一点淡下去了,但是涌动的人头,让她看的不真切,只是隐约可以感受到温湿的空气中所散发出来的寒气,她知道,宇文啸来了。
此刻的男人,在众星捧月中缓慢的朝着这里走来,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一身的紫蓝色玄衣,将他宽肩窄臀的完美修长的身形给展露无遗,王府的女人,又克制不住的窃窃私语了起来。
站在池边,稍稍一眼,便会有人故作恶心状的移开眼去,那池面上悬浮着的尸体,还有被蚊虫噬咬过的痕迹,无一不让人作呕,他的剑眉一点一点的拧在了一起。
王扶带着几个管家跟在他的身后,一挥手,最后面的几个身穿白衣服的验尸的人就纷纷的走上前去,众人自然是自觉的让开了一条道,毕竟谁都不希望沾一点点的边。
刚把尸体翻过来,就有人捂住了鼻子,真是的,一阵恶臭味!
王扶生怕面前的这个主子有稍稍一点的不愉快,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一个帕子递在了宇文啸的面前
。只可惜,他愿意给,某人也未必会领情。
相处不过几天,单小三也大抵知道那个男人的脾气。果然,他只是低敛了一下眉目,便没了下文。
验尸的结果快要出来了,所有的人都好奇的望着,不知道那个腐烂的几乎连面目都无法看清的人究竟是谁,当然,除了那身上明显的女装,其余的,一概不知。
王扶主动上前,和验尸的人交流了几句,单小三站在远处看着,一动不动,白雅然真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这样的时候也可以这般的淡定。
她这般淡定那是因为王府中人人皆知的如同咒语一般的魔咒,可她绝对相信,面前这个冷面如霜的女人暂时还不清楚这些。因为,昨天,她忘记告诉她了。
王扶退回宇文啸的身边,恭敬的回道,“王爷,验尸的结果出来了,是海燕这个丫头。”
话语之际,夹杂着惋惜还有一些的无奈。
宇文啸的眉头至始至终就没有舒展下来,海燕。他记得这个名字,一个老实巴交的女子,年龄不过十四岁,算是王府中年岁较小的了。王扶还在伤痛中,不停地摇着头以示叹息,“一个好端端的人咋就没了呢!”
愤慨之余,眼角竟然也滴下了几滴浊泪,看得出来,这并不像是虚情假意。
“奴才昨日还唤她去通知一下紫烟将军今个儿早朝的事。谁知。竟然。”
或许是年龄大了的原因,对于生死,自然看的不如他们小年轻这般的轻描淡写,年纪大的人很喜欢胡思乱想。一点点的哆泣声渐渐小了,王扶忽的抬头,那污浊的眼睛像是要诉说什么一般,“王爷,会不会是。”
宇文啸一双鹰眸倏然闪过了一道精光,掠过众人的脑袋,他的视线不偏不倚的与那边的一道清澈的视线对视,他当然明白王扶说的是什么。
紫月阁的咒语。
每一个住进紫月阁的人,都注定成为天神的祭礼,先后的三个女人,最长的也不过呆了一个月,最后各个都是死相惨不忍睹,大家都将这些归咎于什么狗屁的咒语,他却从来没有信过,明明都是人为的,却非要说的这么的冠冕堂皇。
所以,他特意让她住在这里,她的智慧与胆识,他见识过,那绝世的芳华,永远不带有任何的色彩,如此不为世事所动心的女子,他欣赏。似乎是感觉到有身影正朝着自己走来,不用去看,都知道是谁,他的步伐不缓不慢,侵蚀着每个人的心,跳动在心弦上,她不得不承认,多多少少,她是害怕如此操纵生命的男人的,仿佛稍不留意,她就有足够的能力剥夺你的一切。他的身上散发出的也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昨夜,可听闻了什么动静?”
沙哑中的成熟,勾引着神思,她几乎都感觉得到那温热的气体扑在自己的脸上,在这个男人面前,她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态了,这究竟是是怎么回事!
狠狠的掐住了自己大腿上的嫩肉,一阵电流从全身穿过,她的手垂下,脆生生的道,“没有。”
他的目光犀利的让她都有些难以呼吸,那深邃的视线仿佛来来回回在她的脸上辗转了千回,末了,最后的一抹余光也从那不远处的阁中慢慢的收回,她都不知道他是何事背过身去的。
“收拾一下东西,早朝的时间到了。”
不冷不热,不缓不慢的声音,悠悠的传入耳中,他整个人就这么神奇般的出现,然后没有追究事情因果的又挥袖而去,真不是一个好对付的男人。但是她庆幸的是,好在宇文啸并没有去搜查紫月阁。
而另一方面,她的心隐隐的有些不安,总觉得有一层雾笼罩着这一切的真相,将所有的人都蒙蔽了。尤其,是每个人最初的那种慌张与恐惧,她到现在还印在脑中。
她将焦距定点在身旁白雅然的身上,而白雅然却是躲躲闪闪的看了她一眼之后,便找了一个理由迅速的离去,这一切都不禁让她怀疑,其中究竟是有什么样的秘密?
当然,这些暂时的可以放在一边不谈,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早朝这件事。刚回到紫月阁,她就发现床上空空如也,就连那被褥,都叠得整整齐齐,单小三警惕的扫视了一下四周,心也轻松了不少,本来那个男人就对自己是可有可无的一个人,如果不是因为他与昭容明宜潜在的关系,她根本就不会想要救他,如今既然走了,便也不会给自己添置麻烦。
她活络了一下筋骨,就走到衣橱边挑衣服,上朝这样的大事,估计是不会允许穿铠甲披战袍的,那岂不是意味着对九五至尊的不尊敬么?选来选去,地上已经被她弄得一团糟了。
单小三是个本就讨厌繁琐的人,凡事都喜欢简单化,就连现在她住的地方,也不过是一张床,一张凳子,还有一个塞满了快餐的冰箱。地上的衣服她根本懒得收拾,拿着手中最后筛选出来的宝蓝色的衣服,一边将脚下的衣服都踢到了一边,一边身手迅速的将衣服换上,作为一些特工,将这些全部都打理完,也不过区区三十秒钟的时间。
“吱呀。”
“谁!”刚打算用来捆绑青丝的蓝色长带子就被她当成了武器,毫不犹豫的袭向了来者,就在直逼心口的那个刹那,她的手又猛地一拽,眉目间都写满了不悦,“怎么是你?”
玉瓴风的身子僵直在那里,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可是自己疼在心窝的女人一个皱眉,他就觉得自己做错了,眼神立刻就受伤了,支吾着,“我看你早上也没有用膳,给你出去弄了一点吃的。”
他无辜的指了指自己盘子中的馒头,那表情像是受伤的小兽。
这一瞬间,单小三的心没来头的软了,可是再看看他满身都是伤,怎么避开王府里那么多的耳目的?还真是一大奇事!
心里软了,嘴上她却不能软,如今她的话都挑的那么明白了,如果这个男人还要这么付出,那她也不会领情,只有让他彻底的认识到,一切都变了,或许他才会死心吧。
她皱着眉头,淡漠的眼神绕开玉瓴风有些受伤的眼睛,“不是让你走么?怎么还呆在这里?”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
他竟然很无奈的耸了耸肩,俨然一副她得收留他的表现。
真是笑话,他就算是一个亡国之君,单小三也不觉得天下会没有收留他的地方,银子金子总归是少不了的吧?
有了这些,他哪里不能去?说白了,就是,这个男人还没有死心。
“玉瓴风。”当她再次的要给他讲述这个问题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几声清丽的嗓音,“紫烟将军,您收拾好了么?殿下已经在府外候着您了!”
她游离的视线看了一眼面色陡得变得有些惨白的玉瓴风,狠心的话甚至都有些说不出口,桌上的馒头似乎都有些凉了,她虽然冷漠,还做不到亏待自己的肚子,顺手拿了一个馒头塞在了口袋里,提起了佩剑,一句话不说就离开了紫月阁。
或许,时间久了,这个男人会慢慢的淡忘这一切的吧,时间就是最好的良药不是么?
马车内,诡异的气氛,还略显得拥挤,本是二人的马车,此时此刻,还坐了一个精心打扮的颜如雪,虽然她身上的香味并没有那么的刺鼻,但是单小三是一个除了薄荷香味其余所有香都有些排斥的人,为了避免看着心烦,她索性闭目养神。
一路上,静谧的很,没有谁刻意的去讲很多很多的话,就连颜如雪都一反常态。
可是事件总会有一些不顺心的地方,本来平稳的马车,忽然像是失去重心了一样,剧烈的震荡了起来,前方的马儿撒泼似得,前蹄一跃而起,整个身子都奔腾了起来,带动着马车向后仰去,几乎盖子都要掀翻了。
“啊。”颜如雪仓皇之中,手却朝着她的方向袭来,单小三冷眉一横,不着声色的避开了她的手,让受了惯性的颜如雪头部忽然朝前倾去,宇文啸掌心携着风气,牢牢的抓紧了颜如雪的腰腹,才将她整个人又扳了回来,水汪汪的眼眸全然是被吓坏了的委屈泪,直直的盯着宇文啸,“啸哥哥。”
单小三性子本就沉稳,这些小事压根惊吓不到她,但是想起方才颜如雪有意害她,她的眸子中还是闪过了些许的愠色,只是这个时候,不适合表现出来罢了。
经过了宇文啸的授意,那藕节般的玉指掀开了车帘,虽然一身男儿装,但是那嫩的吹弹欲破的皮肤,一双银色的眼眸如月下一河潋滟的水,清泠而深邃,眉间一弯绯色的月牙印记衬得整张面容显出几分高贵与张扬傲然之气。
这样的妆容,绝世仅有。比起一般的女子,骨子里的傲气却是十足的,还多了一些的阳刚之气,阴阳结合,看的才为舒心。看着那些一个个觊觎的眼神,单小三的身子依然傲立在马车上,沉声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前方赶车的是一个书童,自然知道马车里坐的是谁,可是他也有他的难处啊,指了指大路的中央,为难道,“回将军的话,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吃的掉到路中央了,他还冲出来捡,这才惊动了马。”
单小三的视线顺着他手的方向看去,确实看见了一个蓬头垢面的小人儿抱着怀中的东西拼命的啃着,她的脚步刚要挪动,想去一探究竟。
哐当,几个银块从马车内掉了出来,随后就是宇文啸毫无温度的声音,“拿去给他。”
想来,方才的对话他都听见了。但是就算是要给人帮助也不该用这样的方法,就像是施舍乞丐一样。
盯着地面上亮亮的东西,单小三微微的蹙眉,最终直接用手中的剑将其一个个的挑在了手中,再去回头的时候,哪里还有小人的踪影。
她随手便将手中的银块交给了那马夫,“拿去。”
对方的惊愕程度可想而知莫名其妙的,就白赚了这一年多的生活费。
坐回了马车内之后,单小三也只字未提方才的事,有些东西较真了就没有意思了,她不爱说话是冷血的个性,自然没必要多此一举,靠在宇文啸怀中的颜如雪,终于不露痕迹的露出了一丝的笑容。
上朝,本就是一件比较繁琐的事情,要经过一轮又一轮的通传,人只有站在那偌大的汉白玉铺成道路的广场上面对着前方宏伟的金碧辉煌的古铜色宫殿,才会感觉自己的渺小,可是,等到所有身着红色朝服的臣子都站在了九龙至尊的金銮殿上的时候,还尚未见到皇帝的身影。
大臣们看向她的眼神中,分明有蔑视女子的感觉,但是那种浑身上下与神俱来的冷意竟然没有人敢主动的戳破这个话题,更或者,她的身侧,还有这个人人皆知而又人人惧怕的阎王爷七殿下,谁敢去在太岁头上动土呢?
“七弟。”嘈杂的金銮殿上,可以清晰的听见这么一声叫唤,所有人的视线都凝聚在了站在殿门口的这个男子的身上,一身明黄色的蟒服衬托着纤长的身影,勾魂摄魂的瑰丽色眼眸轻轻上挑,增添了一丝撩人的风情。
“太子殿下来了!臣等叩见太子殿下!”
对于宇文啸,那是惧怕外加敬重,对于宇文瀚阳,那是君臣之礼,不得不拜,单小三特别的注意了下宇文啸眸中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恐怕,他并不想与宇文瀚阳接触。
但是他不想,不代表宇文瀚阳也会避开他,那妖孽的眸子从进来的一刻就一直盯着她看个没完,单小三羞怒之余却也懒得理他,毕竟,来到这个前朝,她的目的是为了混个一官半职的。
“自从七弟回京,我便一直念叨着你那酒窖里头的上好美酒,今晚的庆功宴,可别忘记带来。”
宇文瀚阳无害的眸中闪过了一丝的馋意,虽然看着很真,单小三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暗骂:虚伪!谁为太子,什么样的佳肴吃不到,什么样的美酒喝不到,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的。
总之,她对这个宇文瀚阳的印象可是一点都不好,还差点害得自己身败名裂。
“大哥要是真的馋,倒不如直接问臣弟要了来,何苦煞费苦心呢!”
宇文啸像模像样的拱手,又将目光移向别处,薄唇微微的勾起,“想不到五哥和八弟也来了。”
看来,东玥国的皇子还真是不少,这么七七八八都可以数出一大把,迎面走来的两个人一个瘦瘦高高的,穿着藏青色的朝服,瘦不拉几的脸上颧骨高的吓人,颧骨高的人,往往野心也是成正比的。
再看他右侧那个身宽体胖的男子,还真是明显的对比。
这样算起来,宇文瀚阳和宇文啸,还真是其中的佼佼者。
互相的寒暄是免不了的,但是宇文啸的话依然少得可怜,大多数还是那个八皇子说得最多,厚实的嘴唇就跟抹了油一样滔滔不绝,宇文瀚阳则在一侧始终保持着和煦的笑容,真真假假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时辰到。”
热闹非凡的大殿中,忽然传来如此软软绵绵如同女音一般拖得冗长的声音,那些细声细语的嘀咕声渐渐的都消失不见了,方才还聚集在中央畅谈的大臣们纷纷的垂下了头去,躬身在两侧,随着一声皇上驾到,众人跪拜,声音可震天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苍老而又不失威严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宇文相如一身明黄色的九龙飞天的黄袍,金丝银线,浑身上下散发着王者傲视天下,不可一世的气息,他伸展开了双手,湛蓝色深邃的瞳孔俯视着众人,一一的掠过。
臣子们谢过万岁,然后高低不齐的站了起来,当那抹妖娆的身影缓缓的直起来的一刻,宇文相如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她的出现,就像是在寒冷冬日中的一抹骄阳,照亮了自己冰冷已久的心,可是朝堂之上,也必须要惺惺作态。
“北戎之战,大获全胜,朕心慰已,七殿下宇文啸功不可没,众爱卿以为,当赏什么?”
威仪的声音,在宽阔寂寥的大殿中徐徐的传来回音,一连串窃窃私语的声音传来,那边的诸葛临渊捋着自己独特的八字胡,波澜不惊的与袁侯明对视了一眼,举着手中的玉牌站出身来,“臣以为,七殿下英明神武,是举朝之典范,金银珠宝乃是俗物,想必七殿下也未必会欢喜,而近来,京城不安,近卫军主帅暴毙,镇北大元帅又下落不明,诸如此类的烦事层出不穷,微臣斗胆,七殿下必有良策,皇上倒不如封一个元帅之职,也好安抚民心哪!”
一字一句,铿铿锵锵!但是举朝哗然。
前朝之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七殿下宇文啸本就是陛下最为器重的皇子,就算是莺歌燕舞个数日,日日不早朝,那九五至尊也不会有半句斥责。而今,倘若再封一个元帅之值,赏赐个十万大军,那手中的权利,他的身价,岂不是直直的压过了太子?
所有的人,唯恐天下不乱的将目光放在了前排的宇文瀚阳身上,却唯独,那俊美突出的无关,完美的轮廓,长长的睫毛,眼眸底下的深思,任何一处,都毫无涟漪,他的身子,依然挺得笔直,单小三不动声色的瞥向对面明黄色的身影,有些晃神。
她却没有刻意的去留意,近在咫尺的冷毅面容中,挑起的剑眉,与眼底的寒气。
“简直是荒谬,镇北元帅,拥兵二十万,即便是普通元帅之位,拥兵少则也有十万,七殿下的手中还握有宫中夜行军的令牌,诸葛右相是在帮七殿下剥夺父皇的江山么!”在这个千金一刻的时候,一声脆生生的谩骂从殿外走来,撒着光艳夺目的霞光,一个男子缓缓走来,稚气与傲气并存,他先是有些不屑的瞥了一眼宇文啸的方向,继而站到了宇文瀚阳的身边。面对帝王,双手一拱,“儿臣参见父皇!”
“你怎么来了?”看见说刚才大逆不道之话的竟然还是自己较为宠爱的儿子,宇文相如的脸色可以说是非常的难看,他的大手紧紧的捏着那金色案台,只差没有把手中的东西给摔出去。
大家都屏着呼吸,显然,宇文毅铭这样一番看似是大道理的话惹怒了他的脑子,几乎没有人敢去看宇文相如那铁青的想杀人的面孔,生怕自己成为那掌下亡魂。
“儿臣进宫来给母妃请安,路经金銮殿的时候,便听闻有人在这里大言不惭的说瞎话,儿臣不服气,便进来道个一二!”
“混账!”
与此同时,“啪”的一声,从上面径直的飞落了一个不明物体,宇文相如几乎是怒发冲冠,手臂上的青筋暴起,粗大的手指恨不得指着宇文毅铭的头暴骂一顿,可是宇文毅铭一点也不服气,他说的哪一点错了?
就因为那个死掉了的女人,他所有的父爱几乎都给了宇文啸,他宇文毅铭可以不在乎什么,他本身就是一个位分低的妃嫔生出来的孩子,根本成不了大器,也没有多大的指望。
但是在他的眼里,宇文瀚阳那是太子,他心目中的大哥,那绝对不能受半点的委屈的!宇文毅铭挺着腰杆,俨然要和宇文相如对抗到底,看着自己这般不争气的儿子,宇文相如指向他的手颤抖了好久才垂了下来,整个人如同瘫软了一般坐在那多人垂涎的龙椅上。
大殿的氛围,恢复了以往的冷清,纵然有无数的人,却还是冰寒刺骨。老皇帝的无奈,小皇子的赌气,宇文瀚阳的淡然,宇文啸的冷漠,还有那至始至终不发一言的五皇子,那看似恭维的脸皮下隐藏的又是什么?
皇宫果然是一个充满了尔虞我诈的地方。
“其实,末将赞成他的话。”
在这样的时候,一道清丽的女音打破了这样压抑的氛围,窈窕的身姿从那群臃肿而又惺惺作态的男人们之中挺身而出,如同一道风景一般站在了大殿的中央。她无视了方才宇文啸对她折射出的那种危险的寒光,紧抿的性感朱唇缓缓开启,在众人的惊愕诧异之余,只感觉有这么一席清凉而又芳香的风从鼻尖吹过。
这个人,就是七殿下从战场上带回来的女人?传闻中北戎的昭容贵妃?
“七殿下正值男儿当立强的佳季,末将以为,所谓的元帅都不过尔尔,真心为国家立功之人,大可以在国家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等凯旋归来的时候,再悉数交出全部的兵力,如此,元帅这般的虚名,不要也罢!”
“你放屁!”
前方的宇文毅铭转过身来,便毫无形象的破骂出口,宇文相如终于忍不住了,屁股稍抬,一巴掌啪的打在了金案台上,“逆子!给朕退下!”
此时此刻,再是英明神武的君主,也几乎要打破惯有的淡漠,以武力来镇压一切!
面对面前这个在自己眼中不过是个毛孩子的男子,单小三一向犀利的眼眸却忽然覆上了一层浅浅的笑意,那弯弯的月亮般好看的眸子,更是惹得宇文毅铭的不快,他骂了她,居然还笑得出来!
“你。”
“来人。”
“陛下,不妨让他将话说完。”三个人,不同的音调,不同的态度,两个人的愤怒,一个人的快乐,她拱手,对着宇文毅铭道,“如若觉得末将哪里有说的不对的地方,您大可以提出来。”
这样的谦逊,倒还真不像是她的态度。
宇文瀚阳的身子侧了一点,当渲染上女子脸上缤纷明媚的笑容的时候,他甚至都可以感觉到自己冰冷依旧的心弦在那短暂的一秒像是被拨动了一般,美妙的有点飘然欲仙。
宇文相如的神色紧紧的凝结在一起,不动声色的观看着台下,他倒是有点开始期待,这个女子能够给他带来怎样的震惊。而宇文啸,与此同时,依然保持着最初的姿势,刀刻般俊美无比的五官,散发着君临天下的王者气息,丝毫不比他的父亲差。
喜怒不形于色,是这个男人最恐怖的地方。
只是平日里就幽暗深邃的眸子,此刻看起来更如同嗜血一般。被单小三这么莫名其妙的噎住,宇文毅铭气的牙痒痒的,细一想,这个女人话的目的在于不能将这个元帅之位让给宇文啸,而这个意思不是与他不谋而合么?
他为何要去反对?再想想她中间说的,宇文毅铭忽然觉得自己上当了,上了这个可恶的女人的当了。
她虽然巧妙的推脱了这样一个棘手的位置,可却又极大的赞扬了宇文啸这样,还暗中贬低了他对于这个位置太过于的在乎,让别人不禁去想,他这般的想让太子殿下坐在这个位置上究竟有什么样的目的。而自古帝王,最讨厌的不就是夺嫡之战与臣子间的拉帮结派么?宇文毅铭不说话了,凝眉思索着,然后忽的转身,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父皇!”
他想到的,他不相信他的父皇会想不到,这样一番明显的言论,自己却作出了这么大的反响,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是的,宇文相如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感觉就像是自己的儿子在自己的脸上打了一巴掌,简直让他颜面尽失!
“来人,将他拖下去,关到宗人府十天,面壁思过去!”
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宇文相如径直的别开了脸去,真是恬不知耻,还好意思在这上面大发言论,将他的脸都丢光了!
宇文相如满肚子的火气,帝王向来的沉稳今日一下子全气没了,他感觉自己挫败极了。
这下,大殿彻底的没有声音了,聪明一点的,自然明白了其中的是非曲折,笨一点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惹得龙颜大怒了,殿外进来了四个穿着红装的宫人,显然是来“接”宇文毅铭的,他年龄虽小,可却不哭不闹,从始至终,那种骨子里的顽劣竟然让她有那么一点的新鲜感。这场闹剧,终于就这么结束了。
单小三正色过来,正要退居到自己原来的地方去,那一侧的的人群中,另一抹红色出列,“陛下,九殿下年纪上小,如此刑法只怕受不起啊!”
说罢,眼神还略有所思的看向单小三,“其次,如果微臣没有记错的话,紫烟将军实乃北戎宫中之人吧?”
刚刚迈出去的腿,在这话刚出的一刻,又悄然的收了回来,精致完美的五官,一抹张狂略现,“大人想要说什么?”
声音轻轻,却像是大锤子一样的压在心窝上,吏部侍郎张博术手没来由的颤了一下,差一点将手中的玉笺掉落在地,虚惊出一场汗来。
他赶紧让自己的心安定下来,她不过是区区一个女子,难道他堂堂七尺男儿难道还需要去害怕么?
可是他却忘记了,正是眼前这个女子,凭借着自己的智慧与勇气率领着大军攻入了敌国的国都。
但是,这个女人既然站在七殿下那一列,便必然是与太子等人对立,再加上他怎么说也是皇后娘娘的远房亲戚,新晋妃嫔蓝美人的表哥,他又何需惧怕那么多呢!
“东玥人人皆知,昭容贵妃乃是北戎国君最是宠爱的贵妃,却放弃了所有的荣华富贵,倒戈东玥,还屠杀了自己的国人,让北戎生灵涂炭,陛下!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断然不可相信!”
果然是斩钉截铁,好一个能说会道的吏部侍郎!
他的话迅速引起了大家的哗然,纷纷的凑在彼此的耳畔,但是那些污言秽语,就算没有听见,单小三也大概都可以猜到。宇文相如一向锐利的眸子半眯了起来,凝视着堂下临危不惧的女子,心底的赞赏还是溢于言表。
她的一切,简直与“她”完完全全的重叠在了一起啊,就连一个小小的动作,诸如撇嘴,都是那么的像,尤其,是现在这一副明明大家都在看她的好戏,她却偏偏可以笑的淡然的样子,虽然这个笑并没有深入眼底。
他感觉自己浑身的细胞都沸腾起来了,每一个血液都在呼唤着,但是理智又在拼命的压制着自己内心的兴奋,如此悬殊的年龄差距,她怎么会是自己一直日思夜想的人呢?
“呵呵。”
为何方才还喧闹不已的大殿,在传出了她几不可闻的笑声之后,竟然奇迹般的安静了下来,宇文瀚阳紧握着的手倏地松了,而宇文啸刚刚舒缓下来的神情骤然绷紧,眼底愈发的深邃。
单小三的笑是有原因的,她斜睨了一眼这个出言置喙自己的男子,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的全身,张博术被她的眼神看的汗毛竖起,直在心里暗骂“无耻”,可是他不敢骂出来,这个女人太精了,要是他也出言不讳,只怕下场可要比刚才的九殿下要惨多了,毕竟他和皇上可没什么血缘关系。
“大人以为,不断的揪着别人的小辫子,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么?北戎的贵妃又怎么了?您将这一切都告知一个不记得过去的人,是在不断的提醒北戎曾经给予过我的荣华富贵么?让我不要忘记这样的恩情?嗯?”
她将自己失忆的事情公诸于众,没有一点点的隐瞒与羞涩,反而是这样,不会让别人感觉到她的虚伪,可是她这么说,不代表有人会信,看着那一张张满脸都写满了“鬼才信”三个字的大臣,她还真觉得有些可笑,真是一群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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