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听闻行刺而从后赶来的王常安大惊,率着身后的众名将士齐齐的跪倒在地,声音铿锵有力,“望殿下收回成命!”
“都给我退下!”在宇文啸尚未开口之前,一袭铠甲的她缓缓的踱步到王常安的面前,忽的单膝跪地,不偏不倚的挡在了王常安的面前,她强忍着手臂上的疼痛,声音中不带有一丝一毫的迟疑,“保护颜姑娘不善,是末将的失责,末将甘愿受罚!”
“将军!”
“将军”底下是一片惊呼,偏偏她就是如此的淡然自若,直直的对向宇文啸朝她直射而来的若有所思的目光,双手一拱,“等回到了京城,殿下的惩戒,随时奏效!”
清丽的女音听起来比之男儿却更有骨气,白皙红润的面庞上,除了晶莹的汗珠,竟然不捎带一点一滴的胆怯,宇文啸的目光从她的脸上转移开来,一声不吭的走往颜如雪的地方。
他却不知,就在他的脚步刚刚挪动,背刚刚扭转过来的时候,膝盖陡然一弯,整个身子软软的倒在了地上,高德眼眸中闪过了一抹惊愕,而王常安的心早已经被单小三的所作所为给折服,他眼眸深邃,沉声道,“糟糕!箭里有毒!”
三两个人将单小三扶到一边,高德捋起袖子,大气凛然的道,“将军,您忍着,末将帮您吸毒!”
单小三手臂上的毒素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攻入心肺,这点她自然是感觉到的,而且在这样的时候还偏偏不能用内功将毒素逼出,否则就是自取灭亡,但是,她本能的用手躲开了高德的碰触,“我不会因为我一个人,枉顾你们的性命!一命抵一命,又有何用!”
“将军!末将决不能让你死!”高德双目信誓旦旦,“从看见将军攻下南阳的那一刻起,末将便决定了日后要和将军南征北战,末将从将军的身上看见了希望!没事,末将的命硬得很!”高德拗起来就像是一头牛一样,任凭谁说都无济于事,而那边给颜如雪看伤势的太医已然走出了人群,面对着宇文啸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单小三扯出了一丝淡淡的苦笑,将高德推开,已经泛白的嘴唇缓缓的张开,“谁说我要死了?”她虚弱无力的吐出了几个词,让高德一惊,而见到她的视线正渐渐的转到了一侧,盯着灌木丛中一朵鲜艳的翠绿小花,双目迸出了像是希望一样的神色。
她扯了扯高德的袖子,高德看着她的手正虚弱的抬起来,似乎要朝着那朵小花指去,面色凝重的与王常安对视了一眼,王常安的脑子转的比较快,“将军是要末将将那朵小花采来么?”
单小三的手骤然的垂在了地面上,因为身体毒气的入侵,而让她觉得没有丝毫的力气,只是有些艰难的点了两下头。
王常安纵身一起,以轻功的速度几乎三秒之内便将小花采到了手中,然后递给了单小三,她接过,先是检查了一下花的花蕊和叶柄,但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的意识已经出现了涣散的现象,就连手都开始颤抖起来。
不管结果如何,她都该努力的拼搏一下才对,总不能刚刚来到了这里,就因为中毒而死吧。
她头扬着,颤抖着用手指开始用力的将花瓣捏碎,然后将挤出来的花汁涂抹在自己伤口的位置,一阵刺痛传来,单小三涣散的意识又开始慢慢的集中,额头上早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用力的平稳自己的气息,然后开始将眼睛闭上。
“将军。”高德生怕她晕过去,赶忙唤出声来,王常安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出声。
这个时候,一直跟在王常安身后的一个小侍卫出声道,“属下认得此花,此花名为三色堇,其毒足以腐烂皮肤让五脏六腑一同生出溃疡,将军这么做,恐怕是有以毒攻毒的意思在里面!”
“哎呀,猴子,我说你这小子懂得东西还挺多的。”王常安出口调侃了一句,那个小侍卫立刻就有些腼腆了,憨憨的挠了挠头发道,“属下的爹以前就是江湖郎中,所以,属下也略知一二!”
大家都相视而笑,只有单小三,她可以清晰的听见自己耳边的声音,可浑身就是一点的力气都用不上,就连手指头的力气似乎都被剥夺了一样,她只能等着两个毒素相互抵触,等着效果生出。
那边,颜如雪的情况并不是很糟糕,也就是蹭破了一点的皮,让大家虚惊一场,她头上裹上了一层纱布,却还是依偎在宇文啸的怀中,男人的神情颇为严肃,看不出一丝的笑意,大家都散开来,各自准备大军再次行进的事宜,宇文啸也转身,视线却在不远处聚集在一起的人群中,颜如雪心里闪过了一丝不安之后,正要开口,宇文啸的大手已然松开,让她两脚落地。
“啸。”颜如雪看他要朝着那边走去,她的脚步也情不自禁的挪动了一分,此时此刻,头上的伤似乎都算不了什么了,“我。”
“将军!紫烟将军!”就在宇文啸唇边的话刚要溢出来的刹那,前方的人群中忽然传出了一声的惊呼,他的脚步再也没有丝毫的停留,亦如多年前她决定嫁去北戎那般绝情。
单小三的双眸已经睁开,只有身子还依然软绵绵的,但是她知道,两个毒素相反应,必然会生出类似于麻痹药一样的素来,所以只要再过段时间,便会好如最初。
宇文啸刚刚走到人群的后面,已经发现了他的出现的侍卫便开始纷纷站到了一边,一条宽敞的道路就此展开,她后背依靠着惠哥的腿,双手满是血污,他的视线移到了他的胳膊上,在注意到那个泛出了脓包的伤口的时候,眉毛本能的挑了一下,随后便是可怕的寂静。
“受伤了?”他挑眉,说不清道不明其中的情感,而单小三早在方才发生的事情中摆正了自己的情感,虽然心里本能的排斥这句话,她还是回答道,“不过是小伤而已。”说着,她猛地将右手边的铠甲掀起,露出了女子雪白的亵衣,所有人在停滞了片刻之后,迅速的低下了头去,唯有宇文啸,他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她,而她的视线,却没有半刻再停在他的身上。
刺啦的一声,单小三扯下了亵衣上的一小块布料,没有丝毫的犹豫,三两下的便将手臂上的伤口包扎了起来
她动作利索,不带有丝毫的迟疑,可是纵然如此,当她努力的想要站起来的时候,她的腿便又再一次的弯了下去,她根本没有那个能力真正的站起身子!
所有人的目光急切而又焦急,宇文啸的剑眉高高的扬起,想要看到她脆弱的一面,她却越是坚强的让他都不免有一点一滴的心疼。但是一想起方才因为她的疏忽,而导致颜如雪受伤,他便生生的遏制住自己心底的那片心疼,淡漠的转身而去。
“启程!”他一跃上马背,对她也没有丝毫的眷顾,这个时候,颜如雪耐不住了,慌慌张张的跑到了宇文啸的马下,颇有些委屈的道,“啸哥哥,那姐姐受伤了,颜儿怎么办?”
他的目光稍稍黯淡了一些,沉眸了许久,才将手伸出。颜如雪兴奋不已,赶忙将手递给他,借着他的力道一下子坐到了他的后面,双手立刻便环紧了男人宽实的后背。
单小三淡淡的将自己的目光收回,一手紧捂着自己的伤口,双腿有些发颤的终于用力的支撑起了自己的身体,几位跟着她一起攻打南阳的副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担忧,似乎她不上马,他们就不打算离开一样,单小三感激的看了他们几个一眼,心里默念着,只要是对她单小三好的人,她必然会用生命来保护他们!
“惠哥。”她的手麻痹的范围并不大,所以还可以触及马儿的鬃毛,而惠哥又是一只极为灵性的马儿,被主人的手这么一碰触,一双极具灵性的眸子就眼巴巴的望向单小三,两只前蹄在地上磨蹭了两下之后,居然在大家的注视下像是跪下来了一样弯在了地上,而惠哥的整个身子几乎都到了单小三的腹部,只要她将腿稍稍抬起,便可以跨上去,这简直就是奇迹!
大家纷纷的赞叹这只马儿通人性,单小三眼神中流露出了些许的赞许之意之后,用力的握紧了缰绳,然后在手臂上传来极大的痛苦的刹那,猛地跃上了马背,稳稳的坐在了惠哥的身上。
惠哥有些得意的甩了甩自己的尾巴,站起了身子。
“将军。”
“高将军,王将军。谢谢你们的关心,我不会有事的。你们也各自回去吧,加强警戒,不要再有方才的意外发生了!”单小三打断了他们的话,露出会心的笑意,他们二人同时福身,“末将告退!”
“驾!”单小三的动作的幅度稍稍大一点,伤口便会疼痛一分,好在惠哥完全可以明白她的意思,她的腿还没有夹它马肚的时候,就迈开了四蹄,哒哒哒的朝前跑去,这让单小三颇为欣慰。
好在这一路上,还算是平稳,没有什么意外再发生,直到繁华的京城渐渐的出现在了眼前,底下的侍卫们才传出了一声声的欢呼。
从进了城门开始,单小三就开始发现百姓们那种闪烁着的眼神,写满了期待,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震耳欲聋,就连茶楼上都挤满了人头。
“是七殿下回来了!”
“对啊,七殿下回来了,东玥又打了胜仗了!”不断有诸如此类的话语飘入耳中,单小三充耳不闻专心的注视着前方,就好像这一切都不存在一样,可是只要她的目光一放到前面,就会不偏不倚的看见最前头马匹上的人,然后再不经意的,她就会注意到颜如雪搁在他腰腹上的手,她略微的沉下了双眸。
大军的步伐是一刻不停的朝着皇宫的方向前进,两侧少女们欣喜的惊呼,简直刺痛了耳膜,她阖上了双目,片刻,她便感觉到了某一处灼热的视线。
是的,就在那个距离她不过数米的窗口,一袭锦衣的男子慵懒的斜靠在椅子上,唇边挂着惊心动魄的笑意,狭长的凤目直勾勾的凝视着那高高骑在马背上的傲气人影儿,仿佛世间就停留在了这个瞬间,她那如同一泓清水般的双目,顾盼之际,便有一种清雅高华的气质,冷傲灵动中,颇有勾魂摄魂之态,简直让人魂牵梦萦!
单小三的视线倏然的便注意到了这一幕,眼神在变得犀利之后,又恢复了一种慵懒之美,唇边勾起了一抹轻蔑的笑意。
“大哥,这个女人居然敢。”在这名男子的身旁,还有一名身着华贵绸缎料子的稚气男子,看上去年龄至多十五岁,皮肤白皙,白里透红,当他发现他的好哥哥一直在盯着下面看的时候,他就一直在留意着了,他居然从那个女人的脸上看见了一丝的蔑视!真是该死的!
此刻,他的拳头正紧紧的握着,思忖着挑一个时候得好好的教训一下这个女人!不就被封为了将军么?有什么得意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还不都是大哥的臣子!
宇文瀚阳浅笑着制止了他的话,微阖的双眸中折射出了别样的光彩,那种光彩是宇文毅铭从没有看过的,那种交加着惊喜,无奈,甚至,可以说是宠溺的眸光!
“她若是小巧伊人了,那便不是紫烟将军了!”他长叹一声,再朝下看去的时候,只有涌动着的人头,哪里还有佳人的身影?他摇了摇头,含着一丝的无奈,起身道,“也罢,如今你七哥凯旋,我们也该回宫了!”
宇文毅铭一听这话,立刻就露出了一副苦瓜脸,摇头摆尾的道,“不去不去,他回京了,与我何干?倒是大哥你,莫不是就要放纵七哥永远这样的高高在上,将皇位让给他?”
宇文瀚阳的脸色在这个刹那是有变化的,只是快的让人有点分不清罢了,宇文毅铭忽觉得自己的话说的有点过了,正想着该怎么弥补方才话中的错漏的时候,宇文瀚阳的羽扇在他的肩头拍了拍,“也罢,你不去也罢了,那你现在这里好生玩着,我先回宫去了!”
他甩开扇子,风度翩翩的下了楼去,他一走,宇文毅铭身后的近十名内侍几乎就走了有大半,最后只剩下了两人还留在他的身边,其中一个还是宇文毅铭的贴身小管家,有些阿谀奉承的靠在宇文毅铭的身边道,“九爷,那下面咱该去哪儿啊?”
宇文毅铭眼神一亮,折射出了孩童般的光芒,“听说那万花楼最近来了俩姐妹花,走!看看去!”
“呃。这。”那官家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宇文毅铭不耐烦的催道,“怎么啦?婆婆妈妈的,莫不是你也要反对爷去那风花雪月之地?”
管家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奴才哪里敢拦着爷啊,只是爷忘了?太子爷不是说了怕银两放您身上不安全,就,就全搁在他那儿了!现在,现在奴才身上也是身无分文啊!”
“什么!”
宇文毅铭这才恍然大悟,一拍双手,“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回宫!”
终于在行进了将近半个时辰之后,可以隐约看见那精致的角楼,金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红色的城墙,让人不禁开始想象,在那里,究竟禁锢了多少正值年华的妙龄女子。
“停!”伴随着守宫门侍卫的一声长令,浩浩荡荡的大队最后终于停在了原地,所有骑在马背上的将士纷纷跃到马下,单小三在惠哥善解人意的帮助下也迟迟顿顿的下了马,牵着惠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守宫门的将领是安斌越,此刻,正带着数二十名手持佩剑的侍卫朝着这里走来。
“末将参见七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一字一句,铿铿锵锵的回荡在众人的耳畔,
“安将军不必多礼。”宇文啸相比较而言,态度依然颇为傲慢,但是单小三也渐渐的开始明白,傲慢似乎是他的一种习惯。自古臣子拜见君子,君子尚且会虚扶一下,而宇文啸就这么双手背立在身后,漫不经心的开口。
好在安斌越对此并不在意,大大咧咧的站起身了之后便恭敬的道,“陛下吩咐了,大军留在宫外,殿下与颜公主,以及。”说到这里,安斌越迟疑了一下,然后目光向后,一道一道的搜索,然后停留在了那道靓丽的风景线上。在留意到单小三面容的那一刻,他的目光竟然有些痴了。并开始想象,如若卸下那笨重的铠甲,究竟会是怎样惊心动魄的容颜!
不知是谁在底下轻咳了一声,让安斌越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疏忽,他立马低下了头去,拱手道,“陛下在金銮殿等殿下您,末将在前面开路!”
“紫烟。”就仿佛这个名字生来便属于她一样,他叫的是那般的顺口,顺口的在她耳中却是极为的别扭。单小三身上的麻药效果已经好了大半了,但是走路速度仍然不能太快,她踱步到宇文啸的面前,等候着他发话。
“与本王一起,面见圣上!”他饶是漫不经心的望她一眼,如同子夜一般深邃的眸中不知是闪过了什么,单小三无心追究,只是轻声道,“末将遵旨!”
东玥的皇宫比之北戎更显得大气磅礴,上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每每路过的宫人见到了他们几人,只得匆匆的停下脚步,跪在两侧,等到人走远了,才敢起身迅速的离去。
颜如雪迈着小脚步,一步不停的跟在宇文啸的身后,却又明显的让人感觉,她的不安与焦虑。
远远的,她便瞧见了那众多深红宫殿中最为巧夺天工,奢华无比的大型建筑,宏伟的让人叹为观止,上面飞舞着三个大字——金銮殿!这便是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
金銮殿的四周,把手森严,几乎连只苍蝇都放不进去,守在金銮殿门口左顾右盼的何贵公公,在看见他们一行之后,便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屁颠屁颠的从那一阶一阶的汉白玉的石阶上跑下来,满是褶子的脸上堆砌着笑容,“殿。殿下,陛下和皇后娘娘等您许久了!”
宇文啸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不言不语,倒是颜如雪,忽的从后面探了个头出来,骂了句,“仗势欺人的狗奴才!”
“这。”何贵被她这么一说,脸登时就有点挂不住了,想着该怎么圆场的时候,宇文啸转过头来,沉声道,“与我一同觐见父皇母后。”末了,还不忘记补充了一句,“你在冷宫呆的久了,很多规矩也都忘了,记得,少说话。”若说别的还没事,扯到了这个,就像是将颜如雪的心脏活生生的剖开了一样,方才还活蹦乱跳的样子,此刻却处处流露出了忧伤。
在她的心里,宇文啸便是天,可是如今,这样冰冷的话却从他的口中说出,根本没有顾忌到她的感受,她感觉自己伪装了一天多的心情就这样被破坏了。她努力的想要让自己变得活泼一点,好动一点,争取多和他说点话,多和他亲近一点,可是他仅仅的一句话,撕开了她所有的伪装!
金銮殿,只有你踏进它的时候,方才会感觉到自己竟然是如此的渺小,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殿内的金漆雕龙宝座上,坐着一位睥睨天下的王者,一身明黄色的龙袍,一张霸气的国字脸,这便是东玥的至尊——宇文相如!
宇文相如的身边,站着一位身着大红色宫装的华贵夫人,借着烛光,容色晶莹如玉,仪静体闲,娇柔婉转之际,美艳不可方物!能在这样年近四十的岁数,还保持着如此的美丽容颜,简直让人惊愕之余,还赞叹不已。
“七殿下。”未等那中年男子开口,美妇率先唤道,一边走下阶梯,朝着宇文啸走来,走近了看,那高雅的气度,清丽的容色,又是别样的风采,就连单小三,都情不自禁的感觉到同为女人的醋意。
“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
“你还在乎那些虚礼?”美妇伸出素手,将他轻轻的拉起,“你不愧是姐姐的好儿子啊,这场仗打的如此漂亮,本宫可是听皇上赞许了你许久呢!”皇后轻拍着他的手,一边催促道,“陛下!七殿下凯旋归来,您的气,就消消吧!”
“哼。”一声沉闷的声音打断了皇后所有的话,宇文相如甩袖而下,凛然的气势让皇后不免有些担心,“陛下?”
“逆子!你竟然私自册封一个敌人为将军,你疯了么!”宇文相如此话一出,单小三便知晓这矛头是对准了自己,而她一抬头,便对上了宇文相如那夹带着浓浓火焰的双眸,他的眼睛渐渐睁大,不可置信的盯着她,“你。你。”
“陛下!陛下您怎么了!”皇后慌忙的扶住了宇文相如,一边不经意的瞥向单小三的方向,语气中带着嗔怪,“都说妖女覆国,还真是害人不浅…还不赶紧。”她在切切实实的看见那双如同一泓清泉一般的水眸的一刻,几乎心脏都停止了跳动,一双美眸惶然的睁大,那般的不可置信。
这一切变化的太快,快到大家都来不及反应,皇后连清音将她从上到下都打量了一遍,嘴中喃喃道,“这。”
连清音观察了一下宇文相如的神情,快步上前走到单小三的面前,语气中夹杂着疑惑,“你就是北戎的昭容贵妃?”
同时,宇文啸的目光也随之而来,他挑着眉头,似乎并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以前的事情末将都不记得了,至于是不是贵妃,末将实在是惶恐!”单小三不给她正确的答案,也不否定她的答案,她掩目,身子微躬,俨然一副尊敬帝王皇后的模样。
“不记得了?”连清音的语气顿了一下,若有所思的看向宇文啸,“啸儿,她,失忆了?”
宇文啸正色道,“回母后的话,紫烟所说句句属实!还望母后明察!”
连清音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来来回回扫了有七八遍,她始终不敢相信天下居然会有如此相像之人,那么陛下他…连清音忽然想到了这码事,眼神一顿,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竟然会如此的慌张,为什么在看见这个女人的时候,她竟然会这么的心虚。
可是细一想,当年那个女人去世的时候,已经是三十出头的年龄,又如何会是面前这个怎么看都没有二十岁的少女呢?她,应该是多虑了吧?
“陛下!那,这个,啸儿既已经封了名号,我们便不如顺了这件事,紫烟将军带兵打了胜仗,想必也累了,先让他们回去休息,等到了庆功宴的时候,再宣进宫如何?”连清音的话没有丝毫的底气,她甚至都没有留意到自己的帕子攥的是有多紧,手心早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宇文相如先她一步转过身去,即便已经五十有余,却仍然不减当年的气度,无形间便形成了一定的气场,可是,现如今,仔细的一看,你便会觉得那背影是多么的无奈,多么的寂寥。
“这一切便交给你安排了!”他摆了摆手,无奈的叹了口气,在空旷的大殿中,徒留下一串细碎的脚步声,连清音福身,“臣妾定当不负陛下期望!”
连清音慢慢的站起了身子,却依然恋恋不舍的望着那道明黄色的身影,上一辈的恩怨,为何迟迟无法了却呢!
连清音面带着笑容,努力的不再去看那张绝代倾城的面容,注视着宇文啸,“你了解陛下的脾性,你打了胜仗,他打心眼里的开心,却不会表示出来,七殿下,得空的话就进宫多陪陪陛下,他心里,挂念着你呢!”
连清音就像是现代的贤良主妇,说话殷实,句句都听着诚恳,但是单小三却仍然可以感觉出,这样的女人心里却越是可怕,因为你永远无法猜透她在想些什么。
“儿臣明白。”宇文啸凝眉深思,说的话听起来颇为沉重。
连清音不再多说什么,“如此,便先行回府休息吧,本宫也乏了,都退下吧!”连清音摆摆手,从殿外瞬时就涌入了进十二名宫婢,立在金銮殿的两侧,连清音腾出一只手来搁在空中,便有一名看上去年长一些,服饰偏深色的嬷嬷走到她的身旁,将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胳膊处,“娘娘,走吧。”嬷嬷低声道。
“嗯。”连清音拖着长长的尾音,一袭凤袍在地上拖了将近十米,满头的金钗哐当哐当的响着,单小三与宇文啸一同跪在一旁,等着她离开。
“母,母后!”就在连清音的脚已经迈开,刚刚要踏出门槛的一刹那,一声清脆的女音让她将脚又重新缩了回来,在嬷嬷的搀扶下,头微微的侧过来,没有了方才的和颜悦色,甚至说没有丝毫的感情,整个人变得也是那么的不一样,声音沉闷而又压抑,“何事?”
纵然母女分别了数年,她对于面前这个无辜的女子依然提不上任何的好感,她的出现便会让自己思及自己的罪恶,让她时时刻刻遭受着午夜凶灵的噩梦。
单小三虽然敛目,可依然可以感觉到连清音浑身上下散发出的距颜如雪千里之外的气息,她不禁有些好奇,颜如雪不是公主么?难道就这么让她一个国母厌烦?虽然她也不喜欢颜如雪这个人,可也绝对没有这般的讨厌。
“儿臣。儿臣。”颜如雪似乎是有些怕她的,而这种恐惧并非是装出来的,她紧紧的捏着自己下摆的衣服,却又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
站在连清音旁边的是海嬷嬷,一个从连清音出生开始便侍奉在左右的奶妈,她熟知连清音的一切,她们的关系更比母子!这个时候,她忽的笑了,看着颜如雪道,“公主,如今从北戎回来了,便好好歇息几日吧。相隔数年,定然有许多的话要与娘娘说,不如择个佳日,来娘娘宫中好好倾诉才好。”
“就算她有话要与本宫说,本宫也没话要与她说,海嬷嬷,摆驾!”连清音眼中闪过了一丝的狠厉,转身便要离去,颜如雪急了,“母后!儿臣是想和母后说一声,这几日,儿臣能否不留在宫中?儿臣许久没见到啸哥哥了,想去啸哥哥的王府呆上一段时日!”
连清音的脚步慢了下来,她站在殿外,清丽的背影背对着所有的人,颜如雪眼巴巴的看着她,小手不安的揉搓着,她生怕自己听见什么反对的话,所以紧张的心脏几乎都要蹦出来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皇宫里,这个母仪天下的女人可以面对着所有的人去笑,却偏偏不会对她笑,她从来不会将目光聚集在自己的身上,她听说,她只是皇后娘娘前去香山寺的时候捡回来的孩子,可是,她却被意外的封为了公主,即便,是一个人人都不怎么欢迎的孩子。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娘亲是谁,宫里的人势力,见皇后娘娘待自己不过这般,便肆无忌惮的欺辱她。而她名义上的母后,从来不会制止他们这些恶意的行为。
既然讨厌她,又何必拼命的将自己寄养在她的名下?她一直都想不通这个问题。
那年,她追赶着那个在背后偷偷骂他野种的男孩子,她拼尽了力气将所有的火都发泄在他的身上,直到大人赶来,她后来才知道,那是一个嫔妃的儿子,是东玥国尊贵的皇子。
她身上被宗人府的人打的伤痕累累,关在漆黑的小屋里长达半个月,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来的,知道宇文啸,意外的将她救出,她才渐渐的开始明白,至少,还是有人关心她的。
她的生死从来没有被别人关心过,每日的膳食都需要自己偷偷的跑到御膳房偷着吃。想想那些年的时光,颜如雪的泪几乎都要滴出来了。她几乎是哭诉的朝着不远处的那个大红色的背影道,“母后。”这一声,让连清音的心没来由的痛了一下。
连清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要走要留,你自己看着办吧!”留下这句话,她再也没有顾盼的朝着西边的方向走去,颜如雪一屁股坐倒在地,好半天,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的傻笑着,“呵呵,我看着办。我看着办!”
她身子晃了晃,一滴清泪从脸颊上滑过。
“颜儿,走吧。”宇文啸将她扶起来,颜如雪的身子软软的靠在他的怀里,肆无忌惮的笑着,“啸哥哥,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你了,只剩下你了!”她睁大着眼睛,任凭豆大般的泪珠从眼中喷簿而出。
单小三这才发现,即便颜如雪有多么的撒泼,原来竟然还有如此无辜的一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颜如雪的一切行为无非就是竖起了自己一身的刺,越是脆弱的人,越是想要在外表上让自己坚强一点。
华清宫,华丽的楼阁被华清池池水环绕,浮萍满地,碧绿而明净。连清音的脚步在那一断清澈的池水边停下,抬了抬右手,身后的数名宫婢便福身退下,她的目光向着另一侧眺望,便可以看见何贵哈着腰的身影。
“何公公。”连清音轻唤了一声,让何贵吓了一跳,一见是她,登时便要跪下,“皇后娘娘吉祥!娘娘万福金安!”
对于皇上身边的这个红人,连清音向来保持的都是恭敬的态度,既有国母的姿态,又不会得罪旁人。
连清音慢走两步来到何贵的面前,轻声问道,“皇上在里面?”
何贵被她这么直白的一问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但是事实便也是如此,只得连连点头,继而看她似乎有在外等候的意思,思忖了半天,还是试探性的问道,“娘娘,要不奴才进去通传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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