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清音犹豫了一下,她身为一国之母,思虑的事情自然要多,更何况如今自己所处的位置是华清宫,是那个女人的地盘,一来她心里多多少少觉得有愧于那个女人,二来对于宇文相如下的那道明文禁令她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忌讳的。
连清音最终还是决定自己不要去触犯他的底线才好,微微颔首,“不劳烦公公了,本宫便在外头侯着吧!”
外头本就是烈阳高照,一般的宫女都情愿呆在清凉的殿内好好享受,而随着太阳高度的变化,连清音满身的金丝银线便暴露在了阳光之下,刺眼之余,更让人觉得有些烦闷。她性子说不上是温婉,却还是极有耐心的,只是从宫婢手中接过帕子轻轻的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汗珠,依然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但是殿内,却是迟迟的不见动静,何贵劝说了几次,却几番不见连清音动身,他也不好意思再去劝退,只得陪同一侧等候着那尊贵身影的出现。
她的脸上看不见焦急,但是若你仔细的寻找,定可以发现那一丝的慌张与担忧。她一直都明白,那个女人是他心底永远的伤痛,一道无法缝合的伤口。而华清殿内,堆满了那个女人的画像,他进去了,估摸着至少得两个时辰之后才会出来吧。
“何贵”却就在此时,一声极具威严而饱含气场的男声从华清殿内隐约传出,何贵瞄了连清音一眼,不敢耽搁,连忙福身回应,“奴才在!”
“让皇后进来!”这一句却没有丝毫的停顿,连清音的心稍稍的缓了一下,原来,他早便知道自己来了?可是随后,她的担忧像是卡在了嗓子眼一样,既是如此,她也在殿外等候了将近一个半时辰,他这么做,难道是有意的在惩罚她么?
思及此,连清音的眸光闪过了千万种色彩。
“娘娘,皇上让您进去呢!”何贵见她迟迟不动,又好言提醒道。这一次,她赶忙迈出了珍贵的一步,迟疑着朝着华清宫内走去。
如今时隔近二十年,再度踏入这里的时候,却并没有一种落魄的感觉,反而重温了曾经的回忆,这里的一切看上去依然是如此的美好,亭台楼榭,比起其他宫殿的恢弘大气,它就像是一泓清泉,一杯茶铭一般,淡淡的清香却让人魂牵梦萦。
这里的一切,她再熟悉不过了,继续向前走去,便是那个女人偏爱的侧殿轩宜殿,她的脚步停滞了下来,盯着前方被柳荫所遮盖了一半的明黄色的身影,有些失神。
宇文相如似乎正在抚摸着什么,那般的仔细,那般的轻盈,就仿佛是生怕打扰了什么一般,她朝前走了一点,才看清了那幅画,那副绝代美人的素描。画上的人她再熟悉不过了,画上的女子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一身绿纱更显得清秀轻灵,恐怕天下没有比此更美的女子了。
连清音将视线从那幅画转移开来,饶是有些忧虑的道,“陛下!时隔二十年了,陛下还想要继续执着下去么?”
宇文相如的身影一怔,坦然的转过身来面对她,眉宇间透露着王者不可侵犯的气息,“不!朕一直坚信,菀音她没有死!如若她死了,那么,今日出现在殿上的女子又是谁!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画像!”他大手一扫,垂落下来的柳叶便被打落在地,连清音被他这般器宇轩昂的脸给震住了,迟迟说不出话来。
后来,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眉目间闪过一丝的诧异,她有些不确定的道,“陛下此话是什么意思?”
宇文相如看着她,只觉得满腹的怒火无处撒野,冷冷的发出了一声冷哼,并没有回答。
连清音的身子晃了晃,急切的道,“陛下,天下相像之人何其之多?陛下又何以认定,此女乃是姐姐的后人?难道陛下觉得,姐姐是留在了北戎么?”
“够了,这件事,朕会查清楚的!”宇文相如一甩龙袍,凌厉的视线从连清音身上扫过,他眼中的尘埃似乎正在沉淀下来,“清音,你该明白,这个世界上,除了爱情,朕,可以赋予你任何一样东西,甚至,朕将本属于她的后位也一并的交给了你,如若这次能够成功的找到菀音,皇后,继续是你的,但是,朕绝不会再做这个帝王,你该明白朕的意思!”
心痛!简直就是痛不堪言!虽然她明明知道这所有的一切,可是她宁愿自己永远身处在这样的梦境之中,永远不要醒来。他的话,比起锋利的匕首,有过之而无不及,活生生的剖开她的心脏,让她五脏六腑鲜血直流!
她向来都明白,他的温柔,永远都不是对着自己,在外,她是母仪天下的国母,在内,她与他相敬如宾。是的,珠宝赏赐,一样不少,只要她派人请他来用膳,他一次都不会拒绝。可是他的脸上永远都出现不了那样的笑意,在面对连菀音时候,那种快乐的笑意。
后宫的女人以为他们帝后伉俪情深,却只有她明白,这样的伉俪情深,仅仅是做给外人看的。即便他招幸她,也是如同例行公事一般,半个时辰之后,她还是会被宫女接回自己的景仁宫,继续做她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有谁知道她的痛苦呢?
连清音狠狠的抽了抽鼻子,再睁眼的时候,面前早已经没有了那凌人的身影,她望向那刺眼的高阳,刺得双目足以阻止泪水的滑落。女子的拳头渐渐的握紧了起来,她怎么能,怎么能够,放手自己的幸福呢?
马车在喧闹的街市上颠簸了将近有半个时辰,才迟迟的停下,单小三淡然的下了马车,但是颜如雪已经渐渐习惯了娇身冠养的日子,难免有些受不了,刚下了马车,就跑到了一边的石狮子旁吐了个干净。
宇文啸皱着眉头,说不清道不明那样的感觉。
他,貌似有洁癖?这是单小三得出来的唯一的结论。
王府的外面早已经站满了大大小小的仆从,每个的脸上除却了喜悦,还有就是胆战心惊。谁都知道,宇文啸是个难伺候的主子,稍稍出了差池,可就小命不保了。唯独与他们不同的是在王府内已然张望着的几名女子,一瞧见他们的夫君回来了,就一个一个的迎了出来。
宇文啸扶着颜如雪,步伐缓慢,单小三紧随其后,在她的身后,是高德与王常安两个副将,他们在进入王府前就驻留在了外面,这里终归女眷偏多,将领不适宜入内。但是单小三就不同了,大家都知晓她是女儿身,自然没什么大碍。
“哎,你是谁啊?”宇文啸一行已经进了王府,她却有些悲催的被一个女人给拦了下来,那女子眉眼生的还算是美丽,就是说话的声音,像是黄鹂鸟一样,听起来有些刺耳。她穿着玫红色的罗裙,手中还执着扇子,一股股刺鼻的香味让单小三皱起了眉头。其余几个女子都跟随在宇文啸的身后一同进去了,这个女人却好像就对她有意思一样,上下的目光打量着不停。
真没有想到,刚进这个王府,就会遇见麻烦。她还记得,方才在马车内,他对她说的话:“任何时候,都不得暴露你是女子的身份。”她没有迟疑,点头应允,或许这样,她会更加方便一些。可是如今,瞧着这个女子的打量,她大感这个女人会发现一些什么。
虽然她身着戎装,但是这张清新秀丽娇艳若滴的小脸上的芳华,又怎么会被这区区的铠甲给遮掩?而显然,面前的这个女人似乎就是这样想的。
“你是。”她的话只是刚出口。
“让她进来。”前方,宇文啸居然回头了,对着她们的方向,若有所思。
面前的女人迟钝了一下,再度要发言的时候,她甚至诧异为何前一秒还在自己面前的人这一会儿竟然已然到了王爷的面前,众位女眷,眼神不一的打量在了她的身上,从这个人身上,她们感觉自己有种身为女人的威胁。可是,也仅仅只是感觉罢了。
因为,她们所有的视线都关注在了颜如雪的身上,她们可明白得很,在这个女人进入王府开始,手几乎就没有离开过她们家王爷。
“王扶。”宇文啸发话了,女人之间的窃窃私语瞬间就小了一些,一个年近四十穿着朴素的中年男子也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哈着腰道,“王爷。”听着他的口音,似乎是个太监?
单小三眸光一黯,虽然她不了解这个朝代,却也明白,历朝历代,太监应该是皇宫里才有的才是,如今,竟然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王府?这说明。下面的她没有再想下去,清朝尚有九龙夺嫡,每个皇子对于皇位的向往都是显而易见的,可是她却未曾想到,原来,宇文啸也会有这样的心思。
“将军,请随奴才来。”方才宇文啸和王扶之间的对话她显然没有听见,如今王扶忽然对她说话,单小三眼神才游离了过来,她颔首,j两个字,“有劳。”她也是一个并不擅长说话的人,能行动的绝不会说话,能打手势的绝不开口。在现代进行特工培训的时候,她们学习的最多的就是手势,似乎,嘴除了吃饭几乎是用不上的。
跟在王扶的身后,远离了那些粗俗的香味,顿感清新的空气袭向了自己,她的步伐自然也变快了许多。
一路走来,她才渐渐的对宇文啸的审美有了重新的认知,像是他这样含着金钥出生的人,居然将整王府装饰的如同桃花源一样,有花有树有竹林,每一处的亭台楼榭,都格外的别具匠心,四处还交叠着琴音与曲声,琴音流淌,或虚或实变化无常,如同幽涧滴泉清冽空灵,玲珑剔透。
单小三的脚步陡然间的停了下来,站在原地,将头仰到四十五度,将一抹白色的身影恰巧纳入眼界,依稀可见女子飘扬的青丝,她就站在珊瑚长窗前,与单小三毫无避讳的对视,瞳孔中清澈的不夹杂丝毫的尘埃。
“那是水涧阁的白雅然夫人。”蓦地,她听见了王扶的声音,视线渐渐转移到了那女子手中握着的玉笛,以及这戛然而止的琴声,原来,刚才的曲子便是她奏的?单小三的眉不自然的收紧,这个女子所在的方向为西边,而方才的琴音却可以从四面八方传来,她的手不自然的攥紧,这个女人会武功?
她不禁唏嘘,开始怀疑,宇文啸的这个王府里究竟是养了些什么样的人?
单小三背对着那个女人离去的时候,依然可以察觉到她的视线,没有丝毫的掩饰,仿佛要从她的后背贯穿她全身,那样的视线,唯一缺少的便是凌厉,而多了的,竟然是——哀怨。
她向来喜欢在三秒钟之内读懂别人的心思,但是在这样貌似危机四伏的王府里,她却没了那样的兴致,果断的遵循一句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便杀之。她便是一条筋的特工,除了对于主子,对其他的人一概是没有心的,除非,是那些给过她恩惠的人。
“将军,到了。”王扶领着她,最终在一处楼阁前停了下来,她抬眼望去,瞧见那金灿灿的匾额“紫月阁”。整座小阁占地面积并不大,内里的装饰也毫无奢华之感,她却格外的喜欢,如此的简洁,住着才会舒心。
站在紫月阁内,她回眸,才发现王扶停留在距离这里十米的地方一动不动,眼眸中似乎夹杂着一些什么,但是她没有多想,点头谢过。
临走的时候,王扶还对着她说了几句,大抵就是紫月阁距离王爷的住处有些远,如若她有急事,可以随时去找王爷。单小三的轻功本就不在话下,对此也只是嫣然一笑,这一笑,便从王扶脸上看见了惊惧之意。他定是感觉自己不像男人不像女人,一定是妖魔转世。
而单小三暂时还不知道,这个紫月阁中,所藏着的秘密。
或许因为她身份较为特殊的原因,紫月阁中,并没有安排任何的婢女,这也方便了她不必在人眼下做事,被人盯着的感觉是很不舒服的。
衣服等物品王扶都安排人送了来,他们统一将东西都放在了阁外的地上,就仿佛是避开这个不祥之地一般,一溜烟的跑走。单小三淡然的从门外将东西整理好了纳入柜中,然后,开始宽衣解带。
一段的戎马,一段的奔波,她自己都开始嫌弃自己了,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衣服一件一件的褪去,女子曼妙的身形显露无疑,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沐浴的水她都准备好了,身着一件粉嫩的肚兜,除此之外,身上无一件遮蔽之物,修长的身影立在木桶之外,纤纤素手伸入水中探着水温。
明白如玉的雪肌衬着水上漂浮着的粉嫩的花瓣,晶莹的水雾蒙着,如同梦幻一般,白皙纤细的长腿率先迈入水中,然后缓缓的解下最后的一层遮蔽物,将全身都浸入水中,水清透柔和,她信手拈起花瓣洒在洁白如玉的手臂上,颇为享受这段美好光阴。
无论是现代,还是现在,她身份的特殊让她根本无暇去享受这样作为一个女人本该拥有的沐浴,所以,单小三也难得的身心放松。
就在那一纸纱窗之外,一双明眸,清澈明亮,一动不动的注视着这样的一切。
单小三的动作忽的停了下来,三千青丝遮盖住了女子脸上的轻蔑以及眼底的冷意,她捻着那一片薄薄的花瓣,反复的抚摸着,另一只手轻轻的将水舀起从自己的脖颈处倾泻而下,而就在这一瞬,眼底的杀意陡然的闪过,手中的花瓣竟然如同锋利的匕首一般冲了出去,直直的刺向那窗外的黑影。
窗外的身影一惊,一个翻越不偏不倚的避开了这片花瓣,扭头一看,那花瓣直直的刺入了红漆木柱中,情不由己的倒吸了一口气,倘若刚才自己慢下一秒,只怕她早就已经命丧黄泉了。
她后来才觉得不对劲,想要掉头就走的时候却已经晚了,脖颈处,尽是凉凉的一片,不知何时,单小三已经披着轻纱,握着短刃,逼近这张她方才才见过一次的脸。
白雅然这次是真的哑然,这个女人动作快的连她都看不见,而她手中握着的这个短刃,却是锋利无比的,只怕自己这个时候只要稍稍动一下,一条血痕根本不是问题,刀片上闪现出来的寒光确实让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惧怕,而单小三的手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饶是有些玩味的看着面前这个尚且努力的保持着淡然的女子道,“谁派你来的?”
白雅然挺直了身子,将小脸抬得高高的,“无人。”不轻不重的两个字,听在单小三的耳中,却别有一番风味,至少,这样的女人,她并不讨厌。
凉意已经不在,白雅然转过身子,正看见她推开了阁的正门整个身子迈入其中,她顿了顿,迟疑了一下,随后也跟了进去。一阵阴风吹来,她只觉得身子不受控制的哆嗦了一下,而方才还在沐浴香肩的女子,此刻却是反复的擦着那个刚刚威胁着自己的匕首,这一幕,她真觉得有些刺眼。
难怪单小三会如此的适应这里,瞧着她那样阴冷的性子,估计住在这里反而更为安心。
“一早看见你,便知道你是女儿身。”她的话是肯定的,她知道这么近的距离,对面的女子一定听得见,可她依然在专心的擦拭着早已经锃亮的短刃,反复的摩挲,似乎,自己的话对她来说并没有任何的吸引力。
但是奇怪的是,她这样的性子,让本就不怎么喜欢说话的自己一下子有了更多的话,因为无人回答,所以她说着也就更顺心。
“我是七殿下从青楼里赎回来的,从此便一直作为他的女人养在身边,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殿下是一个极其有野心的人,他有他的宏图壮志,而我能做的,只有倾尽所能的去帮助他。”白雅然端坐在一旁,一动不动,就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一样,她的眼神直直的盯着那寒意十足的匕首,淡然的扯唇。
“王府里的女人,形同虚设,很多不过是他为了迷惑人心而买回来做摆设的,而我,才是王爷致命的武器,你一定想不到吧?为了能够帮他实现他的宏伟壮志,我白雅然上过的床不计其数,伺候过的男人数不胜数!”
她手上的动作渐渐的慢了下来,她似乎正在等待着,等着白雅然接下来的话,而她心底那隐隐的恐惧,那吞噬了她所有恬淡的恐惧究竟是从何而来?
她不过才见了这个女人一面,白雅然却似乎就将腹中的苦水一股脑的倾泻了下来,她将短刃放下,走到一旁,没过一会儿又折身回来,只是手中多了一个茶杯,她放在桌面上,嘴上虽然没有说,但是白雅然也知道是给自己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你这里么?”她握着茶杯,凝视着单小三姣好的脸蛋。
她耸肩,摆明了一副你若愿意说我便洗耳恭听,你不说,我也绝不勉强的表情。
白雅然失笑,晃动着杯中少得可怜的茶叶道,“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容易成为武器,我的目的很简单,只是想给你提个醒,如若你觉得,你可以承担这一切,那我绝不阻拦,但是如果你没有能力,就尽早的离开这里。”
单小三静静的听着她说着,敛目思考了一阵,末了她只补充了一句,“你不该爱上他。”
对于一个陌生人,她真的觉得这是自己多话了,可是面前的这个女人让她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
一身素衣的白雅然,符合着她的名字,她头上的珠花几乎都是白色,而此刻,她唇色也开始泛白,就仿佛是被人猜中了心事,可是,她并不介意面前的这个女人知道,“你说的没错,如果不爱他,我断然不会继续留在王府中,但是如今既然陷进来了,就没有那么容易抽身离去。”
一双剪水般的秋眸抬起,单小三与她对视,仔细的读着这样清澈的水眸,她愈发觉得,或许,眼睛并不代表一个人的心境,却是蒙蔽住一个人内心最好的遮盖物,从她眼神中无法读出的哀伤,字里行间却足以表现出来,是那般的无奈。
“但是,有些事就是身不由己的,或许,就连你对于一份感情的认知你都不一定感觉得到,这也是爱情的可怕。”
对此,她从来都是认可的,而她刚刚萌发出来的一丝好感,早就在那份冷淡中消失殆尽,只有找准了自己的位置,只有不争不抢,或许,收获的会更多。
“谢谢你的提醒。”她明白,白雅然的这番话是说给自己听的,算作一个好心的提醒,所以,送她出门之前,单小三还是打破了惯有的沉默,白雅然莞尔一笑,“我还以为你会后悔没有在茶盅下毒。”
这样的冷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单小三勉强的扯出了一丝的笑意,目送着白雅然离去,她才将两扇门统统关上,感觉到手中粗糙的感觉,张开,一张纸条悄然的出现在了手心。
白纸黑字,她眼眸一紧,断然的揉碎在了手中。
那上面写着,“屋中有鬼,小心”简短意赅,她却并不相信。
要说鬼魂,她便是那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魂魄,难道就是别人嘴中的鬼么?古代的人最是迷信,但是现代人都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鬼而是人!
入夜,微风习习,她穿着宽大的书生长袍,娇小的身子上裹着如此的累赘,看上去便很不舒服,屋顶上,恰巧有突兀起的石块,她便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这静谧的夜,还有那远处的繁华,灯火辉煌,却让人莫名感伤。
她不由得便想起了白雅然的话,有些时候,爱的身不由己,不知不觉便会陷进去。她庆幸于自己的感情还没有给予便及时的收了回来,难过的却是,世上永远都会有这样的一种人,不动声色的利用着你,连同你的感情。
可是后一想,自己何尝又不是自己所痛恨的那一种人呢?
她双手环肩,三千青丝用一根木簪子简单的捋在了脑后,定定的思考着,她却不知,此时此刻,一道黑影,正悄然的朝着那个床位潜伏而去。手中的匕首泛着幽暗深邃的寒光,在月光的映衬下,更为阴森可怕。
“咚咚咚!”就在此时,一声清脆的敲门声传来,前往床边的身影猛地顿住,一边打量着床上的动静,生怕这样子的敲门声会将床上的人惊醒,一边更害怕外面的人会忽然间破门而进。黑影慢慢地朝着门的方向走去,蹑手蹑脚。
窗外是王府的一个丫鬟,只是奉王爷之命,明早去前朝听封,她俨然并不知道自己的危险,一声声的敲着,听起来更像是生命的倒计时,那一下一下,敲在人心。
刚刚听闻了有一点动静的单小三,双目间陡然的放射出了一丝的精光,手中的银针已然夹在手指之间。
而这个时候,门开,一道亮光闪过,黑影迅速的将倒下来的女子揽在了怀中,然后在思忖之间,悄然的关上了门并将人拖走。
世间万物,又归为沉寂,而为何单小三迟迟不见动静呢?因为她的脚,不偏不倚的踩在了某个物体之上,听见了一声闷哼之后,便再也没了动静,但是她清楚,这是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受了伤的人!这个认知迅速的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她用力的将这个身体翻过来,只是这一下,她的手上就遍布了温热的液体,她惊呼,这个人究竟是流了多少的血啊!
她承认,自己向来不是什么普度众生之人,更没有那么善良的心思,她迅速的收手,用帕子擦干净双手之后,便站起了身子要走,可是,居然有不怕死的,就这样用那脏兮兮的手抓住了她的脚腕。
单小三眼中闪过了一丝的厌恶,她真想用自己手中的银针戳中这个人的任督二脉。
“别。别走。不要离开我。”就是这频繁的呢喃着的话,将她拉回了现实,若有若无,丝丝缕缕都在牵动着她的心。这样的声音,似曾相识。玉瓴风?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单小三迟疑了半响,最终还是走了回去,漠然的蹲下了身子,先是探了探鼻息,然后一碰触他的脑袋,她的手就陡然的缩了回来,该死的,他居然发烧了。
背着身上沉重的身体,她凭着感觉找到了床位,先将身上男人放倒在床上,然后折身回去一支一支的点燃蜡烛,瞬间,阁中就变的明亮了些许。
不得不承认,她除了杀人,还真不怎么会照顾人,在心里说服了自己无数次,玉瓴风与昭容明宜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纵然现在是自己霸占着这具身体,她也不该狠心的将自己完全的与这个男人撇开。就算要撇清关系,也得等他成功的醒来了再说。
她打了一盆热水,拿着毛巾洗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拧干净走到床边,将男人的身体正过来,当她看清眼前的这幅景象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他究竟是遭人追杀了,还是自虐后遗症啊?此时此刻,浑身上下几乎都被血污给遍布了,竟然找不到一处完整干净的地方。
若非是那隐约可见的脸庞,她真的怀疑现在面前的这个男人究竟是不是玉瓴风了。
她一点点的将他脸上的污渍擦去,有的地方有轻微的擦伤,可是这些都不足以致命,只要等一下用点酒点一点就好了。
她迟疑的将目光转移到了他的身体上,一代帝王,一代枭雄,现在却只是一个亡命之徒,浪迹天涯,而将他赶尽杀绝的却是他挚爱的女人,这比起笑话更为可笑。她淡淡的扫眉,低着头为他宽衣解带,而这一次,似乎就没有那么的幸运了。
他胸前胸后,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剑伤,有的伤口深达两厘米,此刻,还在潺潺的冒着鲜血,而那血,也隐约发黑。
她这个时候,若是心软,那些化脓的地方必然会成为她致命的伤,所以,在将其余地方都擦拭干净之后,她迅速运用了手中的银针,几乎在0。1秒之内,准确的扎破了那些的脓包,在淤血喷涌而出的同时,她也听见了男人的一声闷哼,他的手猛地抓紧了她的柔胰,那长长的睫毛泄露了他的不安,“不要走。咳咳。求你,不要走。”
她的力道根本不足以将她的手抽出,只能任由他抓着,也好成功的转移他的注意力,而她的另一只手,则迅速的在他的伤口上运作着。
因为单小三的动作迅速,所以就算是很疼,也只是秒把秒之内的事情,一眨眼便过去了,现如今,那干净厚实的胸上,只有一条条狰狞的疤痕,既便是如此,依然会让人觉得可怕。
如今天色这么晚,玉瓴风恐怕也是侥幸从那些追杀他的人中逃脱出来的,她既然做不到将他交出去,便必然得让他留在自己的寝室里,而她,务必得将这一切后事料理干净。王府中本就人多眼杂,她不希望生出任何地事端来。
就比如说,她眼眸一转,凝视着地上遍布的血迹,悠然叹息。
临近太阳升起的时候,她是被一阵声音给吵醒的,睁眼一看,便瞧见床上的男人正费力的挣扎着要爬起来,但是他的手不偏不倚的打翻了单小三专门熬的药汤,洒的满地的汤汁。
他的神情惶然而无措,当触及那直直的凝视着她的明水秋眸的一刻,仿佛这个世界都停止了转动,他的眼中,仿佛只剩下了她,剩下了——昭容明宜!他真的找到她了,终于见到她了!
什么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兴奋,什么都无法掩饰他的喜悦,他的手指颤抖着,遥遥的指向她,依旧毫无血色的唇战兢着,“明。明宜!”
看他这样大幅度的动作,单小三终于忍不住的站起了身子,声音中夹杂了一丝的厌倦,“你别乱动,伤口我已经帮你清理过了,等你可以走路了,就赶紧离开吧。”她说话说的是那般的快,让玉瓴风刚刚激动的火焰瞬间熄灭,像是一头冷水泼了下来,浑身的伤口生生的扯得痛啊。
他嗫嚅了半响,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她,怔怔的瞧着她离开的背影,好半响才扯出了一丝的苦笑来。
单小三在这个片刻的功夫,已经重新熬了一碗药汤,轻轻地阖上门,正对上他相望着她的狭长凤目,微微的顿了一下,他的目光那般的炽烈,炽烈的她的手根本不知道该放在那里。
在看见她进来的刹那,他闪过了一丝的欣喜,“我还以为你不会理我了。”单小三的身子刚刚做到了床边就听见了他的声音,孩子气的让人不禁心疼。她将一切的心思都掩藏在心底,不露声色,更没有对这样的话做出任何的回应,只是小心翼翼的将药喂进他的嘴里,一勺勺的舀着。
碗终于空了,她随手搁在了一边,但是床上的男人压根没有起床的意思,她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不好意思再去主动的要求让他离开,因为她清楚地知道,他身上的那些伤,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让他逃离这个王府,这个处处潜藏危机的王府。
“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在静谧空旷的屋内,相望无言的二人同时听见了这样的呼喊声,先是面面相觑,随后,他就看见她淡然的将衣服一件一件的穿好,身着男儿装的她怎能掩住那般的芳华,她依旧明艳动人!
他一动不动的看着她,而单小三始终背对着他,即便感受得到身后灼热的视线,她依然淡然自若的穿好了衣服,然后转身看向他,开口道,“你先留在这里,我出去看看。”
外面已经是乱哄哄的一片了,处处都是奔涌着的人头,单小三慢慢地朝着那边众人聚集的地方走去,就在这个时候,她还是感觉到了若有若无的气息传来,侧目,白雅然这次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个怯索索的侍女,与昨天那模样完全不同,她的模子本就好,像是具有灵气一般,今日看起来就是稍稍艳丽了一些,但是并不俗气。
白雅然走近她,双眸中闪过了戏谑,她继而又望向那片小池塘,将头转过来继续道,“我劝你还是不要趟这个浑水,不知每年,这里要死多少个人呢。”
这话,听起来似乎并不像是玩笑,而光辉下,白雅然的妖媚,竟然丝毫不比她身上与生俱来的冷意要差,反而让人觉得诡异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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