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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入魔(2万!)

a城的动荡在单老爷子回来之后终于告一段落,除了冯潇霆仍旧被囚禁在牢中,冯家的所有公司重新恢复往日运作,没有人知道,在这场浩瀚的变动中,究竟发生了怎样的故事,更加没有人知道,在冯家东山再起的背后,一个女人的消失牵动着所有的利害关系。

单老爷子命人将单亦宸软禁在了单宅,除了进去送饭的小莫,谁都不许与他相见。

小莫手足无措地经过重重警卫的把守,走进房间内,将餐盘放下。

眼前那个脸色憔悴,神情冷淡的男人,早在倪筱尔离开的那一天就失去了魂魄,唯一能够唤醒他的,只有她的消息。

听见声音,他淡淡问道:“找到了吗?”

他鼻子一酸,摇了摇头,“我们派去的人找遍了整座a市,都没有发现少夫人的影子。”

“重央呢?”

小莫咬牙,“重央也……也消失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重央的消失一定与少夫人有关系,明知道他对少夫人有情意,却一直瞒着首长,直到今日铸成大错。

腿一软,小莫跪了下来,眼睛一红,“首长,你打我吧,其实我早就知道重央对少夫人……可是我顾念着与重央是生死情义的兄弟,始终没有告诉首长……我错了,首长你责罚我吧!”

堂堂七尺男儿,刀里来火里去,历经几番生死,从不轻易掉泪的小莫,此刻在单亦宸的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他知道,即便是此刻在单亦宸面前死了,也不足以回报单亦宸对他与重央的信任,他有愧,他该死!

然而,一双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不敢看单亦宸的眼睛,却听到他清冷的声音,“如果她还活着……有重央在她身边护着,我很放心。”

他呆了一呆,抬起头看向单亦宸,他所认识的首长,英明神武,睿智聪慧,年纪轻轻却军功卓越,无论在任何艰险的情况下,他始终如同神祇一般存在,指引着所有人的方向。

然而此刻,他却在这位年轻首长的脸上看到了茫然与疲倦,仿佛一瞬间被抽去了所有的力量,存在于他眼前的,只是一具空荡荡的枯骨而已。

小莫骇然,“首长,你……”

话音未落,单亦宸的嘴角边已经溢出了一丝血迹,脸色苍白如纸地倒在了他的面前。

“首长!”一声惨然的叫声响彻整座单宅。

关耀宇提着医药箱匆匆穿过单家的层层警卫,却在最后一位带枪警卫员的把守下被拒之门外。

“少爷的病已经由其他医生看诊,关少爷请回。”

关耀宇气急,冷笑道:“怎么,现在连我的路都要挡?是不是我关家少爷的身份入不了你们的法眼?”

警卫员冷冰冰道:“单老爷子吩咐,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能进去看望少爷。”

“如果是我呢?”一个低沉的声音缓缓传来,分明是平静的语调,在空气中施加的压力却令人不容忽视。

警卫员心中一惊,慌忙垂首行礼,“长官好!”

一身戎装的单亦荃沉静地站在门口,风尘仆仆,看样子刚接到消息从边境赶回来。

关耀宇仿佛见到救星一般冲向单亦荃,“大哥,你再不回来,单亦宸那小子可就要死在单家了!”

单亦荃淡淡道:“你先进去看他,我去见爷爷。”

想起单家那个顽固至极的老太爷,关耀宇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祝你好运。”

有了单亦荃的吩咐,警卫员哪里敢拦关耀宇,只能沉默地看着他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关耀宇推开房门,幽暗的房间里,死一般的沉寂,他屏住呼吸聆听了片刻,竟然丝毫感受不到活人的生命体征,他慌忙开灯,顿时被眼前的一幕怔住。

他从小就和单亦宸一起长大,尽管是同龄人,可他心里却悄悄拿单亦宸当作偶像崇拜,崇拜他的冷酷,崇拜他的狠厉决绝,更加崇拜他理智到近乎可怕的感情。

然而此刻,这个令他崇拜了二十几年的年轻军人,却像个孩子一样抱着一副油画坐在沙发上,他执着地将脑袋依偎在油画上,仿佛抱着自己的爱人一般深情。

“找到了吗?”他喃喃问道,干涩的嘴唇有些发白,此刻,他的脑海中只有这句话,早已记不清重复问了多少句,可他始终盼着能够得到一个“是”字的回答。

倪筱尔现在人在何处?她还活着吗?如果还活着,为什么他翻遍整座城市也找不到她的踪影?他想到了所有的可能性,却始终不愿相信最坏的可能。

关耀宇眼睛有些发涩,他舔了舔嘴唇,走到单亦宸身边,终于看清楚了那副油画,巴黎协和广场上,一个笑靥如花跳着舞的少女和一个远远伫立观望的年轻军官。

他终于相信,这世间有一种感情叫做一见钟情,更有一种感情叫做情深不铸。

“单亦宸,再这样下去,还没找到倪筱尔,你的身体就先垮了,听我的,你先把药吃了。”关耀宇伸手拿过药,递给单亦宸。

他缓缓转过头,冷淡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自嘲,“什么药?安眠药?”

关耀宇怔了一下,继而狼狈地缩回了手中的药,沉默片刻,他苦笑道:“你现在算什么?殉情吗?你别忘了,你是单亦宸,是单家的骄傲,是整个华东军区军衔最高,最年轻有为的首长,有多少人为你马首是瞻,可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他一直以为从前这些啰里吧嗦安慰人的话,他一辈子都不可能说得出口,可是现在他才发现,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玩世不恭,看见单亦宸了无生气的模样,他为兄弟感到心痛。

单亦宸飘渺轻微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说得对,我是单亦宸,所有人都仰望我,追随我,却从没有人问问我累不累,痛不痛,开不开心。只有我的妻子,只有她在乎我。”

活在单家近乎残酷的训练中,他早就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早就忘记了疼痛与疲倦是什么滋味,可是那个明明很笨却总以为自己很聪明的傻丫头,只有她不厌其烦地守在他身边,像一只温顺的小猫,一点一滴地舔舐他的伤口。

他本可以更宠她,本可以给她更多安全感,然而一切都终结在这场意外中。

关耀宇知道他绝不可能听进自己的劝说,只能咬牙将安眠药收了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大哥回来了,有他在,单老爷子说不定会放过你,你好自为之。”

他走出大厅,却见一个身段窈窕的女人站在那儿,夕阳西下,她模糊的面容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忧郁,与从前见到的那个自信果决的女人相比,宛如不同的两个人。

“他怎么样了,还是不肯吃药吗?”红薇轻声问道。

关耀宇低头笑了笑,“你在他身边安插了那么多眼线,他的状况你会不知道?”言语中嘲讽的意味不言而喻。

红薇并没有生气,她安静地看向关耀宇,眸子中闪过一丝伤痛,“我了解他,他不会在单家呆多久了……”

关耀宇愕然,还没有细细体会这番话的意思,只听到书房的门打开,单亦荃走了出来,沉沉的面容上看不清喜与悲。

“爷爷让亦宸去书房。”单亦荃淡淡吩咐道。

红薇脸色一白,顿时冲到书房里面,急切道:“爷爷,你饶过亦宸!他已经知道自己错了!”

“红薇,你退下!”单亦荃微微皱眉,不动声色地将红薇扯了出来。

红薇绝望的眼神看向单亦荃,“大哥,你为什么不肯帮我?”

关耀宇满头雾水地看着两人的举动,却见勤务兵将一根鞭子送去了书房,顿时脸色一变,他早就听说过单家家规严苛,单亦宸这次盛怒之下动用私权,波及无辜的冯家众人,令a市经济震动,想来一定责罚深重。

脸色苍白的单亦宸仿佛一具没有魂魄的行尸走肉一般进了书房,只听到里面传来单老爷子严厉的声音,“我早就说过,那个女人嫁入单家迟早会出事,我也提醒过你不要任意妄为,如今你为了她居然做到如此地步,值吗?”

红薇紧紧攥住衣袖,屏住呼吸,神情紧张。

却听到一声清冷的回答,“值得。”

红薇身子一晃,顿时后退了几步,只听到单老爷子怒道:“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认错?好,那我就替你去世的父亲打到你承认错误为止!”

鞭子抽在皮肉上的声音令红薇颤抖了一下,她咬唇要冲进去,却被单亦荃拉住。

“这顿刑罚,他必须要受下。”他冷冷道。

站在书房外的三位年轻人面色各异地听着里面的鞭子声音,要不是亲眼看着单亦宸进去,没有人能够相信在这残酷的刑罚下,单亦宸居然能够忍住巨大的疼痛而不吭声。

要不是单母哭天抢地地赶到书房外,单老爷子根本就不会停手。

单母垂泪道:“父亲,亦宸任性,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有教导好,您打我吧。”

单老爷子扬到半空的鞭子顿住,儿子去世得早,他这个儿媳含辛茹苦地将孙子抚养长大,这些年来单家亏欠她良久,他又怎么能当着众人的面让她这个做母亲的伤心?

单老爷子重重摞了鞭子,叹息了一声,“带他下去。”

红薇一个箭步冲了进去,见到倒在地上血肉模糊的单亦宸,眼泪立刻流了下来,单亦荃与关耀宇合力将单亦宸搬回了房间,单母红肿着眼睛道:“我留在这里照顾亦宸,你们先回去吧。”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单母掀开儿子的衣服瞅了一眼鞭伤,立刻又哭了起来,“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懂爷爷的心思呢,只要你求饶,爷爷怎么舍得打你?”

单亦宸勉强睁开眼睛,露出一抹惨白的笑容,“母亲,我对单家有愧。”只有受了爷爷的责罚,他才能毫无后顾之忧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单母抹了一把眼泪,给他的伤口换上药,看着他睡着,这才缓缓退了出去。

门口,红薇不安地看着单母,“夫人,亦宸已经休息了吗?”

单母点点头,疲倦道:“折腾了一天,大家也都累了,红薇,你也回去吧。”

红薇犹豫着走了两步,忍不住又回头,“我看他一眼就走。”她缓缓推开房间的门,蹑手蹑脚地朝单亦宸的房间走去,他的房间,从小到大她来过无数次,然而只有这次,她的脚步是那么不确定,那么犹疑。

她抬起目光,轻轻扫向单亦宸的床,顿时怔住。

一件带血的白衬衣被叠得整整齐齐搁在床上,旁边还有一圈包扎伤口的绷带,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来自他身上最后的一抹气息。

窗外的寒风凛冽地灌了进来,吹得白色窗帘宛如船帆一般鼓胀,落地窗开了两扇,在漆黑的夜里凄凉地,迎接她的泪流满面。

她早就知道,单家区区几个警卫根本拦不住他,或许他早就想要走了,在接受到单老爷子的惩罚之后,再一次为了那个女人,肆意地扔下所有,静悄悄地离开了。

a城的高级法院门口,叶苗苗抬手看了一眼腕表,离开庭还有五分钟,看样子倪筱尔是来不了了,她心情轻松地向法庭内走去,只要今天这场官司输掉,倪筱尔以后绝不可能在律师圈内立足。

笑容满面地推开大门,迎接的她是一脸冷峻,身穿律师袍的熟悉男子。

脸上的笑容僵住,她震惊地站在原地,看着那男子脸上浮现的淡淡笑意,“叶律师,你已经迟到很久了。”

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她掩饰性地浅浅一笑,朝着他的方向走去,经过原告律师身边时,那男律师低声急促问道:“你怎么没告诉我寰宇换首席辩护律师的事情?”

叶苗苗咬牙,“闭嘴!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她一脸平静地站到男人身边,平静无波道:“我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回到锦风了。”

“是吗?我记得从前有人说过,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今天这一战,将是我爬起来的第一个战场。”不急不缓地应付完叶苗苗,他抬眸看向法官,静静道:“我是蓝少波,暂代被告寰宇集团的首席辩护律师一职……”

叶苗苗心中疑虑交织,一双眸子不时扫向旁听席里的凌宇轩,难道蓝少波是他请来的?

蓝少波的突然出现扭转局面,将一盘早已规划好的棋局彻底搅乱,原本的部署早已溃不成军,原告律师被驳斥得节节败退,直至休庭都没能调整好节奏应对蓝少波的凌厉攻势。

最后的结案陈词做完,寰宇集团总裁满意地点点头,输赢已经立见分晓,凌宇轩微笑着站起身与寰宇总裁握手,锦风再一次在业内创造了不败神话。

原告律师面色铁青地盯了叶苗苗一眼,拂袖而去,只怕他早已认为叶苗苗实行的是反间计,叶苗苗有心追上去解释,却苦于身旁蓝少波一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她不自在地别过头,“看什么看?”

蓝少波冷冷一笑,“看一个女人究竟能狠毒到哪一步。”

她怔了片刻,看向他毫无温度的眸子,从前,哪怕她对他再过分,他也一度忍让避退,风度完美得令她产生错觉,误以为他会是她叶苗苗的男人。

今天,他终于和自己彻底撕破脸了,毫不掩饰地,表现出了对自己的厌恶。

这样也好,在他面前,终于不用伪装良善,叶苗苗嫣然一笑,“蓝律师,如今我是锦风律所的合伙人,你初来乍到,我劝你还是谨言慎行,今天运气好赢了官司,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转过身,她的笑脸迅速凝固,气急败坏地赶回公司,叶苗苗推开凌宇轩的门,却见他正细细端详着手中的一个花瓶,那花瓶色彩淡雅,瓶身上有着梅花的纹路,别致小巧。

她没好气地冲过去,“为什么在没有通知我的情况下,撤换首席辩护律师?”

轻轻放下手中的花瓶,凌宇轩抬起眼皮子,懒洋洋看向她,“作为锦风的总裁,我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要确保锦风利益的最大化。”

表面听起来,这话似乎十分冠冕堂皇,然而叶苗苗却嘲讽地笑了起来,“你撒谎!你分明不希望看到倪筱尔一败涂地,所以找来蓝少波救她!”她太了解蓝少波了,他生性孤傲,绝不可能重新回到锦风与她合作官司,除非凌宇轩抛出了让他无法拒绝的理由。

而那理由绝不可能是钱。

“你早就知道倪筱尔无法前来打官司,所以事先找了蓝少波顶替,我才知道,为了倪筱尔你居然亲自赶到日本将蓝少波接回来。”尽管她一再告诉自己,凌宇轩是个冷血的奸商,可是他闪烁的眼神令她失望了。

面对叶苗苗的咄咄逼人,凌宇轩有些恼怒,他微微皱眉,“什么时候轮到你质问我的决定了?”

叶苗苗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抑住内心的嫉妒与不忿,她直视着凌宇轩,缓缓说道:“倪筱尔她有什么好?”她究竟有什么好,值得被人一再维护?

凌宇轩露齿一笑,十分干脆地回答,“她很讨我母亲的欢心。”

荒唐!叶苗苗一脸怒色地离去。她却不知道,凌宇轩说的是实话。

原本他并不想为倪筱尔费心,可是当他看到倪筱尔桌上的包裹后,他顿时心软,她只听自己的母亲说过一次,就记得了母亲的喜好,并为她买了花瓶用来插梅花。

遇上这样一个有心的女孩儿,母亲一定十分开心,凌宇轩一生所求,无非是母亲开心,看在母亲的笑靥上,他亲手毁掉了叶苗苗的计划。

轻轻抚摸着光滑的瓶身,似乎感觉到几分惋惜,凌宇轩惆怅地叹息了一声。

叶苗苗怒气冲冲地上了车,正准备系上安全带,后座上忽然出现了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叶苗苗,你总算出现了。”

她浑身僵住,透过后视镜看见男人的脸,顿时心中叫苦不迭,脸上却竭力装作镇定无比,“胡律师,麻烦你冷静一下,有话好好说。”

男人粗糙的双手如同井绳一般缠绕住了叶苗苗的脖子,他嘿嘿笑了,“我打了这么多回官司,还是头一次被一个女人设计,现在官司输了,面子也丢了,你叶苗苗耍我也耍够了,总该给我点补偿吧?”

叶苗苗眼中闪过一丝厌恶,然而她仍旧竭力跟男人解释,“寰宇集团的这件案子我的确不想赢,只是没想到中途会换律师,胡律师,你何必跟我一个小女子斤斤计较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悄悄伸手握住了方向盘,趁他不注意,脚下一踩油门,顺势推开车门想要翻滚下去。

胡律师早就看出了她的企图,恶狠狠一巴掌扇向叶苗苗,“该死的女人!”

叶苗苗被打得眼冒金星,顿时恨极,转身与胡律师厮打起来,车子一下失去了控制,在马路上东拐西弯,扭成一条s型蜿蜒前进。

叶苗苗嘶声道:“既然你敢不要脸到上门找我,那我也不怕跟你撕破脸!今天谁都别想活着从这里出去!”

那位胡律师原本只是想着输了官司丢了颜面,妄想能够从叶苗苗这里讹诈些钱,谁知道叶苗苗居然跟他来真的,顿时心慌了,眼看她像个疯子一样对自己又撕又咬的,顿时一股怒火袭上心头,接连又是几巴掌朝叶苗苗扇了过去,“疯女人!你快松开我!”

挨了几巴掌之后,叶苗苗的鼻血缓缓流了出来,她披头散发,面色狰狞,实在是可怕得令人颤栗,胡律师厌恶地收回自己的目光,恶狠狠推开叶苗苗,在飞驰的速度中翻滚下了车。

叶苗苗捂住肿胀的脸抬起头,却看到一辆卡车朝自己迎面开来,她心中一慌,下意识地去踩煞车,然而脚上穿着高跟鞋,百忙中脚跟一滑,踩空了煞车,顿时脸色煞白起来。

眼看卡车朝自己直逼过来,叶苗苗闭上眼睛,尖叫出了声。

正在这时,车顶忽然发出一声闷响,似乎有什么东西飞了上来,紧接着,一股大力将叶苗苗从车厢里径直拽了出来,跟随着惯性,叶苗苗狠狠摔到了地上,而她的车子也在这时与卡车撞上,轰隆一声巨响之后,成为了一堆废铜烂铁。

呆呆看着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叶苗苗害怕得浑身发抖,刚刚如果不是有人救自己,说不定她早就死在这场意外里了。

只是那救自己的人呢?她颤巍巍地站起来四处张望,顿时瞥见车水马龙中,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冷淡地消失在人群中,尽管四周人群众多,他超凡脱俗的气质却令人一眼就认出来,顿时心中一跳。

单亦宸?

再定睛一看,芸芸众生中,尽是容貌普通的凡人,哪里还有那神祇一般俊美的男子?

叶苗苗紧紧咬唇,是单亦宸救了自己,她就知道,自己对于单亦宸一定是特别的,否则他怎么会冒着生命危险救了她?

叶苗苗忍不住傻笑了起来,直到救护车将她送到医院,才意识到自己遇见单亦宸的那一瞬间狼狈到了极点。

叶苗苗盯着镜子中像馒头一样高高肿起的脸颊,目光渐渐幽暗起来,那个该死的姓胡的男人,她一定要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正暗自怨恨当中,一缕幽香忽然飘了进来。

叶苗苗讶异地回头,顿时看到了一束洁白的鸢尾,身穿白大褂的男子随手将它插在花瓶中,微笑着朝她伸出手来,“你好,我是这里的高级医师关耀宇。”

见她狐疑地打量他,却并不伸手,他摸了摸鼻子,尴尬地自我介绍,“我是筱尔的好朋友,听说你是她的同事,所以来看看你。”

叶苗苗这才明白过来,他的热情原来源自于倪筱尔,她莞尔一笑,“我叫叶苗苗,好久没见筱尔去公司了,她过得还好吗?”

关耀宇脸色一黯,正要回答,病房大门忽然被粗鲁地推开,只见一个双手叉腰的女人柳眉倒竖道:“关耀宇,你又来搭讪年轻貌美的女病人是不是?”

似乎对女人的这种行为早已见怪不怪了,关耀宇镇定地冲叶苗苗一笑,“叶小姐,你稍等。”他淡定地关上门,将气势汹汹的谢小诗一路拉到走廊的最尽头,这才怒道:“谢小诗,你还有完没完?”

谢小诗俏脸一冷,瞪大了眼睛吼道:“你和别的女人搭讪就是不对!”

关耀宇微微眯起眼睛,他静静打量了谢小诗一眼,沉声道:“我现在郑重其事地问你,你谢小诗此时此地,是以什么身份来管束我关耀宇?”

他的眼里有着微微的期待,又有些不动声色的紧张,只盼着她能够回答出令他满意的答案。

然而,她沉吟良久,却郑重其事地回答道:“筱尔是我最好的姐妹,你身为刘雯雯的男朋友,应该好好照顾他们一家。”

关耀宇的心一沉,却不得不挤出一丝勉强的微笑,淡淡道:“你放心,我会一心一意对雯雯好。”他冷漠地与她擦肩而过,恍若陌生人一般。

谢小诗的脸逐渐黯淡下来,如果可以,她真想在三秒钟之前吼出他是她男人这句话。

可惜命运往往阴差阳错,她和他,好像总是这么不断地错过。

转眼间时间匆匆流逝,a城的冬天结束在一场暴风雪后,也正是在这一场大雪过后,单亦荃在巴黎的街头终于找到了数月未见的单亦宸。

阳光沐浴的广场上,身子笔挺的东方男人优雅地站在一群手舞足蹈高声欢唱的外国人当中,漆黑深邃的眼眸里一丝伤痛一闪而过,他仰头看向七彩的音乐喷泉,恍惚中仿佛又看见了那个穿着红裙翩翩起舞的少女。

穿过拥挤的人群,单亦荃沉声道:“我找了你一个月。”

单亦宸薄唇微勾,“我已经极力隐藏自己的踪迹了,本以为大哥还要再花上一个月才能找到我。”

“爷爷身体不好,玩够了,就回家吧。”默默伸手拍了拍单亦宸的肩膀,他犹豫了片刻,又加了一句,“单家并没有放弃寻找倪筱尔。”

听到最后一句话,单亦宸的身子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然而很快,他冷傲地扬起头,“我会亲自找到她。”无论她是生是死,无论她被带往何处,他都不会放弃寻找她的踪迹。

单亦荃知道他心中刻骨铭心的伤痛并没有愈合,只是沉声道:“亦宸,你应当明白,爷爷不希望你为了一个女人失去理智。”

单亦宸的目光似乎看向了某处,顿时微微一笑,“连大哥都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苛责我了。”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单亦荃刚硬的面部表情顿时变得柔情无限起来,那个站在喷泉下笑意盈盈的女人,宁愿放弃勒家舒适的千金小姐生活,也要跟随他在边境担惊受怕过着艰苦的日子,这样的女人,他没有理由不爱。

或许,他不应该站在爷爷的立场要求单亦宸做到断情绝爱。

从巴黎回来之后,单亦宸再也没有回过与倪筱尔同住的别墅,白天他呆在军区处理军务,到了晚上就回到单宅陪伴单老爷子下棋喝酒,对于倪筱尔的事情绝口不提,仿佛忘了这个在生命中出现的女人。

所有人都以为单亦宸早已忘记了倪筱尔,只有打扫房间的佣人知道,那副搁置在房间许久的油画,从来都是纤尘不染,似乎每天都被人抚摸了无数遍。

单家平静的生活终于被某天清晨佣人的尖叫声打破。

所有人循着声音匆匆奔往单老爷子的房间,只见地上撒了一地的白色药丸,单老爷子昏倒在地上,脸色发青。

“快送医院!”单亦荃当机立断吩咐道。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接到消息的单亦宸也匆匆赶到医院,“爷爷的病情怎么样?”

“医生还在抢救。”简洁地答复之后,单亦荃脸色严肃地加了一句,“亦宸,我们要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备准备……”他说了一半,似乎连自己也觉得不可置信,忍不住苍凉地笑了笑。

气氛凝重得令人恐惧,单母已经捂住嘴小声哭泣起来,单伯伯强自忍着满腹悲伤安慰着,谁都知道,这一次单老爷子的病只怕是凶多吉少。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打开,医生走了出来,在众人急切的围观中沉默了几秒钟,才道:“老爷子的身体不容乐观,希望你们家属在最后的时间里好好陪伴他。”

仿佛一道晴天霹雳,单母腿一软,晕倒了过去,单伯伯摘下眼镜,擦了擦流出的眼泪,饶是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当这一刻来临时,仍旧不能坦然接受。

医生环顾四周一圈,最终将目光停在了单亦宸身上,“单军长,老爷子请你进去一趟。”

穿过弥漫着消毒水气息的病房,单亦宸走到单老爷子的床畔,不过是短短一天的时间,单老爷子的脸上一片灰白之色,他微微翕动嘴唇,似乎要说什么。

单亦宸俯下身子,凑了过去,只听单老爷子艰难地说道:“孩子,你是单家的希望……忘了那个女人,跟红薇一起……一起为单家延续香火……”

他浑身一震,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爷爷,我做不到。”

单老爷子闭上眼睛,老泪纵横,“你是要看着我死不瞑目吗?”他哆哆嗦嗦地伸手似乎要扯掉输液管,单亦宸脸色大变,伸手阻住,单老爷子一双黯淡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他痛苦不堪地别过头,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凝住了。

单老爷子微弱的声音传来,“孩子,不要怨恨我……我活了大半辈子,就要走了,临走前就只有这么一个愿望……”说到激动处,他的手猛地抓住单亦宸,艰难地喘了口气,“为单家……传宗接代……”

病房外的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片刻之后,门开了,单亦宸安静地走了出来,“爷爷让你们进去。”

众人慌忙涌了进去,隐约听到单老爷子低声吩咐了一些身后事,引得单母垂泪不止,单伯伯红着眼睛哽咽道:“爸,你还有什么心愿,我们一定替你完成。”

单老爷子微笑着摇了摇头,一双目光忽然变得虚空起来,“我……我要去找你母亲了……”话音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静过后,单母忽然爆发了撕心裂肺的哭声,窗外一行白鸽挥着翅膀扑棱棱飞过,给这个城市增加了几许苍凉与寂寥。

单家老爷子的突然去世,引发了军政界所有高官的哀悼之情,不少人专程赶到a城参加老爷子的吊唁,却被单家老管家挡在门外。

“老爷子说了,他生前喜欢清静,死后也希望得到清静,各位请回吧。”

众人面面相觑,只能默然归去。

单老爷子的丧事办得出乎意料地低调,悄无声息地结束在三天时间内,往日一向由单老爷子把持的单家上下,全都难掩悲伤之情,单母更是突然病倒,红薇为此专门留在家中照顾长辈。

安慰单母吃了药,亲眼看着她入睡,红薇悄悄退了出来,找到家中佣人问道:“你们二少爷去哪儿了?”

“二少爷留在墓园没有回来。”佣人小心作答,忍不住又加了一句,“已经一天一夜了。”

红薇看了一眼外面阴霾的天色,拿了把伞匆匆出门,单家的墓园建在裴云山上,不过半个小时的车程就已经到达,虽说已经是初春,山上的冰雪却没有完全融化,红薇脚下走得急,一不小心滑了一跤,左脚顿时隐隐作痛起来,想是拉到了上次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她掀开鞋袜,看了一眼肿成馒头的脚背,抓了一坨雪敷在上面,这才穿好鞋袜,咬牙直起身子朝山上继续走去。

轻轻推开墓园的门,她一眼便看到了挺拔站在单老爷子墓碑前的男人,阴沉的天色下,他穿着一袭黑色大衣,肩膀上落了几片叶子,背影落寞。

红薇的心忽然抽疼起来,她犹豫了片刻,缓缓走了上去,替他撑起了伞。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她执着地站在他身后,为他举着伞,无论他要站多久,她都决定陪着他。

天空渐渐飘起了小雨,淅沥淅沥地带着深入骨髓的寒意,红薇强忍着手臂的酸涩,将伞朝单亦宸的方向多移了几寸,手脚明明早已冻得失去了知觉,却仍旧坚持站在他身边。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身子被冻得颤抖,他侧过脸,鲜明的眉眼在阴霾的天色中有些模糊,幽深的目光凝在她通红的手上,沉默了片刻,他伸手解开大衣的扣子,在她错愕的目光中给她披了上去。

她心中微微一甜,伸手拢紧了他的大衣,低头就能嗅到来自他身上的味道,熟悉得令人想要沉醉其中,永远都不再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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