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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医院，充斥着刺鼻的药水味。熟悉的感觉。不知纪小蓓这十六年来，来过这里到底有多少次，好像张着手指一个一个地数，也数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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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少次呢？从出生的那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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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言的悲伤，早已刻进母亲的灵魂。有时纪小蓓会感觉自己仿佛是黑夜的死神，紧握一把锋利的镰刀，目视着来往的行人。再然后，她看见了母亲的身后凝聚着庞大的黑影。母亲孤立地站在逆巷的中心巷道，而纪小蓓则高举镰刀，靠近她的身后。慢慢地移动。镰刀与人的影子在逆巷里如烟萦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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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头拉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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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敢再继续往下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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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喝点热水吧！”冬子将冒气的纸杯小心翼翼地递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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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她伸手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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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蓓，真不打算跟你爸一起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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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跟他一起走？”她并没正面回答他，反而将问题的主控权转换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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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你跟着你爸走，以后的生活会变得更好。”冬子认真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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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小蓓突然不说话了。是因为母亲的眼睛慢慢地拉开了一丝缝。她留意到母亲的眼神里弥漫着浓浓的忧伤，仿佛氤氲着清澈的瞳孔，变得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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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蓓，听妈的话，跟着你爸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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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别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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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蓓，那个女人以后就是你的新妈妈，你要多多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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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别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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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蓓，这次就听妈的话吧，妈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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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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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杯里的热水浇洒了一地。纪小蓓蹲下身慢慢把它拾起来，不知是热气熏得她眼睛生疼，还是真的哭泣了。冬子再见她抬头的时刻，她的双眼闪烁着扑朔迷离的泪光。心狠狠地痛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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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什么话也不要说，我不会跟爸一起走的。而且，我只能是你的女儿。”纪小蓓一字一句地说着，仿若是今生对母亲许下的唯一诺言，永远也不会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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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小蓓的父亲是在第二天早上才出现，怀里捧着一大束白玫瑰。身边站着感到不耐烦的寰樱。纪小蓓开门，走出病房，一眼就看见这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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寰樱。寰樱。寰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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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笔画复杂的生词，她只花了几秒钟的时间便熟记于心。若是内心里有把锋利的刀子，她坚信这个名字甚至是名字的主人，早已被她刺得千疮百孔破碎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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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蓓，你妈还好吧？”父亲说话时，只手还搭在寰樱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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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好得不得了。”她冷眼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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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花你帮我拿给你母亲，就说我来看她了，有什么事等伤好点再说。”他把白玫瑰递过去。纪小蓓扬手一挥，将鲜艳欲滴的白玫瑰打在地面。白色的花瓣簌簌飘落，像是坠落人间的天使，尝尽世间苦与乐后，归于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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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再靠近我们，别把累累伤痕的生活归咎于母亲的世界。纪小蓓完全忽视愠怒的父亲，反身走进病房。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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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绝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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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的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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