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子楚浩楠坐不住了，立刻就要往外冲。随着亲兵一起进来的苗羽桓一把拦住自家外甥，示意他先不要冲动。

“浩楠，莫急，我们一起去。怜儿，你也去。”夏侯羽承丝毫没有收到什么影响，语气平和地说道。

“我？我去有用吗？”楚娇怜心中讶异，诗词歌赋她向来不擅长，她去有什么用？

夏侯羽承只淡淡一笑，“怜儿，听我的，去看看。去过皇宫还是没有消息的话，我们回一趟承王府，那里我还藏了一些有关皇宫密道的图，当初因为自己熟背于心又怕去封地的路上夏侯殇心血来潮突然拦截搜身，才没有带着，如今想来还是再看看那图的好。”

苗羽桓也附和道：“怜儿，听羽承的，去看看吧。放心，这里有舅父在。”夏侯羽承的为人处世向来不会了无章法，他让怜儿去，自有他的道理。

楚娇怜虽然心中仍旧不解，可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跟在了夏侯羽承和楚浩楠身后向皇宫进发。

一路上，楚娇怜坐在马车里一声不吭，马车外一直平行而行的夏侯羽承也是一路沉默不语。只有走在队伍前面的楚浩楠急三火四的催促着队伍加快脚步。

一行人来到凤坤宫，楚娇怜迟迟不敢下车。这里有太多让她恐惧和绝望的回忆，她不想面对。楚浩楠先甩下众人进屋看了看那首诗，可是心烦意乱根本不明所以，又火急火燎的冲出来，紧紧盯着妹妹丝毫没有动静的马车。他很想上去一把将妹妹拽下来赶紧发现线索，但他知道，这里有太多妹妹不愿意去面对的回忆，那些回忆太过痛苦恐惧，妹妹好不容易放下了许多，他也不想让妹妹再一次陷入绝望和恐惧之中。

可他实在受不住这诡异的沉静，烦躁的走到夏侯羽承面前，调整了好几次呼吸，才小声道：“羽承，若不然…还是让妹妹回去。你那么聪明，一定猜得到那首破诗的意思的！”

可回应他的只有沉默，一再的沉默，夏侯羽承并不理他。

楚浩楠报仇心切，急得团团转，可又不敢催促楚娇怜赶快下车，又不明白夏侯羽承到底什么用意，不敢再贸然开口，急的干瞪眼。

车内的楚娇怜闻着从车窗外随风而进的淡淡的金桂香气，心中百转千回。那是自己还是皇后的时候，还未殡天的张太后让人送过来摆在前殿的，现在居然还在那里，味道如此浓郁，一定还在盛开，应当是有专门的宫人照料的。为什么？夏侯殇不是恨自己恨到太后的遗诏都不要遵守了吗？

她的手颤抖的伸出，想挑开车帘，她知道所有人都在等她。可动作反反复复，她仍旧没有勇气掀开那扇车帘，面对帘子外的一切。她听到哥哥在小声说着什么，虽听不清，但能明显感觉到那种焦躁的心情。可为什么，为什么承王一直沉默着？

楚娇怜紧紧咬住下唇，蹙起的眉头将眉心处的梨花烙印拢出一个川字。她闻着那淡淡的金桂花香，暗暗咬紧了牙关。所有的事情都在顺利的进行着，她家的血海深仇眼看就可得报，现在只差她了！虽然她不知道承王为什么那么笃定的等她来揭晓答案，但现在所有的人都在等她，唯独她自己这关过了，复仇才能进行下去。

楚娇怜下颌上的咬肌都因为过于用力而突了出来，她狠狠地闭了闭眼睛，纤长的手指抚上了自己的眉心。眉心早已经没有了突起的触感，仿佛根本就没有痕迹一般。可她却清楚的直到，那个烙印在眉心上的样子。是时候该了结了，楚娇怜拢了拢自己的刘海，猛地睁开眼，躬身站起，一把将车帘掀开，走了出来。

她站在马车门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凤坤宫”三个大字。那里封存着的，全都是痛苦的回忆。但此刻，她必须面对了。

正想着，她的身侧出现了一只手，那手修长白皙。这是楚娇怜第一次认认真真的观察夏侯羽承的手，他的右手第四根手指下方和大鱼际上有一层薄茧，那是练剑之人才会有的茧子。手掌宽厚有力，仿佛可以握住整个江山。楚娇怜愣了愣，微微瞧了瞧他淡笑着的脸，伸手将自己的手搭上了他的。夏侯羽承的笑意更浓，实实的握住了她的柔荑，将她带下了马车。

楚浩楠见到妹妹从马车里出来，顿时放下了一颗心。可再看那二人缓的有些让人心急的步调，他就又一次蹙起了眉头，小声道：“妹子，咱…能不能快点，我快急死了！”

楚娇怜看了看已经急得跳脚的哥哥，便想松开夏侯羽承的手向殿中走。奈何夏侯羽承根本没有松手的意思，还警告似得紧了紧楚娇怜的手，带着她像殿内走去。

三人来到了那内室墙壁前，原本放在那里的和合二仙屏风早就被亲兵搬走，此时的墙壁一览无余。

楚娇怜心中一抖，当初，那屏风作为遮挡，她每次都在这里更衣。她稳了稳心神，目不斜视的缓缓向前又走了一步，那和着椒涂的椒墙还能隐隐味道一阵阵香味，墙面微微泛黄，上面清晰的写着一首长诗：

松青柏青山青，

人常心常命偿。

似是离去两相亡，

恍若昨日无恙。

汝情吾情他情，

错付对付离殇。

似是羽化已成霜，

堕成炼狱魍魉。

风轻草轻心轻，

雨落雪落迷茫。

思卿如毒已成狂，

已无昔日心伤。

痴卿怨卿痛卿，

悔矣恨矣不当。

此生长念已无望，

仇满心智得偿。

这首诗，别人看不懂，楚娇怜又怎能看不懂？夏侯殇，你这是做什么？此刻才来悔不当初，是不是太晚了？！楚娇怜咬着下唇缓缓落下泪来，那些回忆不受控制的一股脑从尘封中涌出，不受控制的在她眼前重演着。夏侯殇，你后悔了，此刻才感叹着山水依旧人不在，又有何用？

夏侯羽承只瞥了一眼那首长诗，便转头看向楚娇怜，将她的反应收入眼中。他心中微微发紧，有些拿不准楚娇怜此刻的泪是何含义。“怜儿…”

楚娇怜猛地回过神来，眨巴了一下眼睛，将泪水全都挤了出去，又定定的看了看那首长诗，看了看哥哥复杂的眼神后，轻轻吸了一口气，并不敢看夏侯羽承，只低下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半晌后，她淡淡开口道：“我们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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