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箬躲得快,几乎是谢太傅话音未落,少年便已做好了起身的架势。
那颗果子迎面砸来的时候,她恰巧闪到了门边。
少年脚底抹油,步步后退着,笑意却诚然,“您老息怒、息怒,学生这就滚!”
竹扉虚掩。
死里逃生啊!
秦青箬长吁一口气,身后隐约传来谢太傅的痛斥。
“你说这孩子,怎的这般胡闹?”
老者似乎气得不轻,喘息难平。
荣烨在旁低声劝着,“太傅,您别恼……他还小。”
真的是还小?
不小了。
荣烨话说出口,竟觉悲凉窜上了心头。
那少年的确是个孩子。
十五六的年纪,实在算不上年长。
只看他狡黠邪笑、清秀眉目,谁又能想象得到,这孩子聪慧得让人心疼?
秦青箬倚在书斋外的老竹上。
那竹枝有了年岁,苍青落风霜,镀了岁月的枯黄。
久久地,一动不动。
睫翼垂落的阴影里,少年眸中蒙了一层水雾,就这么仰着头,阖着眸,望着天。
旁人的十五岁,或许是在千娇万宠中长大的。
而她的十五岁,却是在血雨腥风中走出来的。
没人护着,没人宠着,没人在那儿温柔地守着她长大。
从来都只有眼前血路一条剑一把。
要么死,要么活。
今日外公大动肝火,为的,其实根本就不是她看似幼稚的冲动之举。
她知道的。
外公是见不得她冷狠又凉薄。
不愿眼睁睁地看着她,将自己活成了人间修罗。
与恶龙缠斗之人。
自己亦会成了恶龙。
正如你曾经选择了刀,终有一日便成了刀选择你。
午后的日光透过竹枝的罅隙,舒朗如碎金,照得竹叶斑驳而明亮。
少年半低着头,将眼睛埋在了掌心里。
掌心濡湿,是苦涩难言。
秦青箬不知,远远有一人,将这竹林和竹林里的自己,尽收眼底。
仍是流枫岭,仍是枳花树。
枫叶微微点了胭脂色,枳花也在那第一场秋雨中落枝殆尽。
那人未变。
仍是雪白锦袍,银丝云纹随风而动。
他远远地望着竹林中那一抹青衣瘦影,少年清减,似花容瘦。
容衍跟在他身旁,少见地安分,没再像往常那般聒噪不休。
那人,有些失神。
一贯狡诈又善变的少年,今日的背影竟有些无力,恍惚间便揪起他记忆深处的小家伙。
太久远的记忆。
怎的竟越发清晰。
那女孩委屈的时候,总不肯被被人看了去,于是便倚在琼山的碧竹林的老竹上,一个人不声不响地掉眼泪。
……
容宸忽然失笑,抬手拂开了眼前枫叶。
白玉似的指尖沾了一滴露水,他侧眸含笑,那笑意缥缈而凛冽。
衣袖一振,枫林簌簌。
他问:
“你说,他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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