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严禀落水后,皇家书院彻底平静了三两日。
因太医有言在先,严禀寒气入体,伤了双腿经脉,一月之内不易挪动。
右相严仲文和夫人自不敢大意,既是不便回府养伤,那便只能匆匆忙忙赶来书院,亲自见上儿子一面。
暖阁中的严禀,气息奄奄。
寒气入体,手脚的骨节泛着可怖的青色,那张脸,更是苍白得寻不到一丝血色。
怎还有半点嚣张跋扈?
整个人竟如破娃娃似的,毫无生气。
还有更怪诞的。
严公子连日来梦呓不断,像是受了惊吓一般,额头鬓角冒出冷汗层层。
辗转瑟缩间,他只含混不清地重复三个字——
别杀我。
老太医忧心忡忡。
这般情形,倒像是害了梦魇。
如此纠缠下去,莫说严禀,就是好端端的人,都能给生生地耗死!
据说,严夫人望见儿子的第一眼,当场便哭得背过气去。
这弱不禁风的贵妇人,当日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最后是被丫鬟婆子抬出暖阁来的。
此后几日,右相府的补品便铺天盖地涌了来。
那阵仗,啧啧,险些将书院给活埋了。
晌午这位爷送来一车,午后那位夫人又送来一车,入夜了本想图个清净,哪知右相府的马车轱辘又在青石板路上碾碎了暮色安详。
严公子养伤的暖阁,补品占道,寸步难行。
于是。
严公子挺争气。
不负众望地、终于醒过来了。
右相和夫人欢欢喜喜来了书院,又疼又怒,想从儿子口中问出那行凶歹人,交由陛下择日问斩。
哪成想严公子醒后,竟是一口咬定无人加害,是他自己贪玩、是他自己猪油蒙了心、是他自己胆大妄为闯去了后山禁地,千不该万不该都是他自个的错!
严夫人顿时就吓懵了。
泪眼婆娑地拉住太医就问,自己儿子是不是摔傻了。
“您看,我早说了嘛,”秦青箬耸肩,漫不经心地偏着头,“他不敢说,也不会说。”
敬亭轩中。
冷风那个吹。
窗外的秋意凉凉扫落,吹得人心发怵。
“还敢顶嘴?”
谢太傅面色阴沉,手中的茶盏往案上咣当一扣,青瓷盖上顿时多了道裂纹。
上首太师椅,坐着怒气冲冲的太傅他老人家。
而一旁的圈椅上,荣大人淡淡品着茶。
秦青箬……
跪着。
偏生这少年,都被罚跪了还是学不乖。
哪怕是跪着呢!
她骨子里依旧透出一股子慵懒,唇角还勾了一丝邪佞清澈的笑。
荣大人居高临下瞥她一眼,话都懒得说,那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俩字——活该。
秦郡主揉着肩膀,觉得自己着实挺冤!
严禀落水那事儿一传出来,外公那边自然也就瞒不住了。
前几日风声鹤唳,敬亭轩中半点动静也没有。反倒是今日严禀自己认了错、她彻底洗脱了嫌疑,谢太傅越想越生气,越生气就越后怕,于是将她传唤了来,二话不说就是好一通训斥。
初时不动声色,是外公对她的保护。
草木皆兵的时候,谁先耐不住性子,谁就输了。
而今日……
秦郡主哀叹,传说中的找后账?
“您消消气,”荣烨起身,替谢太傅倒了盏茶,扫了一眼跪着的少年,嗓音淡淡,“跟个孩子置气,您老好歹想想自己的年纪。”
“你瞧瞧她,瞧瞧!”谢太傅砰砰拍着桌案,痛心疾首,“哪有半点认错的意思?”
秦青箬沉默了会。
斟酌良久,才小心翼翼嘟囔了句:“若是虚心认错,死不悔改,您老不得更生气?”
“你给我滚出去!”
谢太傅咆哮,抬手一枚果子掷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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