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静,鸟鸣声幽。
不知过了多久,秦青箬才被耳边的清凉声线惊醒。
她怔了怔,抬眸,略湿水雾。
“今日你……太不懂事了。”
掩上竹扉,缓步而来的荣烨轻叹一声,半垂的墨发遮住了神情。
秦青箬苦笑一下,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偏头,就这么看着荣烨。
他该失望了吧?
这样也好。
秦青箬仰着头,望着浩渺长天一角。
烟波横亘,雁南飞。一碧如洗的天际舒朗无云,极干净,也极澄澈。
果然初秋的青霄,深且阔,尤为高远旷达。
也尤为苍凉。
不知怎的她竟有些庆幸,荣烨这般纯净如璞玉的人,本就不该被她这大恶之人沾脏半分。
只是,对方那双分过干净的瞳眸里。
似乎并没有她臆想中的憎恶。
反倒是……
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怜惜?
见少年发呆,荣烨挑眉,反手一敲她额角,“怎的了,不服气?”
“唔,”秦青箬浑身一激灵,呐呐道,“没有。”
“还说没有?”
荣大人语气微挑,明显不信她。
事实证明,这少年若是发呆,说出来的话十有**不可信。
荣烨在竹林中的青石阶上随意一坐,修长的手指掂起一片竹叶,嗓音淡淡,“你倒说说,今日是哪根筋搭错了,非得跟太傅杠火?”
今日谢太傅很奇怪。
这少年更奇怪。
一老一少打哑谜似的,弄得他这局外人云里雾里。
毫无头绪。
“哪有?”秦青箬讶异,黑白分明的眸子瞪大,有点怨念,“太傅他老人家脾气见长,倒霉的可不就是我?”
少年意犹未尽,瘪瘪嘴,愁眉不展仰天叹,“唉,都是命呐!”
荣大人睨她一眼,淡淡一笑,眸光都是冷的。
得!
又开始装!
荣烨又好气又好笑,这少年真真是狡诈。若不想说,任凭你旁敲侧击威逼利诱,半个字都问不出来。
但是不可否认。
小狐狸似的少年,若能稍稍安分一些,还是很讨人喜欢的。
“师兄,”她眨眨眼,侧眸笑道,“时候不早了,该去书斋了。”
日光落在竹影中,被分割成细碎的金鳞。
薄薄一层淡金的光晕镀下,少年流墨般的眸子,清艳且妖异,仿佛苍茫银河中倾倒下星辰万盏。
如人间灯火。
映阑珊。
耀眼深邃的一双眸,仿若光影都成了衬景。
辰时三刻,日上三竿。
荣烨沉吟了下,淡淡点头,起身,只说了两个字,“走吧。”
几日相处,秦青箬已经熟悉了荣大人的话少。
虽没到惜字如金的地步。
但是这般淡漠的性子,也难怪朝堂上的老油子们对这位怵得跟那什么似的。
书院中的日子,虽无趣,却安稳。
她珍惜每一个岁月静好的日子,无谓枯燥,无谓乏善可陈。
更何况——
荣烨授课的日子,哪里还能说无趣?
几乎是所有学子都深有所感,这几日的书斋,简直生机勃勃。
年轻就是不一样。
荣大人性子虽淡,却绝不死板。
这位十七岁的状元郎,的确有着极为独到的一套。
譬如那些晦涩难懂的典籍,若书院先生们讲来,大概能睡倒大半学子,可换作荣大人来讲,无论优劣,少年们皆是炯炯有神瞪大了眼睛,生怕错过只言片语。
最年轻的一品大员,将那些令人昏昏欲睡的古卷,讲活了。
更吊人胃口的还不止如此。
荣大人的政论课,学子们曾将书斋堵得水泄不通。
秦青箬坐在荣烨的案边,研墨,窃笑。
不得不说。
她这位师弟的确很有胆量。
枯燥乏味的政论课,生生被他讲成了针砭时弊的抨击课,只不过顾及着老皇帝的面子,稍稍隐晦罢了。
虽然隐晦。
但依旧挡不住学子们如狼似虎的求知**!
白发苍苍的夫子们傻眼了,一众学子们兴奋了。
针砭时弊呀!
前所未有啊!
就算是谢太傅,也从没这般直来直去地将时弊掰开来揉碎了讲解。
皇家书院迎来了有史以来逃学率最低的时期!
谢太傅笑得眉眼飞飞,悠然捋须。
对荣大人大加赞赏之余,连带着秦青箬这外孙女,也看得顺眼了几分。
秦郡主欲哭无泪。
比奇屋 www.biqi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