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菁望着失去常性的阮祺萱,觉得眼前这个女子分外陌生,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我很庆幸在我苦闷的前半生中能遇到你……但是现在,我已经渐渐看不清你了……从前你是很有原则,很坚强独立的一个弱女子,为什么今日竟变成睚眦必报,是非不分的人了呢?”
阮祺萱同样也在静静地看着彩菁,眼底不时划过哀戚。彩菁以为她会被自己的这番话打动,没想她想说的却截然相反。
“我没有变……是你们变了!你们只会同情季清环人死如灯灭,有没有想过我才是那个差点被她杀死的人?!是!她是死了!可是她死得清清白白!凭什么作恶的人可以这样安稳地死去,却让仍活着的受害者吃这个哑巴亏?!”
彩菁瞠目结舌,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阮祺萱继续说道,“如果死可以当做对罪过的宽恕,那刑部为何要设立刑罚?为何每一个犯罪的人都不让他们直接死去,为何还会有腰斩、车裂、凌迟等酷刑?是因为这些人罪孽深重,这些酷刑是他们应该承受的。对于那些无恶不作的人,只是一死了之,岂不是太过便宜他们了?”
“那你呢?”彩菁含泪凝望着她,“你也是罪孽深重之人,可有想过自己的结局?”
两人对峙着,沈君芙却缓步出现在寝殿的门上。她见阮祺萱和彩菁对立着,心中猜想着什么,最后淡淡地道:“这是怎么了?”
彩菁收回自己的情绪,低下头对沈君芙行礼,哽咽着道:“奴婢见过皇后娘娘。”
沈君芙没有表露出什么,只是道:“彩菁,关歌,你们先出去吧,本宫有话要对荣妹妹说。”
彩菁和关歌双双福身后,退了出去。彩菁一直防备着关歌,关歌也不将彩菁放在眼里,所以两人并没有任何对话。出了寝殿之后,彩菁去和红曼回合,而关歌便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寝殿内,沈君芙望着阮祺萱有些愤愤的神情,自己缓步走到她的面前,道:“季清环死了,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
阮祺萱抬眸望向沈君芙,眸子中透露出她浓烈的不甘,令沈君芙一下子就知道了她的想法。
沈君芙又道:“看来这个消息,并没有给你带来宽慰。”
“季清环杀人未遂,就这样清清白白地死了,我不甘心。”阮祺萱咬着牙,满腔愤懑地说着。
沈君芙了然于心,眼底早已藏着盘算。“你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难道你一个活人,还要去找一个死人的麻烦?”
阮祺萱却没有听出她的意思,反而觉得她在劝说自己放弃对季清环的报复,于是激动起来:“珩姐姐,就连你也想阻止我去找陛下吗?季清环先是协助玮贵妃在行宫外刺杀我,再是灌我毒药,想我死在天牢里。难道真的让她就这么轻易地死去?”
“祺萱,”沈君芙轻轻开口,开始安抚起郁结在心的阮祺萱,“你仔细想一想,季清环为何无缘无故会溺水而亡?实际上,她是自尽的,因为她的恶毒行径暴露在了她深爱的景锐侯眼里。阿槿本就不爱她,而季清环一直就将你当成假想敌,总认为你们之间有私情。可以说,到了这一步上,季清环是必死无疑的。即使你没有杀她,她羞于面对阿槿,也会自行了断。”
听到景锐侯三个字,阮祺萱的内心有一瞬间的颤动。她担心沈君芙洞悉了自己与敷宗槿之间的关系,还好沈君芙并未深究,只是认为阮祺萱与敷宗槿的关系,是季清环的假想。但是当她听见沈君芙说,季清环是自尽的时候,自己心中的怒气却更甚了。她做出那样的事情,却以自杀的方式来博取同情?
沈君芙继续道:“祺萱,其实报复,不一定要她死无葬身之地。季清环最不希望的就是被阿槿抛弃,如今你将季清环的真面目撕了下来,让阿槿看到了一切,便已经是对季清环最好的报复了。”
阮祺萱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她自己想了一想,沈君芙的话确有道理,但是在她的想法之中,此事还可以有更加痛快的解决方法。“姐姐说的,我都懂。可是现在,我再去告发季清环曾经的行径,不是更加彻底吗?”
沈君芙缓慢地摇头,“纵使你是受害者,但是现在她人都死了。你即便告到陛下那里去又怎么样呢。大臣们和百姓不会管季清环是不是真的有毒害过你,他们只会觉得你小气计较,身为孟康皇室尊贵的荣妃,竟然连一个死去的可怜女人都不放过。那样以后,你还怎么自处。若你的名声一落千丈,你以后想要找谁帮助,可就难了。”
她的话让阮祺萱怔住。刚才阮祺萱一时气急,倒是丝毫没有想到这一点。她还有那么多事要做,还有那么多人要去一一处理,决不能因为一个季清环就失去助力。
见她的神情有所动容,沈君芙微微垂眸。利害关系这样明显,聪明如祺萱是不可能想不通的。
“你好好想想,姐姐的话到底对不对。因为担心你被仇恨冲昏头脑,姐姐可是急急忙忙就赶过来了。”
阮祺萱听后,脸上有了歉意,“祺萱真是让姐姐操心了。姐姐放心,祺萱会听姐姐的,不会冲动。”
沈君芙这才放松下来,微笑点头。二人又再说了几句,沈君芙便离开了。
外面的彩菁与红曼碰面后,两人先是谈论了方才在寝殿中的事,尔后又感慨了一番。不久后,沈君芙从寝殿出来,面带微笑地离开了瑨华宫,那一贯的优雅无可挑剔,但是彩菁和红曼总是感觉哪里不对劲。
阮祺萱也有出来送别沈君芙,彩菁红曼都担心她下一步就会与沈君芙一起出去找陛下告发季清环。但是意外的是,她不过是淡淡地看了她们的方向一眼,便冷着一张脸回到寝殿里面去了。
彩菁红曼对视一眼,看着样子,也许是皇后娘娘对阮祺萱说了些什么,阮祺萱才放弃了她的打算吧。可见皇后娘娘的举止,是越来越奇怪了。
贺心莞双手紧紧抓在软轿的扶手之上,一双眼睛不时不安地往外瞟,生怕轿夫一个不小心将自己从软轿上摔下去。如今她已怀孕六个月了,是怎么都马虎不得。
她秀眉微蹙,不禁疑惑为何庆妃突然请自己去她的祁曼苑去。在她的记忆里,两人并无太多交集,可这一联络,就让自己去她寝宫,真是奇怪极了。等下到了祁曼苑,自己定要小心行事。她最大的筹码便是腹中块肉,为了以后的生活,她绝对不能让现在的自己出任何差错。
在贺心莞一路的担惊受怕之下,软轿终于到达了祁曼苑。梅枝仔细地将她扶下软轿,却还是被贺心莞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你的手不会用点力气撑着我吗?!若是我踏空了怎么办?!我腹中的皇子已经六个月了,你给我小心一些!”
梅枝只得怯怯地回应着,继续小心翼翼地扶着贺心莞走进了祁曼苑。
还没进屋,庆妃的侍女露水便走了过来,郑重其事地对贺心莞说道,庆妃只让她一个人进去,梅枝也不能进。贺心莞本来不放心,但是露水却说:“贵人,我们娘娘有极其重要的事情要与贵人商量,事关贵人前程,还是不要让梅枝进去了吧。”
贺心莞虽不知她所说的“事关前程”指的什么,但是弄得这么神秘,想必也是要紧的事情,自己若能在此捞个好处,倒也不错。于是便让梅枝留下,自己走进了寝殿。
贺心莞迈着小小的步子走进去,却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正想发脾气,却不知怎么地,头变得很晕,眼皮也很重,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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