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祺萱也跟着点头,看着这顿府高高的围墙上空,天色灰霾一片,思绪也情不自禁地飘向远方。“是啊,还好婉嫔没事……”
应珙自然不会有事,夹竹桃的分量都是她自己算量好的,既不会伤到自己,又能够成功诬陷贺心莞。可是应珙的人虽没事,心却变了,这怎能一笑而过呢?
从前应齐对她说过,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没曾想,自己到了此刻才肯相信。
彩菁听出了阮祺萱语气中的淡淡哀愁,心生关切:“姐姐……可是有什么心事么?这一次见到姐姐,姐姐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阮祺萱被彩菁拉回了思绪,原来不知不觉中,自己的魂又飘远了。她扯出一个笑容,道:“没什么,只是刚好有些难题没有得到答案罢了。”
彩菁细细地瞧着她,静静望入她的眼中,似乎隐约能够看出对方的困惑情绪。良久,她缓缓道:“若是姐姐信得过我,不妨跟彩菁说一说。”
阮祺萱转念一想,彩菁在宫中多年,看得自然会比自己通透。而且彩菁又是信得过的人,或许自己的心事真的应该对她说一说。只不过即便彩菁知道,她身份卑微,又被困在顿府,自己就算和盘托出也未必稳妥。忽而,阮祺萱想起了上次临别时,彩菁对她说过的话。
“上一次分别时,你曾对我说过一些话,可是我终究没有完全放在心上,如今落得个处境尴尬的下场……”阮祺萱有些失落地叹气,“彩菁,依你来看,此时的我和婉嫔,应该要怎么做才好?”
彩菁眯着眼睛,仔细地思量着,尔后缓缓道:“如今婉嫔怀有身孕,一切都要十分小心。平日出行还有饮食,你都要打醒十二分精神,”说着,彩菁将声音降得极低,“尤其要小心提防着玮妃。几年前我做过桂美人的奴婢,桂美人孩子的早夭,跟玮妃绝对脱不了干系。玮妃此人早年被害致终身不孕,表面上看没什么,但是内心里不知道有多痛恨呢。”
玮妃害得桂蔷的孩子早夭?阮祺萱微微一愣,目光突然冷了几分,“你肯定,桂美人的孩子是被玮妃所害吗?”
彩菁郑重地点点头,“此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只是当时我恰好看见玮妃宫中的青叶潜入到皇子的住处,不久后,桂美人就发现小皇子呼吸极弱,随后小皇子便离世了。这件事情我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为的就是不要惹祸上身。”
若是彩菁当时出手阻止,或者事后告发玮妃,桂美人可能不会疯癫至此。但是阮祺萱也理解了彩菁的无动于衷,以彩菁一人之力,根本无法与玮妃抗衡。就像自己一门心思想要帮沈君荃逃离皇宫,却没有办法做到一样。见死不救并不是因为冷漠,而是因为无能为力。
应珙曾经善良温厚,却渐渐变得不再相信善有善报。而自己妄作好人去帮助沈君荃,却成为间接害死对方的人。在这皇宫之中,善意真的毫无用处。
曾经因为珩姐姐的鼓励热烈起来的心,又被这个皇宫慢慢冷却了。
收敛起叹息,阮祺萱的眼神更为冷冽,“莫非上一次桂美人的闯出,也跟玮妃有关系?”
彩菁一听,立刻紧张了起来,关切地追问道:“什么闯出?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阮祺萱长叹一声,将上次在玮妃宫外的长道上发生的事情对彩菁娓娓道来,彩菁听后连连皱眉,忧虑之色尽现。
“这么听来,倒真的像是玮妃的手笔。桂美人好好地被关着,怎么能避过那么多人逃了出来,还刚好遇见婉嫔呢?而且还是在玮妃宫外的长道上。看来玮妃此举,是想让婉嫔因此而心绪不宁,导致胎象不稳,自己流产啊!”
阮祺萱认真回忆,也觉得彩菁所言极是。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大意了,竟然连幕后之人的用意也不能揣测出来。应珙更是深深中了计,性情大变。只是阮祺萱从没想过玮妃心思竟然这样的阴狠,不用表面功夫,仅仅是从心理上便可以打击到应珙!
两人逐渐意识到了穗禾斋表面上平静,其实却是风雨欲来。见阮祺萱不安,彩菁又再嘱咐了阮祺萱好一些事情。最后时辰差不多,管事嬷嬷来催促了,阮祺萱这才与彩菁道别,自己则前往太医院亲自给应珙拿药去了。
听了彩菁的话,阮祺萱十分地不放心,以至于去太医院的路上都心不在焉的,好几次差些撞上了路过的小宫女。阮祺萱只能投以尴尬的一笑致歉。
因为怕给应珙的安胎药会被人动手脚,阮祺萱才决定自己跑一趟。她虽不懂药理,但是药在她手上,起码还能安心一些。
到了太医院,正巧给应珙诊治过的卢太医也在。阮祺萱便说明了来意,卢太医跟随陛下多年,只尽忠于陛下一人,所以阮祺萱也较为放心。看着卢太医走远去取药,阮祺萱便自己在原地等候着。
只是阮祺萱万万想不到,在这里她会遇见一个自己想方设法都没有寻到的人。
那人身穿藏青色御医官服,此刻正背对着阮祺萱,手法纯熟地从百子柜中取出药材。偶尔有几个医童经过,见到他像是见到了什么极为尊贵的人,一个个恭敬地喊了一声“唐大人。”
望着那人的背影,阮祺萱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唐磊一边拾拣,一边细细称量着每种药材的重量,多一克少一克他都会皱着眉重新称量。他的举止显得与太医院格格不入,其他人都忙于配药、煎药、责骂新来的医童,唯有他一人安静地在百子柜旁边,不紧不慢地做着手中的活计,颇有远离尘世喧嚣的隐士之感。
唐磊缓缓地转过头来,待看清眼前这张脸,阮祺萱惊愕得无法动弹。
他转过头,视线依然专注在手中的药材。他小心翼翼地端着药材走下阶级,一双黑瞳眼神深邃,面部轮廓清晰分明,嘴角还带着若有若无的酒窝。他看上去大约三、四十岁,但浑身散发出一种沉稳睿智,但却孤高淡然的气质。
阮祺萱呆呆地看着他,全身不自觉地颤动着,为了止住自己的不寻常她还狠狠地咬住自己的下嘴唇。
唐磊没有看阮祺萱一眼,从始至终专注与他的药材。他径直地就从她身旁而过,下一瞬,阮祺萱的眼泪奔涌而出,轻声地哽咽道:“唐惜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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