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紫檀雕花窗户用上好的竹篾纸足足铺了一层半。()一层太过透亮,会刺伤眼睛,再加半层则光线适宜。暖阁中央,一个半人高的金丝青瓷罩镶金牡丹六角铜身熏香炉静静飘出烟雾。不同于一般的香气,那是一种清新的果香。
靖安太后不喜浮华,也极为厌恶那些浓浊的香料气息。于是洛帝便命人千里寻得一个以瓜果为制作原料的制香高人,专门为太后调制香料。此事被传得街知巷闻,百姓都认为洛帝是个非常孝顺的好皇帝,一时之间,洛帝赢得不少称赞。
暖阁内的锦榻上,一个身穿华服的妇人倚坐着,含笑阅读手上捧着的一本《圣宗皇帝传》。
靖安太后已是年过半百,然而仍是肤质柔滑,双目有神,外表来看只是三十左右。从她的眉目间仍能看到当年她的绝色美貌。岁月的洗礼让她气质更为娴雅,举止更加雍容大方。不仅气质极佳,闲暇时她还喜欢阅读各大名家的书籍还有本国皇室的轶事传记。在孟康国民的眼中,她简直是优雅的典范。
一位衣着淡青色丝绸女官服的女子端着由玛瑙葵花式托碗盛装的清心莲子羹从外面走入。她长相艳丽,却气质清冷,正是那日在储秀宫出现过的崔姑姑崔玉婵。
崔玉婵端着莲子羹走到靖安太后跟前,将莲子羹轻轻放到一旁的桌上,缓缓恭敬道:“太后,请用清心莲子羹。”
靖安太后正看到传记中关于圣宗皇帝后妃的部分,心中感触良多。圣宗皇帝正是太后的丈夫,洛帝的父亲。一个女子阅读丈夫的传记,看到里面的内容,总是觉得恍惚间回到多年以前的恩爱时光。
太后似乎还对书中内容颇有眷恋,但还是放下手中书册,接过崔玉婵奉上的莲子羹一口一口地开始品尝。莲子羹清润可口,又有强身健体之效,是靖安太后喜爱的美味。
也许真的是受到那本传记的影响,靖安太后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从前的画面。从前先帝在世,她总是喜欢为先帝亲手烹制莲子羹。而先帝,每次被政务烦扰得心烦气躁时,总是会来她宫里吃上一碗莲子羹。蒙d,他们的第一个儿子也是最喜欢吃她做的莲子羹了。
可是,现在却只剩下她一个人在这偌大的延福宫中。先帝、d儿都离她而去,这许许多多孤寂的日子里,她有多么想念他们,又有多少个人能够了解?
想到这里,她突然想起了洛帝。她重重砸下装着莲子羹的玛瑙碗,有点愤愤地道:“玉婵,皇帝还是不肯来吗?!”
崔玉婵简要地回答:“清明殿那边还没有传来旨意。”
靖安太后气得浑身发抖,一只玉手将锦衾拽的紧紧地,不知是因为伤感还是愤怒。
第三天了,皇帝还是不肯来!他眼里到底还有没有哀家这个太后了?!若是d儿还在,哀家定然不会受这样的对待!
崔玉婵将靖安太后眼底的愠怒收入眼中,静静地道:“太后,午膳已经准备好了。”
就在此时,一个宫女从外面走进来兴奋地禀报道:“太后娘娘,陛下正往这边来了!”
她是几天前才被调来服侍太后的。她以为太后等了陛下这么久,听到陛下来了肯定会十分高兴。
谁知下一瞬,便听到太后圆润的声音响起:“来了就来了,你这么一惊一乍地干什么?!”
宫女却以为太后是压抑着欢喜,不死心地道:“奴婢……是替太后娘娘高兴。”
靖安太后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小宫女,冷笑一声道:“倒真是个忠顺的丫头……”她顿了顿,向崔玉婵道:“遣回去,让内务府派个稳重点的来。”
宫女惊恐地跪下,一双眼恳切地望着靖安太后,却被靖安太后的眼神一凛,浑身都僵住了,丝毫动弹不得。她内心极为恐慌,偏偏连求饶的能力都被眼前这个大主子给吓没了。
一般被主子遣回去的奴才,内务府都会认为是他们做错事得罪了主子,试问他们怎敢留这样的奴才。因此这样的情况下,这些奴才要么被发到很偏僻的宫殿,要么被遣去做很艰苦的功夫,再也没有机会出现在贵人面前。被遣回的奴才,如同没有了出头之日。
即刻就有人上前将小宫女拉了下去。小宫女被拉走的时候,还是一脸惊骇地望着靖安太后的方向。不是听说靖安太后为人很慈爱很仁善吗,为什么会这样?!
洛帝不一会就到达了延福宫。不等一众宫女太监行完礼,他就径直走到内殿去了。他见靖安太后坐在锦榻上悠闲地享用莲子羹,先是礼貌性地问候了一句,便自己坐到太后对面去。
洛帝十分不情愿,但是不得不来。他不经意地扫视四周,看到一本被翻开后反过来放置的《圣宗皇帝传》和太后手上的莲子羹后,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无奈地说道:“儿臣近几日国事甚忙,以致无法及时来见太后。请太后见谅。”
靖安太后冷冷地盯着洛帝。他这么说分明是拿朝政来压她!若然她责怪他,她就是无理取闹,不顾朝政大事,为难皇帝。哼,这个儿子真的是翅膀硬了!
她忽然微微一笑,如同池边的莲花般清雅圣洁:“皇帝爱民如子,哀家又怎会无理责怪。”
洛帝也含笑点头,心里却厌烦至极。
“听闻三日前的储秀宫出了大事,哀家身为殿选的发起者,总没有不管不问的道理。”
洛帝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果然进入正题了。“太后想知道什么,儿臣不敢隐瞒。只是此事牵涉太广,儿臣想着自己先弄清楚,再来禀告太后。”
靖安太后微笑着,面容更加娴静:“哀家在这宫里生活这么久了,也不是没有见过重大之事。”说着她带有深意地注视了洛帝好一会儿,才又说道:“皇帝但说无妨。”
洛帝不好再拒绝,便开始避重就轻地跟她讲述起储秀宫的事情。不久洛帝便说完了,靖安太后仍然面不改色,端正庄严地坐着。
“原来如此……”靖安太后说道,“那么,皇帝是如何善后的?”
“此事的直接凶手方永珊已经自裁。儿臣想到方永珊只是被奸人所害,一时走入迷途,所以决定不再深究。而罪魁祸首――工部尚书尹锦兆已经降职罚俸。其他的一些贪吏儿臣也已经一并处置。”
靖安太后却开始摇头,一副不满意的表情:“方永珊才是直接的凶手,怎可轻判?皇帝如今放过方永珊,只会令到一些有心人进行效仿,以讨公道为虚名残害他人。皇帝的行为实际上助长了这些歪风邪气!轻判肇事者万万不可!”
又来了!绕了一圈,还是想说他蒙晔没有能力!洛帝心中怒不可遏,但面上却不得发作。多少年了,这个母亲还是对他抱着多年不变的恨铁不成钢的态度!任性妄为、能力不强、根基不稳、心智不坚,这些都是说他蒙晔!
还好洛帝早有准备,他早就预料到靖安太后的态度了,轻判只是说给她听而已。“是儿臣思虑不周全,望太后不要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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