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那日的笑意盈然不同,此际的这位老者,明显显得正经而又严谨。
凤兮愣了愣,心下也跟着一惊,忙伸手扶住他,愕道:“侯爷无须多礼,论起辈分来,也该是凤兮对你行礼的。”
老者眸色微动,倒是站直了身子,并未再朝凤兮行礼,仅是说了些恭然之话,随即这才将目光朝夜流暄落来,唇瓣动了动,几番竟是不曾言道一字。
幸得老妇人擦了擦红肿的眼,强颜笑着将夜流暄朝前方拉,并道:“流暄,你快来,外祖母为你做了好吃的,你且来尝尝看。”
入得大堂,果然见得大堂内的圆桌上摆满了菜肴。
彼时,许是菜肴出锅太久,如今已是冷了,待凤兮与夜流暄坐下,那位老妇人便要亲自去将桌上的菜肴热上一遍,凤兮正要拒绝,不料夜流暄已是率先出声:“不必了。”
他嗓音清冷,但却带着几许不容人反驳的气势。
老妇人愣了一下,一时间竟是拘谨的立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反应。
凤兮伸着指头戳了戳夜流暄的胳膊,夜流暄扭头瞥她一眼,随即回头过去,伸手执起筷子夹了一点菜放入嘴里咽下,随即淡漠出声:“这菜肴不冷不热,刚好。”说着,眉头一皱,又补了句:“菜的味道也可。”
老妇人面上终于是漫出了半许笑,随即坐了下来,执起筷子不住的为夜流暄碗内布菜,道:“以前你娘亲最喜欢外祖母做的这些菜了。你以前三岁时,也吃过外祖母做的菜的,外祖母记得,这道蹄花,你是最喜的。”
嗓音一落,老妇人又为夜流暄碗内布了大量蹄花。
夜流暄眉头再度一皱,嗓音再度清冷无常:“我如今,已是不喜这道蹄花了。”
说完,分毫不顾僵了的气氛,他目光当即朝一言不发的老侯爷望来,淡道:“那夜你与睿老王爷合计让凤兮暗下指引的文书,拿出来吧!”
侯爷脸色顿时一变,深眼凝着夜流暄,未言。
这时,老妇忙将手中的筷子放下,朝夜流暄道:“流暄,有什么话先放放,待用了午膳之后再说也不迟。”
夜流暄并未将老妇的话听于耳里,清冷的目光依旧落在长安侯面上,唇瓣一启,话语更是威仪冷冽:“拿来!”
长安侯终归是皱眉,目光开始摇曳起来:“这么多年不见,你今日刚见我,便是这种态度?”
说着,又道:“那卷婚书,我如今替你保管着!你若想要,日后待时机成熟,我自然会给你。”
“我此番来,便是为那卷婚书而来。我夜流暄历来耐性不好,侯爷若不想徒惹是非,便早些拿出来为好!”夜流暄清冷道。
许是他的话语太过傲然与冷冽,那大气凛然的模样委实是伤人。
老侯爷脸色青白一片,也有些来了性子:“有你这样与外祖父说话的?”
“夜流暄,并无亲人。”夜流暄冷沉沉的道。
老侯爷气得脸色发白,一口气没上来,身子当即抽颤。
“老爷!”老妇人惊了一跳,忙跑过来为老侯爷顺气,动作也慌成一团。
半晌,待老侯爷终于平息下来,他目光再度朝夜流暄锁来,面色苍白,眸子里虽带了怒,但更多的却是黯然与无奈:“你与长公主本有娃娃亲,加之你也喜欢她,外祖父为你着想,替你要了这卷婚书,如今只待你与长公主成亲,到时候你若要这婚书,我自会给你!”
“我的事,无须你们操劳。”夜流暄眸色几不可察的一动,随即沉默片刻,又道:“再者,夜流暄此生,永不会娶妻。”
凤兮脸色微白。
老侯爷与夫人震惊的望着夜流暄,不及反应,却闻夜流暄又道:“将婚书拿出来,亦或是当着我的面毁了!我与北唐凤兮之间,断不会有婚书牵绊。”
老侯爷与夫人脸色皆是惨白,怔怔的盯着夜流暄,不知反应。
一时间,屋内气氛沉寂,压抑得令人头皮发麻。
凤兮兀自沉默,良久,她神色动了动,随即将目光朝老侯爷与夫人望来,缓道:“流暄性子急,是以出言不太恭敬,望侯爷与夫人见谅。另外,那卷婚书,侯爷与夫人也可不拿出来,由侯爷与夫人保管,凤兮放心。”
嗓音一落,未待众人反应,凤兮已是转眸朝夜流暄望来,低道:“侯爷与夫人既是说时候到了才拿出来,流暄又何必心急!再者,流暄无须再为凤兮考虑什么,亦或是再说些违心之言,对于那卷婚书,凤兮并无异议。”
“胡闹!”夜流暄眉头一皱,嗓音再度冷了不少。
凤兮深眼凝着他,分毫不惧的道:“凤兮是否胡闹,想必流暄自是清楚。若流暄当真不确定,那凤兮此际便当着侯爷与夫人的面对你说一句:凤兮对那卷婚书无异议,凤兮愿意嫁你!”
夜流暄眸中顿时云涌,里面夹杂了怒意。
凤兮则是不再望他,随即转眸朝老侯爷与其夫人望来,温和而笑:“既是婚书已在,凤兮也算是侯门的外孙媳了。”说着,执起筷子替他们碗内布了些菜,缓道:“外祖父与外祖母吃点东西吧!”
一时间,周围气氛越发的显得怪异与压抑。
独独凤兮一人故作淡定。
随后,几人再无言语,夜流暄更不曾动过筷子,却也未再让老侯爷将婚书交出。
最后待离开侯府时,老侯爷与其夫人一道相送,凤兮牵着夜流暄往前,待要上得马车时,凤兮牵着夜流暄伫立在原地,随即捏了捏夜流暄的手,本想让他与老侯爷与其夫人告别,然而夜流暄却是自然而然的挣开了她的手,径直上了马车。
霎时,老侯爷目光一颤,满面黯然,老妇人则是突然间红了眼眶。
凤兮无奈,心底也滑出几许怅然,随即朝他们辞别一句,便上了马车。
回得睿王府的途中,马车摇晃颠簸,冗长繁杂的车轮声也不绝于耳。
凤兮坐在夜流暄身边,半晌,脑袋稍稍垂下,搭在了他的肩头,低道:“凤兮知晓流暄对老侯爷并无好感,但他终归是你外祖父。”
嗓音落下,见夜流暄久久不言,她又道:“以前还以为流暄当真别无亲人了,但如今知晓流暄还有外祖父与外祖母在,凤兮觉得这样甚好。至少流暄你,不是孤单的。”
“数年不曾相认,他们也不曾寻过我,如此,他们岂算是我的亲人?”这时,夜流暄终归是低低沉沉的出了声。
凤兮叹息一声,“许是他们也觉得你恨他们,所以便不敢寻你了。但他们能为你与凤兮的亲事奔波,今日对你又那般在意,如此便知,他们是在乎你的。”
夜流暄神色微动,精致的面容依旧清冷,默了片刻,才道:“是否在意,本不重要。今日虽未要回那卷婚书,但也无妨,你我不在意便成,没有什么能威胁了去。”
凤兮怔了一下,坐直了身子,目光静静的迎上他深黑的眸,低道:“凤兮今日所说的话,是真的。凤兮说了愿嫁给你,便是认真的。”
夜流暄瞳孔微微一缩,沉默良久,却是淡道:“我不会娶你!”
凤兮脸色一僵,只道:“若凤兮执意要嫁你呢?”
“胡闹!”他眉头一皱,精致的容颜稍稍溢了怒。
凤兮却也不怕,反而是暗暗一叹,随即朝夜流暄怅然而笑,道:“言不对口,话不由心,流暄的谎,骗不到凤兮的。”
嗓音甫一落,凤兮已是倾身上前,双臂迅速的朝他脖子一勾,唇瓣也落在了他的唇瓣上。
待在他的唇瓣上深深印下一吻,凤兮才离开了他的唇,稍稍拉开了些距离,低道:“凤兮以前说喜欢你,是真的,如今说愿嫁你,也是认真的。即便流暄近在咫尺,但凤兮仍是觉得你仿佛要突然消失。流暄,凤兮怕了,若能嫁给你,纵然你想不告而别,到时候,你总该会有些顾及凤兮,甚至可能为凤兮停留的吧?”
嗓音落下,夜流暄不曾回答,却是凝了她许久,骨节分明的手扣住了凤兮的后脑勺,将她的头往前一带,凤兮的唇再度贴上了他的,他却是将她吻得极轻极浅,随即,他稍稍离开凤兮的唇,低道:“生了嫁给我之心,甚至与我如此接近,你日后会后悔。”
“以后如何,凤兮已管不了。凤兮只知,如今若是放开了你,凤兮定会后悔。”
夜流暄眸色极为难得的颤了一下,略微低头,唇瓣再度落在了凤兮的额头,眼眸,最后紧贴在了她的唇上,随即辗转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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