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曼听说了柳渺希的婚事,乐得满屋子乱转。
“哎呀,真可惜当时我怎么出府了,没有赶上。”
“哎呀,我家的希儿真是有福气,能嫁给紫川煜这样的人中龙凤。”
……
柳渺希却是心不在焉,想起在现代,她潜伏在柏震寒身边的时候,几次消息被泄,柏震寒底下的人也都怀疑是她搞的鬼。柏震寒却一意孤行,最后逼得他的心腹集体下跪,要求柏震寒杀了她,清理门户。
他却说:“害得兄弟惨死,是他这个大哥的责任和疏忽。既然你们要个交代,我给你们!”然后他眼睛都没眨,剁下了自己的手指。
他又说:“你们不要想着动柳希,杀了她,不如杀了我。”
就是这样待她的男子,她是怎么回报他的呢?
她背叛了他,害得他兄弟离心,害得他惨死枪下。
还有湘荷……
柳渺希不敢再想下去,她就是个蛇蝎心肠的女子。身为军人的她太清楚,一步错,很可能便是血流成河。柏震寒对她的爱有多深,湘荷对她有几分真心,人性这种东西她不是不想赌,是不敢赌。
所以她宁愿使用催眠,不让自己对柏震寒的感情影响判断。最终,她保全了战友,保全了队伍,保全了柳家,保全了卫子曼,却失去了那样视她超过生命的人。
应该死的人,是她自己。
卫子曼见柳渺希不对劲,马上住了嘴:“是不是为娘说错什么了?”
柳渺希反应过来:“是啊,娘,你和潘将军在一起后,怎么变得那么口嗦了?”
卫子曼的脸唰得红了,立刻紧张起来:“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许胡乱开玩笑。我和潘将军什么时候在一起了?”她的内心始终有个底线,她是有夫之妇,不能做出有辱门第的事。到时候怕是连潘将军也要被她连累,坏了一世英明。
卫子曼并没发觉,以前她只是担心卫家,现在连潘将军的清誉也关心上了。
柳渺希自是明白卫子曼心中所想:“娘考虑的也没有错,违反道德的事咱们不能做,看来娘必须得早点和父亲和离了。别让他这样的人妨碍你的幸福。”对,真要有那个什么,也得先把柳成天解决了。三观要正,响应号召嘛。
这话让卫子曼更加紧张了,怎么她的希儿病好后脑瓜里装得都是这些惊天地的想法呢。
“这个问题,娘已经和你说过了。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你知道和离会有什么影响吗?你知道……”
卫子曼又是一顿“噼里啪啦”地说教,她的希儿虽然聪明,可还是年纪太小。对世俗眼光没有很深的体会啊。
“哎呀……”柳渺希受不了了,“你这样小心潘叔受不了你啊。”
这次卫子曼是真的生气了:“又来,你个小兔崽子!”她作势要打她。
柳渺希自是要躲的,你追我赶好不快活。
下人们纷纷感叹,这个院子比以前有生机多了。柳渺希被退婚后一直自暴自弃,而卫子曼自和柳成天离了心后,也是自怨自艾。这样一对悲惨的母女,让这个院子什么时候进来都有种压抑的感觉。不知什么时候,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站在院外的柳成天,仿佛想起了从前和卫子曼恩爱的日子。当时,迎娶卫子曼,他是贪恋卫家的权势。但他也是真心喜欢她的,那样的女子谁会不爱呢?
想起初见卫子曼时的惊艳,以后再没有任何女子给他带来过那样的冲击。所以愿望成真后,他将她当作宝贝来疼。那时候的他们,每天都是这么开心啊。
可柳成天这个人生性自私,他再喜欢卫子曼也不甘心一辈子只拥有一个女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他为了取得卫家的支持许下的善意谎言。在他的观念里,男人就该三妻四妾,这才有尊严。
所以在李姨娘主动送上来的时候,他没抵挡住诱—惑,反而极大地满足了他身为男人的虚荣。他这辈子要说真的有付出过那么丁点真心,也只有对卫子曼了。所以当年卫家兵败,他只不过疏远了卫家,却并没为难卫子曼的意思。以柳成天的个性,这也是他做出的最大的让步。
当然,还像以前那样顺着卫子曼是不可能的了,当时李姨娘趁此机会又催他催得紧。他便将李姨娘接回了府。李姨娘此人,善于抓住男人心理,愿意迎合男人,永远不会让男人受挫,是最合柳成天心意的一个老婆。这也是李姨娘,一个种田人家的女儿,在柳府的恩宠经久不衰的原因。
这样想着,柳成天又怪起卫子曼的不识好歹,要不然他们夫妻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但今天,他是来讲和的。不知道为什么,没了李姨娘时刻在他耳边吹枕头风,他也变得怀旧起来。想起他们一家还能回到从前,柳成天竟然有些期待有些兴奋。
柳成天进了院子,像从前一样唤了声:“子曼!”
正在追逐的卫子曼身体一僵,这么熟悉的声音,她怎会不知道来人是谁。可这一声温柔的呼唤却没让她拾起从前的美好,反而涌上的是看尽一切之后的讽刺。
她转过身,恭恭敬敬道:“老爷。”没有逾距。
柳成天怎么会没察觉到她的生疏,继续套近乎:“喊我天郎就行。”像以前一样。
柳渺希立刻觉得反胃,这柳成天一定是觉得自己走投无路,又开始打起亲情牌。笑话,她们母女便如此低贱,任他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卫子曼是再也叫不出来了,她在无数个夜晚流着泪,靠着那些可怜的回忆过活时,柳成天却抱着新人翻云覆雨。要不是李姨娘被处死,怕他的记性还不会突然变得那么好吧。
“还是不要坏了规矩。”卫子曼说着又退了几步。对这个男人她已彻底死心,她宁愿在这柳府孤独终老,不问世事。
被驳了面子,柳成天又想动怒,思及自己的目的,不得不强行压下去。
“希儿……为父……”柳成天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制造话题。他和卫子曼尚有感情基础,都碰了钉子,不要说是对他从来没有疼爱过的柳渺希了。
柳渺希倒是大大方方道:“既然父亲来了,女儿正好有事和你商量。”
柳成天一喜:“希儿尽管说,希儿有什么要求为父都会竭力满足的。”
柳渺希便当真尽管说了:“我娘决定同你和离……”
“放肆!”
柳渺希刚起了个头,柳成天已经震怒。根据他对卫子曼的了解,这绝对不可能是卫子曼提出的。
他阴沉着脸,转向卫子曼:“这是你的意思?”想起以前,柳渺希当着他的面就劝过卫子曼类似的话,对柳渺希更是多恨了几分。
“这……”卫子曼不知道如何是好,这个丫头明明没和她商量好,怎么突然向柳成天提起这个?她是真没想过和离,可柳渺希现在的性子她是清楚几分的,她不想在这种时刻扯她的后腿。
柳成天见卫子曼犹豫,冲天的怒气吞噬他。难道卫子曼已经被那个孽障说动了?
他这辈子府里虽然有很多女人,但陪伴他最多的只有两个女人。前半辈子是卫子曼,后半辈子是李姨娘。李姨娘已经死了,在她临死的时候,他为了自保还狠狠踩了她一脚。他倒是难得良心发现,想过来的时候想好好葬了李姨娘。可李姨娘犯的是大罪,他又不敢冒险;现在便只剩下前半辈子同她相濡以沫的卫子曼了。
听到卫子曼也要离他而去,他居然除了生气外还有害怕。这是柳成天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他是柳成天啊,只要名利相伴,他缺了谁不能活?或许他是真的老了,又或许这些日子生病带来的影响,也或许他感到名利正在渐渐远去,他只剩下身边的人了。
卫家兵败,他带李姨娘回府的时候,卫子曼那么恨他,都没想过离开他。怎么会突然有这个念头。联想起自出海回来后,听下人提起过,卫子曼频繁出府,难道……
“你说,你不是已经找了新姘头,做了对不起我的事?”这个猜测让柳成天气血上涌,就是他没碰过的夫人,他都绝不允许她们给自己戴绿帽子,别说是卫子曼了,“你说啊,你出府是不是都去跟那jian夫苟合了?”
柳成天的话说得太难听,卫子曼也听不下去,不由呛声道:“老爷,这种肮脏事只有你做得出来。”以前他每次借口外出,不就是和李姨娘苟合吗?
“你……”卫子曼是越来越放肆了,看这个势头,还真有可能是她自己动了和离的念头。柳成天无法否认事实,只能指着卫子曼的鼻子骂,“你个贱人!等我查清楚了,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看来柳成天已经认定了她行为不轨,怕是她再怎么解释都没用。卫子曼第一个想法是担心潘仁松:“你不要找他麻烦!”
而这样的维护,在柳成天看来,是坐实了罪名。他伸出手,要教训卫子曼。
柳渺希同柳成天多次打交道,自然防着他这一出。巴掌还没有落在卫子曼的脸上,柳成天的手就被柳渺希牢牢钳制住。
“父亲,请息怒。”话虽毕恭毕敬,可她手上的力道和凌厉的眼神,分明就是警告。这还多亏了紫川煜废了柳成天的大部分功力,没有内力的柳成天,柳渺希的态度自然是“呵呵”。
柳成天吃惊地看向柳渺希,他虽然只剩下两三层的功力,但对付普通人还是绰绰有余,尤其是像柳渺希这样,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但是此刻,他根本无法动弹。没有武功的女子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力道,但武功?他丝毫没察觉到柳渺希有内力。他这个女儿,身上到底藏着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
柳渺希望见柳成天眼底深深的震撼,嘴角嘲讽地上扬。吃惊吗?要知道凭柳成天这点三脚猫,便是他有内力的时候,她都有把握取胜。区别只是在于以前要动点脑子智取,现在嘛,“取”前面没有形容词,简单,直接,粗暴。
像现在一样,柳渺希手下没有留任何情。柳成天只觉得这样下去他的手非折了不可。
看效果差不多了,柳渺希才松开手。
柳成天眸中浮现深深的恐惧,多咽不下去这口气也不敢再动粗:“哼,我不会罢休的!”扔下这句话,柳成天狼狈离开。
“这可怎么好?”卫子曼有些埋怨柳渺希,“你做事怎么也不考虑一下后果。要是连累了你潘叔怎么办?”
柳渺希笑着吃味道:“娘为了潘将军,连女儿都责骂。什么时候潘将军在你的心里那么重要了。”
卫子曼连忙否认:“不不,娘不是这个意思。娘是说潘将军是个好人。柳家已经够乱了,我是不想让外人再搅进这趟浑水。这让我怎么过意得去。”
柳渺希可不怎么想,她倒要看看潘仁松能对卫子曼做到什么地步。想要博得佳人芳心,自然要付出点代价。她也好趁机考验,卫子曼既然和离了,二次改嫁绝对不能再看错人。
另外,卫子曼顾前顾后,等她想通了怕花儿都谢了。柳渺希不得不擅做主张推她一把。而且她要摆脱和紫川煜的婚事,必须提前脱离柳家。可她绝不放心把卫子曼一个人抛下,要名正言顺地和卫子曼一起离开,自然和离是第一步。
到时候母女俩自立门户,便是顺理成章的无奈之举了。柳成天想卖女可卖不着她,届时,只有卫子曼有立场在她的婚姻大事上说几句话。她也就基本实现了“我的婚姻我做主”的理念。
至于紫川煜,她不是没有动容过。只是柳渺希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她不能在自己都还没想清楚的情况下嫁给他,这对他不公平。
而她不想嫁,纵然是紫川煜也无法强迫她。
柳渺希去了凤来服装店,查了账本,盘算自立门户的实力。
照这样盈利下去,过不了多久,她就能购置一块宽敞的宅邸。这样想着,门口突然传来叫嚣声。
“掌柜的,欠我的租金是不是该还了?”来人正是刘媚,她边喊边扭着腰肢进来。
比起刚开始的拥挤,王凤为了分流,全面发展了柳渺希提出的预定加送货上门的概念,充当快递员的自然是齐宵了。如果亲自来店,也要求大家有秩序地排队。所以现在虽然依旧生意不断,但已经没有了嘈杂和混乱,看到的只有一支长龙般的队伍。
刘媚轻轻松松便从旁边进来,一边还故意扯大嗓门让大家都能听到。
王凤迎上去,请她坐下,不解地问:“刘掌柜这是何意?这房子我们当初不是商量好了,是免去一年租金的。”
提起这事,刘媚便生气。本以为找上了冤大头能狠狠宰一笔,想不到她自己才是那个冤大头。被凤来服装店抢走了大部分生意,还是她自己免费给人家提供的地儿。
刘媚算是搞清楚状况了,当初凤来服装店选址选在这不是自寻死路,而是借鸡生蛋。有刘氏绸缎庄吸引客源,店址再偏僻也不愁目标群体。这样既规避了在闹区的高租金,又得到了相应的人流。好个两全其美啊!
至于竞争,她的绸缎庄多卖布料为主,凤来服装店却只卖成衣。两者严格来说根本不是相同产品,刘氏绸缎庄的布料再好,对它构不成丝毫威胁。相反的,它们属于相关商品。一个是原料还需要加工,一个是现成的,作死的分明是刘氏布庄啊。
刘媚自认老江湖了,竟然在阴沟里翻船。哼,她刘媚的主意可不是那么好打的!
“王掌柜是说笑吧,我什么时候承诺过这个?”
王凤一听急了,这人怎么能如此耍赖?她立刻从柜台前拿出协议:“我们可是签过契约的!”
刘媚轻笑:“你还是看看契约再说吧。”和她刘媚斗,她还嫩了点。
王凤一看,原本契约上制定的是:凤来服装店自愿以十倍租金盘下刘氏仓库,若能经营半年以上,则免去缴纳每月一千俩的租金一年,一年后再做商议。
可那本来写着“免去”二字的地方,却只有空白。这样再读下来的感觉,意思可完全不同了。任谁都会理解成凤来服装店经营半年以上,得到的只有一年后再做商议的权利。
“怎么会这样?”王凤指着空白处,“这里本来明明有字的!”
刘媚嘲笑道:“是你眼花了吧。来,让大家都看看上面有没有字。”说着把契约拿起来展示,一边还装可怜,“王掌柜是想过河拆桥吗?当时说得好好的,我刘媚才愿意把这样一个宝地租给你们。现在赚了钱,就连租金都想赖了。”
王凤气急,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这个地方本来只是个被刘媚抛弃的闲置仓库,没有她家小姐的经营,就是每月一百俩的租金都没人要。
只是这块小地方落魄时没人注意,现在凤来服装店火了,自然也跟着成了宝地。刘媚要现在收回去,倒确实很有可能卖个不错的价钱。但也绝不可能翻十倍,毕竟空间就摆在那,一千俩,刘媚根本是抢劫!
要真给了她去,这段时间的赢利可都是白白给刘媚挣了。王凤十分自责,当初她看契约,运用的句式就感觉有点怪怪的,但仔细看确实也是表达的她们商量好的意思。她真蠢,怎么不多留个心眼?
刘媚却不嫌事儿闹大,在队伍里横冲直撞,将契约一个一个给人看,一边还让大家评理。她只顾着耍泼,正好一头栽进了送货回来的齐宵身上。刘媚那身板自然敌不上齐宵,被撞倒在地。
方才是刘媚自己不看路,突然冲到门口,齐宵使用轻功刚着地不防备正好遭殃的。他虽然心下不悦,但以为刘媚是顾客,也不好多生责怪。要是把顾客气走了,王凤那头母老虎一定会不高兴,她不高兴可能他可能就要去倒马桶了哟。
为了他身为男人的尊严,齐宵当即挤出一个迷人的笑容:“姑娘,你没事吧。”
刘媚是生意场上的人,岂是善茬?正想破口大骂,一抬头便迎上了齐宵英俊的脸庞。
齐宵如今是凤来服装店的人了,王凤自然不可能让他像以前这样邋遢,出去不是砸了她的招牌?托王凤的福,现在的齐宵天天被打扮得人模狗样,送货的时候,很多女顾客都会不由多看上几眼。
这让齐宵心里美美的,那个女人刁钻归刁钻,眼光还是不错的。以前的齐宵帅气,现在的齐宵更加帅气。他自恋地想。
其实他这还真有点膨胀,齐宵底子固然是好,但他以前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和乞丐也差不了多少去。没人会觉得乞丐长得帅,因为人家压根不会去仔细看一个乞丐的面容。所以人要衣装这句话绝对是真理。
此刻,面对刘媚眼中的痴迷,齐宵已经相当习惯了。绅士地伸出手,拉她起来。
刘媚这才反应过来,要说刘媚半老徐娘的,也是经历过世事。但被齐宵这样帅气的男人唤作姑娘,还有感受到他的手掌传来的温度,她竟然很小女人地脸红了。
“没……没事……”刘媚轻声道。
如此忸怩的姿态实在不适合出现在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身上,齐宵忍住嫌恶。好歹是搞定了,他正庆幸着,躲过一劫,王凤应该会满意吧。
却不知道将一切看在眼里的王凤早就火冒三丈了,刘媚是来找茬的,都要把她逼到绝境了,齐宵竟然还去和她打情骂俏!
“齐宵!你很闲嘛。呆会去帮帮张三吧。”张三是专门负责这片倒马桶的兄弟。
齐宵完全没搞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张三一年轻小伙的,助人为乐的“人”也轮不到他啊。
每次齐宵去帮忙的时候,张三都是一副受惊的样子,盯着齐宵看上好几分钟,试图找到一些图谋不轨的痕迹。可张三一个倒马桶的,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好图的。可谁会无缘无故帮他做这种事啊,看齐宵长得一副小白脸的模样,难道?
刘媚看到齐宵在王凤面前谄媚的样子,彻底清醒过来。原来他是这的员工,看他相貌堂堂的,怎么会做这种下人的活。只有一种合理解释,那就是齐宵是个吃干饭的小白脸,没有求生技能。
要说养小白脸嘛……她刘媚比起王凤绝对是更大的金主!又想起今日的目的,刘媚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王掌柜,这契约上写得明明白白,你还是先结清上个月的租金吧。”刘媚逼迫道,“不然我可要报官了!”
“你!”王凤自责地看了柳渺希一眼,低声道,“小姐,对不起,我……真的,我签字的时候明明是有字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王凤都快哭了。
柳渺希旁观了那么久,神情一直很平静。王凤想不通,她柳渺希可早看穿了。这些小技俩,在古人看来或许很精妙,在柳渺希眼里却只是一些简单的化学常识。
能根据空气水分的多少显隐的材料很多不是吗?如果知道原理,便会发现并没有那么神奇。她在现代参加画展的时候,很多知名画家甚至能利用材料的特性和颜色的混合搭配,制造出变色的效果。
不过十倍租金这一事,王凤可没跟她说。这样一份不平等条约,王凤这个傻丫头竟然签了自己的名字。柳渺希示意王凤跟着刘媚去府衙。
“官府会替我们主持公道的。”柳渺希附耳道。刘媚既然要把这事闹大,便让她自食其果!诈骗罪,不知道在古代要关几年呢。
王凤重重地点头,心下已经打定主意,不管结果如何,她都一力承担,绝不连累小姐。
“这一千俩凤来服装店不会出!刘掌柜真要坚持,我同你一块去官府便是。”
刘媚没想到王凤还有这样的胆识,真是要钱不要命。那就别怪她赶尽杀绝了。
两人一同去了衙门,齐宵这时候才搞明白状况,连忙追上去。看来让他倒马桶不冤枉。
除了齐宵,身后还跟着一长串人,都想看看这个官司最后会如何收场。
说真的,他们不想看到凤来服装店关门。人都是这样,用过好的,享受过方便了,都不再想买个衣服还要挑布匹,找裁缝。但这件事明显是王凤不对,这掌柜也真是,看凤来服装店生意那么火爆,也不是出不起这个钱。为什么非要去赖人家的租金?虽然这租金确实有些不合理,但有契约为证,既然是说好的,便没有反悔的道理。
两人上堂后各种阐述了一番,对王凤十分不利。
陈知县道:“王掌柜你说刘掌柜亲口答应的,可有人证?物证已经很清楚了,如果王掌柜没有其他有说服力的人证,本官可要宣判了!”
当时在场的几个小厮都已经做过证,声称没有这回事。他们都是刘媚的员工,向着刘氏布庄再正常不过。没人会为了别人甘愿冒丢饭碗的风险。
王凤无可奈何:“没有了。”
这时,柳渺希从人群中出来:“我想为我们家掌柜说几句话,她是被骗了!”
陈知县道:“此话怎讲?王凤自己也承认契约是在她自愿的情况下签的。”
“小生请求查看证物。”
陈知县让衙役将契约给柳渺希过目,柳渺希将契约竖起来:“大家难道不奇怪,这里为何会突然空了一块?刘掌柜这是分段空两格吗?可此处明明是句连贯的话,也没有分段啊。”
柳渺希掩唇讥笑,一边转向刘掌柜。
不知道为什么,被柳渺希这样看着,刘媚便感觉发毛。好像柳渺希什么都看穿了似的,可这个办法屡试不爽,很多人被她算计后还搞不清怎么回事。有的还真的会怀疑是自己看契约的时候不仔细,不然一式两份的契约怎么会突然变了样?
刘媚一时忘记了反驳,倒是陈知县接道:“虽然不符合书写规范,但也无伤大雅,此契约签名公印一个不少,它依然是有效的。”
大家也纷纷表示赞同,如果就因为这点瑕疵,拒不执行契约上的内容,怎么能让人信服?
柳渺希却突然冲着契约啐了几口。
陈知县不明就里,大喝道:“大胆!敢在公堂上公然损坏证物?”
“大人请看。”柳渺希重新指了指那块空白,赫然出现了“免去”二字,“她又走下去,让民众也瞧个仔细。”这些可都是凤来服装店的顾客,自然要让他们知道真相。
人群里立刻议论纷纷。
“果然有陷阱,难怪王掌柜看着那么精明,怎么会签下这么高的租金?”
“可是方才没来府衙前明明没有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哎呀,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两年前,刘掌柜和一个合作的生意人打官司,也是这样。明明契约上写得清清楚楚,可那个生意人一直喊冤枉。”
“……”
刘媚听到这些话语,心里越来越紧张。她一个女人能将刘氏布庄经营到这么大,自然是有些手段的。而现在被柳渺希揭穿的,就是她的惯用手段之一。
有几次,都是依靠这个,她独吞了所有利益,也得到了迅速扩张的目的。要是那些旧账都被翻起来……
刘媚有些后悔,即使今天她胜诉,她也是划不来的。这种事如果让生意场上的朋友知道了,她刘氏布庄还怎么立足?可这个小厮怎么知道的?
刘媚的父亲热衷书画,简直到了痴狂的地步。这个是她的父亲无意中发现,真真是个绝妙的玄机啊。但绝妙有什么用,父亲无名无望,他的画作根本不值钱,连她们母女都养不起。这也是刘媚不顾女儿身份,长大后便立志从商的原因。童年贫困的生活让她明白金钱的重要性。
这刘媚也是个聪明人,举一反三,把这个玄机搬到了生意场上。那些商人哪能想到这些?吃了大亏也说不着刘媚啥,说了人家也会觉得是他们的不是。
做生意,诚信最重要。既然签了契约,就该无条件履行。刘媚的名声一点也不会因此坏半分。那么多人旁观,本来是想让凤来服装店名声扫地的,她却再一次作茧自缚。刘媚相信,很快这些人就会将现在看到的传出去,她该如何解释?
刘媚唯一庆幸的是她不用面对牢狱之灾,因为……
果然,陈知县好像没看到那突然显现出的字样似的:“王掌柜的伙计公然毁坏证物,显然是做贼心虚,本官宣判,王掌柜必须支付刘掌柜每月一千俩的租金,为期一年。否则以牢抵数。”
柳渺希一愣,怎么会这样?这场官司她是稳赢的,所以她才会同意让王凤来见官。这个陈知县是瞎子吗?她明明已经将刘媚的伎俩揭穿!
天下昏官多,昏成这样明显是不可能的。解释只有一个,刘媚和陈知县早就穿通一气。刘媚一个女人,想长久经营,定是和官家打好了交道。陈知县若是判决有点偏颇,柳渺希也想得明白。
可到底是多好的交道,能让这个陈知县这样颠倒黑白!
王凤怒道:“这是诬陷!凤来服装店不可能交纳这笔钱。”王凤也看出来了猫腻,这个狗官是不可能给她主持公道的。
底下的观众都纷纷抱不平:“怎么这么判啊?狗官,昏官!”
眼见群众骚动,陈知县有些心虚,可想到刘媚身后的人,他是无论如何得罪不起的啊。若没有他的提拔,他也当不了这个知县。
陈知县一拍惊木堂,强行压下民愤,对着王凤道:“既然如此,本官只能判你以牢抵数了。”
这个狗官如此坚持,看来是打定主意保刘媚了。但柳渺希绝不会让王凤做这个冤狱,一天也不行。虽然她马上就有办法把王凤弄出来,可王凤已经为她和卫子曼吃过太多苦,她发过誓,不会再让王凤受一丁点伤害。
“慢着,凤来服装店愿意偿还租金,并按照律例支付违约金。”钱是身外之物,柳渺希绝不会因为这点钱让王凤接触到监狱这种黑暗的地方。
“小……”王凤差点喊出声,却被柳渺希一个警告的眼神制止。
齐宵在听到知县准备将王凤打入牢中的时候,差点就出手,直接要了他的狗命。还好她身边的小厮明理,这个女人真是死抠钱,白白坑了他一年的劳力就算了,现在宁愿坐牢都不肯散财。凤来服装店的生意他是清楚的,虽然一千俩不是个小数目,但也勉强拿得出来。
齐宵不知道,凤来服装店是柳渺希一手操控,没有柳渺希在背后的指点,谈什么凤来服装店?这些钱都应该属于柳渺希,王凤不想王家再欠柳渺希什么,柳渺希为王家已经做得太多。
既然人不要紧,齐宵便暂且饶了那知县。等他回去给自家主子说说,让他收拾了这个狗官!敢欺负他的掌柜的,虽然他也很讨厌那个女人,但轮不到别人来欺负。
柳渺希走到王凤身边:“掌柜的,交了银子,我们走吧。”
王凤不甘心,却只能遵从命令。拿出银票,和柳渺希一起出了府衙。
两人来到僻静处,原本小厮打扮的柳渺希不再恭恭敬敬地低着头,反而周身都散发着一股凌厉。
“凤儿,知道你错在哪吗?”
王凤是知道柳渺希的性子,虽然平常和和善善,但这绝对不是真正的她。只是柳渺希把狠辣都给了敌人,从没有冲她发怒过罢了。但此刻,她能感觉到柳渺希是真的生气了。说实话,她是有些害怕的。柳渺希天生便有这样的气场。
“凤儿办事不力,不应该签下契约。”王凤竟然跪了下来,这一跪是内疚,她恨自己的愚蠢,到头来还是连累了小姐。
“错!”柳渺希并没有扶她起来,在严重的问题上,她绝不会姑息,“是谁让你擅自签下自己的名字?是谁让你以身犯险以牢抵数的?你记住,我柳渺希身边的人,一根毛都不能让人动了去!”
“小姐……”王凤有些哽咽,柳渺希竟然只字不提那一千俩,满口都是自己的安危,“凤儿下次不敢了。”
柳渺希见效果达到,脸色稍有缓和,回身准备扶王凤起来。
这时候,她忽然感动凌厉的掌风从头ding而来,她一个转身避开。还没站稳,对方的又发出攻击,拔出剑刺了过去。柳渺希感受到对方的杀意,速战速决。她弯腰再次躲开这一剑后,她手里的刀已经抵在了对方的腹部。
齐宵一惊,这怎么可能?“他”是从哪里拿出刀的?齐宵根本没看清柳渺希的动作,他就被制服了!要知道虽然他称不上什么一流的武功高手,可中上绝对有。能在短短几招之内将他擒拿,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齐宵是一路尾随王凤进的小巷,远远的,听不到她们的对话。只看到柳渺希凶神恶煞,王凤又跪又哭,他以为王凤被胁迫,柳渺希要对其不利,这才出手。
柳渺希直起身子,见是齐宵,也吃了一惊:“哟,这不是咱们店里倒马桶的吗?”
这女人的嘴怎么比王凤还毒,他冷哼一声:“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让凤儿跪下?”
哈,原来是为这事。凤儿?她的凤儿什么时候也成了他的凤儿?柳渺希饶有趣味地看了王凤一眼。
王凤早就被齐宵气死了,他要真伤到了柳渺希,她一定剥了他的皮:“你个笨蛋。为什么要出手伤小……”
她话没说完,就被柳渺希刻意打断,恶趣味道:“我和凤儿的事关你什么事?”她的语气里还故意夹杂了几份暧—昧。
“我……”齐宵被问住了,是啊,王凤的事关他什么事,“总之,我不允许你伤害她。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她要是死了,我不是没办法履行我的诺言了?”对,是这样。
“哈哈……”好一个借口啊,柳渺希觉得越来越有趣了,“这样啊……我其实是想要凤儿的命呢,这可怎么办?既然你这么重诺言,我就给你个机会。你如果甘愿受死,我就不动凤儿了。”
小姐怎么那么说?王凤不解,小姐根本没有要她命的意思啊。她怎么这么骗齐宵?
“这……”齐宵犹豫起来,他还真想过他会为王凤这个女人而死。可她一个弱女子,受歹人威胁,他堂堂一个男子汉非但没有能力保护她,反而自己也受制于人。想他齐宵,行走江湖多年,第一次如此窝囊,死了也罢,“凤儿只是一介女子,你一个大老爷们欺负她算什么办事。如果你非要杀个人才痛快,就冲我齐宵来吧。”
说完他心一横,一闭眼。准备受死。
“哈哈,哈哈……”柳渺希收起了刀,笑得合不拢嘴。果然是君子,她是真的高兴。王凤半生坎坷,老天似乎真的眷顾她了。
齐宵不明所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笑什么?有这么好笑吗?”
柳渺希没有搭理他,转向王凤:“齐公子都说得这么明白,我的凤儿怎么看?”
王凤脸一红,又骂了齐宵好几遍。他怎么这么傻?他怎么能这么傻?小姐那么诓他都信,小姐要是想杀人还会和他说那么多废话?
“你个笨蛋!”王凤狠狠踩了齐宵一脚,跟着柳渺希走了。
他又做错了什么?齐宵真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才对了。
“喂,你这个女人,我是在帮你。真是不识好人心。”齐宵追上去。
“谁要你帮?那是我家主子!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王凤不理他。
“主子?什么主子?你家主子怎么是个男人?不是我多嘴,你家主人看着不像好人啊,看他多阴险啊……”齐宵尽情诋毁着柳渺希,“喂喂,我又不知道他是你主子,不要生气啦。”
柳渺希回府的时候心情颇好,虽然破了财,但齐宵的出现让柳渺希有意外的发现。
她打造凤来服装店,也有让王凤重新找到自我的目的,她没有走错。
柳渺希回到院子,只见卫子曼已早早等着她,一脸着急的样子:“希儿,你怎么才回来?刚才老爷出门了,说要找潘将军算账。”
卫子曼和潘仁松行事磊落,每次出去不避着旁人,两人多在公共场合活动。走在街上,却也是一前一后,保持着该有的距离。那天柳成天负气离去后,稍微一打听便知道卫子曼最近多和潘仁松往来。
自上次之后,柳成天是怕柳渺希的。他特意选柳渺希出去的日子,来这院子闹了一场,闹完后还不解气,要去找潘仁松。
柳渺希注意到卫子曼脸上红色的五指印,立刻气血上涌,拉起卫子曼:“娘,我们走!”
两人还未走到将军府,远远便看见将军府围着一众人。
卫子曼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走近一看,是柳成天在门前破口大骂,而且骂得十分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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