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颍一路飞奔而去,杨广这才从墙后走出,语气凉薄道:“我本以为她是无意骗我,没想到我竟然被她欺骗了一次又一次。”
彬儿垂目道:“小姐——娘娘她,并非有心,堕胎一事,若是她保全了孩子,那您的大业便再无水镜相助了。”
“那她三番四次地去寻她那个非亲非故的哥哥如何说?”杨广不知觉间攥紧了袖口,他秀美的面容近乎扭曲道:“她就那么在意那个魔头吗?”
彬儿低头道:“烛领主和娘娘,自幼感情就很好……”
“停!你别说了!”杨广一声呵斥,惊得守门的侍卫举着火把跑过来,一看是晋王,又都知趣地回去了。
杨广压着嗓子道:“今晚的事,谁都不准说,二圣那里,若是你敢透露关于那个孩子的一个字……”
“奴婢发誓,若是泄露一字,五雷轰顶,不得好死。”彬儿噗通一声跪下,“殿下当知彬儿忠心不二。”
“好,王妃回来,也一个字都不能说,明白吗?”
“喏,彬儿明白。”
杨广攥着的袖口迟迟未松,他面带疲倦地消失在夜色中,没人看得到他眼角微微泛起的血丝和一抹泪光。
且说那顶矮肩舆本是沿着玄武大街走的,行了一半却七拐八拐地进了一条杨花败尽的小破巷子,可越往巷子深处杨花败落的迹象越少,当肩舆停下来的时候,府门旁正是瘦西湖的小小的一条支流,潺潺而过,花落水中,门前两盏长明灯别致可观,只是院落从外部看来有些老旧,似乎已经修建了数十年了。
“落轿!”老妪沉声道,两个女奴给打了帘子,各伸出一只手去,搀扶着舆内那个大隋帝国最为尊贵的女子缓缓而出,随后老妪又扶出一个通身珠翠的年轻女子,这一长一少,缓缓扣开了刘府的门。
隔了好久才来开门的不是别人,而正是这家的主人——刘文静本人。这么深的夜,他居然还穿着今日白天所见时穿的绛纱单衣,雍领还没有摘,只是头发有些乱了,精神还尚好。
“刘大人,您这是要出门?”裴亓京遮挡在头戴纱罩的皇后面前,袖中隐隐探出一把金色团扇,似乎隔了一道隐形屏障。
刘文静往她身后探了探,裴亓京身量娇小,而刘文静生得颀长,稍稍一探,便瞧见了身后朱服大袖的中年女子,虽头戴着纱罩,那罩下的尊贵之气依然。他后退三步,行朝礼:“下臣刘文静,见过皇后娘娘。”
“夜深露重,娘娘深夜造访,文静屋室简陋,陈茶方煮,还请娘娘屋内来坐。”刘文静利落地开了门,用火石再点了个灯笼,将二人引入府内。
老妪则带着两名女奴和肩夫在外头候着,那俩肩夫一左一右地守着轿子,刘府外泥泞潮湿,这二人却脚印颇浅,刘文静阖门之时暗暗道:“此等高手,若是出现在大会上,想必也是很多人的劲敌。”
袅袅醒神香于桌角的青釉提炉中徐徐而出,沁了百里香、迷迭种子、薄荷叶的香气让独孤伽罗一天的头胀缓和了很多,她双腿盘坐着,安宁的神色下其实充满了焦虑。
“刘大人,深夜前来,是本宫叨扰了。”独孤伽罗饮下一口果真是一年前的陈茶,汤色蜡黄,入口苦涩:“大人生活如此清贫,老屋陈茶,也是我等为君者的怠慢。”
“皇后娘娘此话真是令下官惊恐万分。”刘文静诚惶诚恐,他不知皇后为何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抿着唇打了一番官腔道:“刘文静本是一介草民,之前左不过李恩公府上一食客,后随其下扬州,蒙领一方父母官,但来此地时间尚短,上未曾领天命福泽一隅,下不能心胸疏阔有掌墨之才,能受禄至此,肇仁(刘文静,字肇仁)已怀结草之心,却不能报二圣天下恩德之万一。”
“哎哟哟。”皇后掩面而笑,虽是一套冠冕马屁,却听得她颇为受用,裴亓京侧着眼细细的峨眉一挑,朝刘文静递了个眼色。
刘文静将半个时辰之前飞鸽而来的一卷帛书神使鬼差地接着抹香炉的际遇扔进了袅袅炉火之中,微微呛鼻的味道让裴亓京首当其冲地打了几个喷嚏,她用帕子遮着嘴,说了好几声:“对不住”。
“不知娘娘深夜前来下官府上,是所谓何事?”刘文静待皇后笑意渐收才问道。
这时有下人端过来一些辣花生和十几块用酒稍微糟了一下的卤汁豆腐,又摆上来两副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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