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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孤绝

听完时乙的话,店老板猛然一惊,警惕地向门口望了望,低声示意道:“请到后面说话……”

时乙跟随他到了里间,他立即问:“你什么时候要?要求什么型号的?”

“我对型号没有要求,只要轻便好用就可以,个人防身用。”

“需要几发子弹?”

“十发吧。”

“那我给你推荐德国hk公司生产的p7k3式手枪,国产枪管控严格,不容易搞,德国造细致严谨,品质无可挑剔,枪重750克,子弹口径9毫米。”

“价格呢?”

“枪的价格是4万元人民币,子弹200元一发,这样吧,我只收你枪钱,子弹算是赠送的,你看如何?”

“可以。现在可以看货吗?”时乙并没有讨价还价,他对于枪的黑市价格并不了解,只是觉得这个价格自己可以接受,在心理预期内。

“你如果决定了。留下联系方式,交3000元订金,后天取货。”

“怎么?你这里没有现货吗?”

“老板,你有所不知,枪支管控这么严格,店里不敢放现货,只有买家交了定金,我才会到上线给联系货源,所以需要点时间。”

“原来如此。只要你信守承诺就好。”

“老板,这个你尽管放心,我的上线有保证,不会放空的。”

时乙按照店老板的要求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交了定金,拿着老板开的凭据从店里走了出来,不知是谭助理的死激发了他的胆量,还是他的潜意识中原本就隐藏着某种冒险的因子,他似乎也渐渐地变成了某种狠角色。

他抬头看了看天,一只轻捷的燕子从他头顶的那一方天空掠过,他的右臂举向空中,三指弯曲,食指和拇指张开,手上比划出一个枪的形状,对着臆想的目标嘴里模拟出射击的声响,开了两枪。

“啪——啪——”7

lion(里昂)先生的办公室里,当他的司机兼翻译曹查理向他汇报完在谭助理的葬礼上遇到时乙博士的情景时,他显得心事重重,一种决绝、颓然、恶毒混杂的表情显露在他的脸上,他这一招敲山震虎,是震到虎了,但同时间也把虎给震跑了,一只从深山里窜出去的猛虎,再想要他服服帖帖地回来可就难了。

他猛然间抬起头,盯着司机兼翻译曹查理的眼睛用英语问道:“这件事,你确信警方不会追查到我们这里吗?”

“lion先生尽管放心,我在车子制动上做的很干净,他的车子又是从家里驶往公司,而不是从公司里出去出了事故的,这为我们摆脱干系提供了有利的条件。更何况他的家人也没有怀疑这是一起有预谋的谋杀,只是认为是一次意外事故而已,他的家人如果不执著,不对事故表示怀疑,没有压力的警方就会那么较真吗?”

“这样就好,钱给他的家人了吗?”

“给了,我对他的家人说明这十万元人民币是dousen(道尔森)公司出于人道主义的一点抚恤,他的家人看起来还颇为感激,本来他在公司以外发生事故也跟公司没有关系,lion先生真是菩萨心肠啊……”

“目前主要问题是,时乙博士那边的情况啊,本来是想要用谭助理的死警示他一下的,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强烈?现在脱离了公司的他,不会掀起什么风浪来吧?”

“lion先生多虑了,凭他势单力孤,一介文弱书生,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来呢?更何况,lion先生手里不是还握有牌没打出去吗?”

“你不要小瞧了文弱书生,他们发动袭击的方式,更为曲折隐秘,他们从精神以及*上全面地瓦解你,这样的方式更加惨烈和绝决,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啊!”

“那lion先生接下来打算怎么对付他?跟他耗了这么长的时间,难道就这样让他卷着研究成果跑了吗?”

“成果……成果……成果……”lion先生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想到成果他就气愤得不行,恨不能将时乙撕碎。

“我看,直接把他绑架了来,采用非常之手段,逼问出他到底把成果放在哪儿了,不行吗?”

“这是一种最为愚蠢的方式,不到孤注一掷时,我不会这么做,我还是喜欢用一种不动声色,较为温和的方式获得,这样,对于我们来说也是最为安全的方式。”

“既然lion先生成竹在胸,那也无须我多言了。”

“亲爱的babala(芭芭拉)还在,她是我们花费大价钱聘请来的,能利用还是要尽量利用一下的。”

说完这句话时,lion先生不觉间看了看窗外,窗外天色已经逐渐黯淡下来了,不知道babala对于酒店内闲适的生活是否还习惯,自己有必要去探望一下,对老朋友表达一下自己的关心。

babala对自己现在的生活似乎还算满意,不急不躁,虽然她去夏威夷度假的计划被临时搁置了,但眼前这个中国的城市似乎也不错。虽然她大部分时间是待在酒店里,有时,也会偶尔坐车出去转转,她喜欢这里的美食,以及一些建筑风物,还有时不时显露出来的一点古老的底蕴。

窗外的夜色宛如一块黑色的绸缎,点点繁星就像黑色丝绸晚礼服上镶缀的亮钻,她在观察星象的变化,这些看似杂乱的繁星,都被象形地命名为一个个星座,每个人也都有与之对应的某一个星座,星座又暗含个人的命运定式。

babala正在思考,敲门声响了起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转身去开门后,lion先生走了进来,他的脸上带着欣喜的神色与之拥抱。

“哦,babala,原谅我不能经常来看你,你最近还好吗?生活还习惯吗?”

babala在前面引导着他走入会客区,边走边说道:“我已经习惯这里了,只要lion先生肯花费,我倒是乐得长久住下去……”

lion先生坐下来,微笑道:“如果天底下有天天免费的舒适酒店,可口的美食,我想我跟你的感觉也会是一样的,你可不要把自己要做的事情忘记了。”

“怎么会?我怎么能心安理得地白白享受lion先生赐予的这一切呢?无论那个博士的潜意识思维多么凶险,我都会履行自己的承诺,再尝试一次的。”

“听babala如此说,我的内心也安定了许多。”

“属于我的一切,我会尽力做好,不过,lion先生难道就没有别的布置吗?”

“那肯定会是有的,一切正在如期展开。”8

时乙觉得离开了dousen(道尔森)公司后,自己的生活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平静,这种平静反而让他觉得略有些不适应。不过,他刚好可以利用这难得的清静时间,从网上,还有一些书籍里试图找到那种符合自己和谭助理推测的方法,dousen(道尔森)公司到底是运用了何种方法使原本存在问题的产品通过繁琐的检测却检测不出问题来呢?

然而,这种寻找的过程并不如自己想象得那般简单,在原有的成分和配比中随意添加另外一种物质而又能躲过现代医疗化验仪器的检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时乙有这样一种感觉,他觉得越发难以达成反而会可能是最后的真相,如果太容易达成,反而有可能是表面制造的一种虚象。

于此同时,时乙也渐渐感觉自己的思维不能思考太久,也不能长时间看书,或者坐在电脑前,这样只会加重自己头脑的疲劳和晕眩感。每当感觉头脑疲劳了,他就需要站起来在室内行走一会儿,或者站在阳台上看看外面的景色,以及天空。

他正在阳台上浇灌自己那棵龟背竹,自己放在书房电脑桌上的iphone4再次响了起来,他走过去查看来电,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怀着忐忑的心情接听了电话。

“喂,你好,是时乙博士吗?”电话里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是我。你是?”

“我是谭博的女朋友,昨天我们见过的。”电话里能听得出她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哀伤。

“哦。记得,我对谭助理的死也感到非常惋惜!”

“唉,生命无常,人怎么说没突然就没了呢,现在我最担心的是伯父伯母,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怕他们承受不住啊……”

说到这儿,时乙的心里也有绵绵的恨意涌动,他转而问:“你打电话来,应该不是要对我说这些的吧?”

“关于谭博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昨天那样的场合和心情我也没有对你说,现在,我想见你一面,谈谈关于谭博生前的一些事情,你看,什么时候有时间呢?”

“现在就有时间,地点约定在哪里?”

“你方便的话,我还是去你那里吧?你看,怎么样?”

“没问题。我住的地方是秀水街欧尚花园16栋802室,你大约多长时间能来?”

“好的,记住了。我打的过去,大约三十分钟。”

挂断电话后,时乙继续走到阳台上去浇灌自己的几棵绿植,浇灌完了之后,开始简单收拾房间,准备迎接谭助理的女友。

他简单地把地拖了一下,又擦了擦客厅里的茶几,以前这些都是不劳自己动手的,叶萱走后,一切都需要自己忙活,也算是亲身体验了一下单身生活的滋味。

自己刚放下抹布,门铃声就响了,自己在心里想,才做了这么点家务活三十分钟时间就到了?看来做这些自己的确是不太擅长的。

先从猫眼里查看了一下门外的状况,确定是电话里约定要见的人,然后才开了门。自己昨天并没有太注意她,不过可以确定现在站在门外的就是自己昨天见到的那个年轻女子,她今天穿了一身浅咖啡色的套裙,外套白色的镂空针织小衫,白色的鱼嘴高跟凉鞋,肩上的挎包也是浅咖啡色的,与昨天的装束不一样,在特定的时候,看来她是有意穿得素雅一点。

她的面容看上去有几分憔悴,皮肤很白净,眉毛浅细,单眼皮,鼻子和嘴唇都很小巧,长发束在脑后,不算是漂亮女子,但看起来很干净很舒服,是那种校园女生的清纯感觉。

“你好,时博士,我是谭博的女友安馨雅。”她站在门外略有些拘谨地说道。

“请进,请进……”时乙招呼道。

待她坐下之后,时乙给她冲了一杯加糖的咖啡,递到她的面前后便问:“关于谭助理出事的事情,你都知道些什么?说说吧?”

“我知道谭博生前曾接受过lion(里昂)先生十万美金,要他做些对你不利的事情对吧?”

“是的,lion先生想要他成为我的眼线,不过,谭助理是一个非常有原则的人,违背自己原则的事情他绝不会去做。”

安馨雅微微点头,然后道:“现在那十万美金就存在我的户头上,我一分钱都没有动。这个事情他的父母都不知道,我觉得这个事情还是暂时不要他们知道得好,我不能破坏谭博生前的原则。”

听完安馨雅的话,时乙充满赞赏地看了她一眼,现今这个物欲滚滚的时代,一个年轻女孩子能做到这一点着实不容易。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这笔钱?”

“我觉得这笔钱最终还是要留给伯父伯母养老的,只是感觉现在告诉他们不太合适,况且,谭博的死,不会与这笔钱有关系吧?”

“也可以认为有关系,不过,不全是这方面的原因。”

“关于他的死,时博士,你到底知道些什么?请告诉我好吗?”

“现在可以肯定,他的车子刹车制动方面有人做过手脚。”

“你觉得,这起事故是谋杀,而不是意外?跟这笔钱有关?跟lion先生有关?”

“我觉得很有可能,不过,事情远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

“是这样,谭博生前留下的一些东西我也看不太懂。”话说到这儿,安馨雅从自己随身的挎包里翻出了一些文件,然后对时乙说:“这些都是谭博生前搜集和整理的一点资料,我是不太懂,你一定能看明白,我就把它们交给你吧……”

时乙赶紧接过,马上翻看起来,数据和文字显得有些杂乱无章,欠缺整理,不过从中可以看出,谭助理生前试图弄明白的东西跟自己目前努力寻找的方向基本上是一致的,他们都在寻找dousen(道尔森)公司能够躲过检测所用的方法和手段。

“太好了,这对我来说很有帮助,谭助理的辛苦努力不会白费的。”

“还有,昨天代表lion先生去的那个人给谭博的父母留下了十万元人民币,说是公司出于人道主义对谭博发生意外的一点抚恤,我也不好妄加评判,只不过感觉这些钱在谭博死后,对于伯父伯母来说,有胜于无吧!”

时乙撇了撇嘴,颇有些不屑一顾地说道:“猫哭耗子,假慈悲罢了。”

“时博士,你觉得我们收这钱不合适吗?”

“也不是这样,谋害谭助理的人最后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嗯。”安馨雅用一种崇敬的眼神看着时乙,然后说道:“麻烦时博士记住我的手机号码可以吗?对于谭博的死的调查有什么新的进展,或者需要我的地方,请给我打电话好吗?我定当义不容辞,竭尽全力。”

“我一定会从手机里保存下你的手机号码的,谭助理的眼光真不错,你是一个有正义感,可以信赖的女孩。”

“我只是觉得谭博死后,做这一切都是我的责任,毕竟我们曾经相爱过,很爱很爱……”说完话,安馨雅已是泪流满面。9

安馨雅走后,时乙将谭助理遗留的那些文件拿到书房里,再次认真仔细地看了一遍,一共有12页a4纸张,前7页纸张很新,是谭助理搜集打印的一些资料,后5页纸张略显陈旧,似乎是dousen(道尔森)公司的一些内部资料,看来谭助理的调查颇为有力,敢于深入事件的纵深腹地,的确是胆量非凡。

这是不是也是促成他被谋杀的另一层原因?

很有可能。

时乙重点看了一下后5页纸张,这5页纸张主要记载dousen(道尔森)公司专利产品pouer(普欧尔)的成分、配比、以及生产流程,其中也夹杂着一些数据和方程式,外行人解读的确是有些费力,不过,这些对于时乙来说并不存在障碍。可是,一字一句地从头看到尾,也跟自己和食品药监局的检测结果无多大差异啊,收获不是很大。

时乙再返回来,看前7页,这些搜集的资料就显得杂乱了一些,看得出有一些是从网上采撷的,并不具备专业性,还夹杂有苗家神秘蛊术,西方炼金术之类的云云,时乙一看这些就感到头大。

看来谭助理的调查也是还没有触及到dousen(道尔森)公司的机密核心部分啊,其实这也可以理解,谭助理进入公司的时间并不长,职位低微,哪有那么容易接触到公司的核心机密呢?

就在时乙打算要放弃之时,最后一页纸张一个新奇的字眼重又吸引了他的目光——[意念植入],他仔细阅读完之后,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这种方法并不是神秘虚幻的东西,而是具有严谨的科学依据。

大致就是说,在药品,或者是保健品的成分中有许多细小的微粒子,这些微粒子当然是药物成分中必要存在的,也是被检测所允许的,但是重要之处在于,这些原本被视为正常和允许存在的微小粒子的累积。那就是说,需要长期服用同一种保健品,或者是药品,这种微粒子才会在身体里累积一定的数量,才能够达成对人身体的影响。

看到这里,时乙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种方法太隐蔽,太厉害了,真如杜甫诗句里描述的那样,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啊……不过,这种无声的渗透是一种可耻的阴谋,是卑鄙的害人之心。

该死!这时候脑部源深处的刺痛感再次袭来,头脑也随之有一点晕眩,身边却没有了骆医师给开的药物,只好再次起身,停止思考,踱到阳台,极目远眺。

……

其实,此时有一个人跟时乙一样站在窗前,眺望天空,只是他们看到的不是同一方天空,叶萱的天空里飘着细雨,眼里满是忧郁,手里捧的枣茶也慢慢地凉了。

她站在父母的房子里,对着窗子,思念远方另一颗冷漠的心。自己离开的这一段日子里,他没有任何的电话和短信问候,难道两个人之间真得已成陌路了吗?那些青春中炙热的情感,以及后来日子里相处中点点滴滴的温情,他都不记得了吗?

此心揣度彼心的空落,让她感到悲凉,一种悲伤的情绪在心里弥漫。

“萱萱……吃饭了,我已经把银耳莲子粥熬好了……”

妈妈的呼唤,让叶萱从思绪中惊醒,爸爸叶援朝从书房里一瘸一拐地缓缓走出来,他的病腿一到下雨阴天,就感觉疼痛得厉害,走路也会吃力许多,叶萱赶忙去扶他,他却猛然间甩开叶萱伸出的手,执拗地自己走到桌子边坐了下来。

三个人围坐下来吃饭的时候,妈妈突然问:“从你回家这一段时间来,怎么经常见你魂不守舍的样子,是不是跟小乙那边的事情又闹什么不愉快了啊?”

爸爸叶援朝把眼睛一瞪,大声道:“我早就跟你说,跟他了断算了,我看,那家伙就是个白眼狼!”

妈妈瞅一眼爸爸,说道:“你别老那么说小乙,以前我觉得,小乙这个孩子挺老实,挺懂事的……”

“以前是以前,难道人不会变吗?我看他就是出去了几年,喝了点洋墨水,思想被搞坏了。”爸爸叶援朝厉声道。

“爸,其实,有些事情你们不了解,以前他不是这样子的,我觉得手术前后的他好像判若两人。”叶萱终于忍不住说道。

“手术?”爸爸妈妈几乎同时间盯着叶萱的脸,讶然道。

“你不是说就是脑子里长了个小瘤子,良性的,切掉了,小手术而已嘛?”妈妈满脸不解地问。

既然话说到这份上,叶萱觉得也没必要再继续隐瞒下去,便对爸爸妈妈详详细细地说了一下,时乙手术的经过,以及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

爸爸叶援朝听完,训斥道:“那你怎么不早说?我看,八成就是这个手术没做好!”

“医生都说没有问题的,况且,我觉得他还处在恢复期间,早告诉你们也是给你们增添些心理负担,早先,我觉得他是可以恢复好的。”

“这么精细的手术,哪有那么容易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啊?皮肤上割开个小口子还要留道疤呢。”妈妈不无担心地说道。

“那,你打算以后怎么办?”爸爸叶援朝非常严肃地问。

“我不知道,我猜不透他的心思,所以,苦恼中……”

爸爸叶援朝沉默了好久,表情慢慢缓和下来,脸上流露出了几分柔情,终于忍不住叹气道:“如果,现在我们放弃他,那对于他来说,就是整个世界都放弃了他啊……”10

时乙将自己封闭在房间内,苦心思考,身心俱疲,他不知道是他放弃了整个世界,还是整个世界放弃了他,总之,现在的他既是独立的,又是孤独的。

没有亲人……没有爱人……没有朋友……

夜色深沉,白天压抑的情绪,却在暗夜里悄然蔓延,他被疯狂滋长的恶念折磨得无法睡去,于是他穿着睡衣,拖上拖鞋便起了身。

他站在关了灯的黑暗的屋子里,对着卧室的镜子自己与自己对视,闪烁的双眸,半隐半现的唇鼻,模糊的脸部轮廓,镜子里那个自己正盯着自己,那个黑暗邪恶的自己,那个阴鸷,不敢示人的自己,那是假想中的另一个存在,那是身体里分化出来的另一个自我。

我想要杀死那个邪恶的我,或者被那个邪恶的我杀死,这样才会形成一个统一的自我,要不然他们之间的争斗就会一直进行下去,一会儿我是这个我,一会儿我又是另一个我,这样只会形成一种对自我认知的混乱。

两个我共存一体,对内对外都不兼容,对自我产生排斥,对所有的人产生排斥,所有与人建立的关系都已经破裂,只留内心的妄念,妄念的尽头是邪恶,是攻击,是不顾一切……他一拳打碎了面前的镜子,于是另一个我便支离破碎了。

黑暗中,他满屋子再也找不到攻击的对象,于是急得团团转,从卧室走到书房,又从书房走到客厅,再从客厅回到卧室……最后从卧室里面出来直奔玄关,打开门之后从封闭的房间里面走了出去。

他乘坐电梯来到了楼下,楼下灯光幽暗,道路两边的绿植青黝一片,偶尔空中几双翅膀闪过,那是暗夜中潜行的蝙蝠,他穿着睡衣像一只夜色中白色的兽,目光搜寻着四周可移动的物体,但四周很安静,夜毕竟有些深了,许多窗子也都已经关了灯。

他的心中却埋藏着一座翻滚的火山,他控制不住自己,顺着幽暗路灯下的道路缓缓前行,左右四顾,带着危险的攻击性。恰在此时,一个轻捷灵活的身影顺着一栋楼的排水管道滑了下来,那身影站在一丛青黝的丹桂后,摸了摸自己鼓胀的腰包,脸上带着几分满足的微笑,对于今晚的收获似乎颇为满足。

就在这个夜行的小偷,跳过低矮的冬青,三步并作两步准备翻越小区的栅栏逃去之时,令他无法防范的意外发生了,他的屁股从后面重重地挨了一脚,跌落在草坪上,他反应也是敏捷,一个鲤鱼打挺就地站了起来,反身查看,见幽暗的灯光中一个身穿睡衣,身材要比自己强壮许多的男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时乙对着这个意外出现的瘦小精干的男人发动了攻击,左手逮住他的脖领子,右手又是迅速而又有力的一拳打在他的半边脸上,他立即感到自己的半边脸酸麻,然后是疼,夜里干这事,本来就有几分心虚,再遭此意外攻击,更令他心慌不已。

他脸上吃痛,嘴上求饶道:“念我是初犯,上有老下有小,大哥,您高抬一下贵手,就放我一马吧?”

此时的时乙哪里听得这个,只是在寻找一个可攻击的目标,发泄自己心中蓄积的邪火,他的出拳狠辣而又迅疾,紧接着又是一拳打在了他的鼻子上,鲜血瞬时间从他的鼻孔里面涌了出来,这玩命的打法,的确是让当事人怕了。

“哎呀——哎呀呀——大哥,你饶我一命,我今晚上偷的钱全给你……”

话音刚落,时乙紧接着又是一脚踢在了他的小腹上,他身体趔趄,捂着小腹疼痛地跌坐在了草坪上,他内心恐慌,逃无可逃,看这阵势,今天自己的这条贱命是要撂在这儿了。

缓过神来的他,开始大呼:“救命——”

两个夜晚巡逻的小区保安听到了“救命”的呼声,循着声音赶来时,时乙的攻击还没有因此停止,继续用光着的脚去踢他的身体,脚上的鞋子早已不知道甩到了哪里。

两个小区保安赶过来,一看躺在草坪上干瘦的男子,基本上就把事情弄明白了七八分,一个保安指着他喊道:“我认得你,你小子是个惯犯呀,这次被抓现形了吧?活该!”

他满脸是血,嘴里含混地喊道:“饶了我吧……”

另一个保安一拉时乙,劝道:“行了,你也停手吧?你把他打死了,不是也要负法律责任吗?你把他交给我们吧?小区里进了小偷偷了你们业主的财物,也是我们的责任……”

力气消耗得差不多了,时乙此时的情绪也渐渐地缓和了下来……恍然间,他都不记得自己刚才做了些什么,只是看到眼前那个趴在地上,满脸是血,胆颤心惊的小偷。

我到底做了什么?这一切跟我有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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