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昂贵的紫砂烟灰缸砸到他的肩膀,跌落到地,摔了个粉碎。
可我完全收不住,我环视屋内,看到插着已经开始凋谢的百合的花瓶,也一把操起,朝他飞了过去。
花瓶砸到了他的额头。
我好像看慢镜头一样,看到他的额上有红色的血珠冒出来,冒出来,然后往下流,流,流成蜿蜒的一条。
我忘了再去寻找新的可丢的东西,怔怔的看着他。
“你为什么不躲?”我声音干涩,好像不是从我自己的喉咙里发出。
“你不是恨不得我死?”他声音平板,面色平静,好像一个完全置身事外的观众,然而,我还是从他的眼眸里,看到深切的哀伤,那是心如死灰。
“我,我只是……”我发声愈加困难。
“其实,你真要我死,我也成全你。有时,我真觉得自己活腻了。”他一脸厌弃,这个表情,这个声调,恍若很多年前,他说:“缦殊,厨房里有刀。”
生无可恋的顾倾砚,从某种意义上讲,和我是何其像也。
我惶惶的站着,终还是走到他的面前,伸手去摸他额头上的伤,微微的血腥味,还有血液特有的黏稠感。
“你为什么不躲?如果再过来一点,你会瞎的。”我那种疯狂的愤怒已经像潮水一样退去,心里涌起阵阵悔意,还有疼惜。
“瞎了也好。”他像在说别人。
“对不起。”我道着歉。
他不说话,垂眸,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巨大的悲伤气息。
“我给你包扎一下。”我脚下移动,去拿医药包。
“你走吧。”他的声音听起来心灰意冷,万念俱灰。
“倾砚……”
“走吧,去找你的他,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再也不要出现在这个房间。否则,我们两个,总有一天,不是你杀了我,就是我杀了你。”
“我……”我心口一窒,折回身,重又走到他面前,“我虽然恨不得你死,可我更恨我自己,明明我最深的痛苦都是你带给我的,可我却依然……却依然留在这里,留在你的身边。”
“你不是为了资凤临?你不是怕我动段煜成?反正你已经超脱,不在乎这副肉身,所以拿它一次又一次来做交易。只是我傻,我依旧在乎。你都不在乎,可我却在乎,是不是很可笑?霍缦殊,我对你的情感,在你眼里,是分文不值。你为了资家兄弟,随意将它践踏。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我有多恨你,多恨你,我在心里,真是恨不得将你凌迟处死啊。可实际上呢,实际上,我却动你一根手指头,都觉心疼。”顾倾砚欺近我,脸上带血,声音也像带血。
我本能的后退一步,本能的辩解:“我没有为了资家兄弟,践踏你的情感。”
“没有吗?那这是什么?”他指着那吻痕,“你带着他们留给你的痕迹,睡到我的床上,你把我顾倾砚当什么了?你是不是想说,你是人尽可夫的**,而我,不过是你的一个恩客?是不是这样?”
顾倾砚那灰败的求死的心应该已经消散了,因为他已经恢复了那刻薄恶毒的行径。那样的刻薄恶毒,是鲜活的,有生命的。它是一把锋利灵巧的小刀,能把我的自尊一点点凌迟。
人尽可夫的**吗?
不!
我痛苦的摇着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要解释,对这样一个出口伤人的魔鬼,我为什么要解释?可我还是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倾砚,这几年来,我除了和你,我再没和其他男人有过那种关系。哪怕是段煜成,我们都不曾有过,更别提资凤临。我身上的这些痕迹,是今天晚上,我想知道资凤临究竟瞒了我什么,所以我不停让他喝酒,终于把他灌醉。可结果呢,他酒醉发疯,完全失态,这才……不过,也仅是你看到的这些,并没有你想得那么不堪。可我已觉得无法面对他,所以我跑了出来,不知不觉来到你这里,我以为你不在家。我若知道你在家,我无论如何,不会进来。”
“你以为我会信?”顾倾砚哼了一声,“你以为,这些日子,你在我面前,耍尽心机,我会看不出来?”
“你可以不信。”我悲凉的笑。我们之间,何曾有过信任?我们有的,是防范,是憎恶,是算计,是仇恨。也不知为什么,我们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恨。就算是一场交易,可各取所需之后,是不是也不应该再恨?
“我当然不信。”他脸上又浮现那惯常的似笑非笑的表情,“霍缦殊,别忘了,你是我**出来的,你的每一招每一式,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你在我面前,和透明人并无两样。我之所以由着你耍这些花招,不过是我无聊。”
“我在你面前,真和透明人一样?”我问。
“不然呢?”
“你真能把我看个清清楚楚?”我盯着他的眼眸,再问。
顾倾砚眉心微皱,似在思考我这两个问题背后的含义。
我飘忽一笑,幽幽地说:“资凤临说,我爱上你了。既然我是透明人你看个清清楚楚,那你告诉我,顾倾砚,我是不是真的爱上你了?”
顾倾砚脸颊肌肉跳了跳,他先是震惊,继而有种古怪的痛苦,很快,那痛苦又消失了,换成嘲弄,然而嘲弄也没持续多久,不屑和鄙夷取代了他,他的眼神,像凝结成了有形的物体,有种不可一世的凌厉,他看着我,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冷冷的说:“很好,霍缦殊,你的身体无法让我沉沦,你现在,开始出卖你的感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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