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芳笑话他：“啥没看见，先看见吃的。”
桃丽也揶揄道：“光说哩，人家有钱嘛，咱咋没看见哩？看见也只当没看见。”
春英说：“立这上面太远了；连人家唱戏的脸也看不清；恁等着，我去搬两根板凳，咱下去坐着看，再咋说娘家是这里的，还能让立着看戏？”
几个人连忙阻拦她：“不用搬不用搬，俺想看了看会儿，不想看说走就走了，你只管去吧，甭管俺。”催着春英去了。
看着台子上有人走动，像是要开戏。果然又等一会儿，锣鼓家什就响起来。再看周围，人们就拿着凳子，扛着板凳，往坑里下去，很快的下面就乱哄哄起来。
大安嘿嘿笑笑说：“这看戏有好多故事哩。。。。。。小时候听老人讲，有个老头特别爱看戏，十里八村有戏，他都去看；有天夜里看戏回来，过一条小河，影影的看着远处河边有个东西在动，还有啦啦啦的水声；他想着是谁家孩子看戏回来，在那耍水？深更半夜的，还不快回去睡；就走过去想让那孩子赶快走；谁知到跟前一看。。。。。。”
桃丽忙问道：“是啥？”
清芳没好气道：“你听他瞎说，他能说出啥？”
大安绷着脸说：“到跟前一看，是个女人在洗头，只有长长的头发，没有脸，吓得老头也不管深浅，跳到河里就跑，一直箭跑到家，进到家还一连声叫，老爷，老爷。。。。。。”
桃丽也一下没好气道：“你膈应人，说这。。。。。。”
清芳说他：“桃丽黑老要来看，你擎来厮跟啦，真是。。。。。。”
大安嘿嘿嘿笑道：“这不是现成的人？”
清芳恼道：“人家肖民不来；桃丽，你就饿他。”
肖民笑笑说：“那有啥怕？你想想，他又没说是冬天是夏天；按他说的应该是夏天，冬天谁会去耍水？要是夏天，人家家离河近，看完戏去河里洗个头，有啥吓人的？是不是？”
桃丽颤着腔说：“你没听他说那女人没脸？呀哎，腿都是麻的。”
肖民噗出笑道：“你没洗过头？洗头时头发在前头遮着脸，是他没看清，自己吓自己。”肖民突然想起了和梅姐在河里洗澡的事：那要是谁一猛看见夜色里河里出来个披头散发的光肚子人，也会吓一跳的。。。。。。
清芳就恨道：“你看人家肖民是咋说话哩。。。。。。让自己拙嘴笨舌的，还卖能吓人哩，没成色。”
桃丽还在嘟囔：“就那，深更半夜的，是去洗啥头？总有点不正常。。。。。。”
清芳就骂她：“你才不正常哩。。。。。。听个瞎话只管在那当真；到底在哪看见的？咱去打听打听吧？能隔住打听不能？真是。。。。。。傻瓜遇上精神病，就你信。”
正说着，春英扛着板凳过来，招呼道：“走，下去看去，马上就开戏了。”
清芳就说她：“都说了你甭管俺，轻易不来，你快去招呼老人吧，你看这孩子会让人安安生生坐？坐不成的。”
桃丽也说：“你快去吧，真甭管俺，老人家哩？你快去吧。”
春英就指着一个刚在那边下去坑的老婆婆说：“那不是，你看，一直扭着头看咱们；在中间他们占得有地方，走吧，坐那看着离得近。”
清芳使劲推辞，推着她往下去的坡口走，那春英没法，不好意思地说：“我想着恁轻易走不到这，大老远跑来让立着看戏多不得劲。。。。。。”
桃丽忙说：“你先去吧，俺一会儿腿立困了再去，你还怕俺不去麻烦你？”
春英只得答应着好好好，扛着板凳下沟走了。
这时，戏台上锣鼓家什一阵紧急风，戛然而止。紧接着响亮的板胡声扯起来一个旋律。也是正行云流水又一下停住。便听见喇叭里有人说：“咱这戏开始了啊，今后晌演的是《沙家浜》，大家拍手，欢迎演员上场。”
掌声中清亮的鞭鼓哒哒哒敲起来，像是阿庆嫂踩着鼓点上场。这戏就开始了。
大安说：“还真是看不清演员长的啥样。”
清芳就怼抢他：“抱着孩子下去吧，跑那前头睁大眼好好看看。”
大安就嘿嘿嘿笑笑：“中，叫我去转一圈。”抱着孩子下去了。
肖民看着他下去，绕到前面，在戏台一角，巴着头往戏台上看。那些陆续来的，又懒得带板凳的年轻人，也都挤到戏台角上，在那两个角上拥得密势起来。
肖民就对清芳说：“咱也下去吧，赶紧让他出来，别一会儿人再多出不来了。”
清芳看看，见来人不断头，就同意道：“走。”
延他们绕到哪儿，哪还能看见大安。只看见各种发型的人头。肖民催她：“你快叫呀。”
清芳似乎不好意思张声。尴尬地踮着脚往里瞧。桃丽就催他：“你叫呀。”肖民只得扯起喉咙叫：“大安哥，大安哥，出来，快出来。”
大安听到后，就挤着出来，引起这角上一阵骚动。戏台上便有一个民兵样子的人出现在边角上，指着下面喝道：“挤啥挤！是来看戏的，还是来砸谷堆的！”
这儿都是些年轻人，也不理那人的茬儿，只管呕吼叫着乱挤，好像这是一种很好玩的游戏。
好在大安把孩子高高举起，孩子也大声哭起来，那些人也多少让了让，他总算出来了。他们几个连忙远远退到一边。
清芳就能大安：“抱着孩子你去挤啥挤，神经病！挤着孩子没有？”
想是那民兵，见吆喝着没效，恼羞成怒，回后台去取来一根几米长的树枝，伸到那群人头上，抖动着说：“挤，挤，再挤甩你。”
才算把那股骚动劲镇下去了。
这几个人看看孩子没事，就说：“算了，咱还是会上面看吧。”
到上面一看，好位置也被又来的人占了，那正对着戏台的坑沿儿上，也密密麻麻站了一排人。再往坑下看看，靠前面的人坐着凳子，两边和靠后面的人坐着板凳，板凳后面站着几排人，又后来的，有板凳的，干脆站在板凳上，其他人又都挤到两个角上了。两个角上便聚着两堆随时会动的人。
清芳就埋怨大安：“本来还有个地方，这只得站在一边了；你看看那阵势，现在还能出来不能？”
桃丽指着下面说：“快看，那不是春英嫂子，她一人坐根板凳，还想着咱会去呢；真没得一块去了，坐着看多消停。”
清芳白她一眼：“那能坐咱四个人？”
桃丽笑道：“跨半个屁股也比站这强呀。”
清芳就抢白她：“那你去吧。”
桃丽不乐意道：“我就恁不顾伴？说的人像大安似的。”
正对着嘴，清芳孩子哭起来。大安忙说：“快给，不依了，饿了吧。”
清芳恨道：“饿了咋办？早知道都这么麻烦，不来了。”
桃丽就笑她：“你去坐一边让他吃吃怕啥，走走走，我和你厮跟上。”
两人就离开人群，远远寻个地方清芳坐下，桃丽站她面前，装着逗孩子，替她挡着，让她喂孩子。
大安笑着说：“这女人真是麻烦，何胜叫我一人来消消停停看场戏。”
肖民觉着不好接他的话，意思着说：“这也没啥看，不如咱回去吧。”
大安低下声说：“要不一会儿她过来，你们走吧，我再看会儿再回去。”
肖民苦笑道：“那你咋和她说？”
大安嗯辞道：“你和。。。。。。桃丽和她说嘛，一会儿我给桃丽使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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