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民就问：“谁是耀祖？”
老撸叹口气说：“就是小光他爹嘛；说起来这都是不应该说的事，咱那里说那里了吧：那小光其实不是耀祖的孩子，是寻的；耀祖当年还真是为了光宗耀祖，才去当的兵；他好像有个姨夫在军队当营长，他就去了；那人可有笃志，天胆，听说敢赤膊冲进老日队伍里和老日拼刺刀；人家上面又有人，到抗战胜利，已是连长了；他拗不过他爹，请假回来娶了媳妇，只呆了三天，就又去打内战了；后来他爹硬说他死了，这才没给戴帽子；我偷偷问过那老头，说我知道有人和耀祖在一个部队，人家已逃回来了，想让他去打听打听消息；真人不在了，能寻着尸骨弄回来，那也算一个人的归宿；谁知老头说，寻他干啥？老头还来一句：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人都要死的，恶也好善也好，谁也成不了精。。。。。。也是，先是老婆想儿子，葛瓤了几年就死了，老头倒开郞，一直撑到现在，唉，一家有一家的难，叫我想着是老头还放心不下，还想着这个寻的孙子还没娶媳妇呢，他还得硬再撑几年。”
肖民知道那女人叫春英，据说十五六岁就嫁到了这里，新婚三天后，就开始了漫漫的守寡路，如今已是徐娘半老；那小光比肖民还大两岁，性格内向，少言寡语，不大和人随群。肖民没见过耀祖，想着用刺刀杀过鬼子的人不知啥样，忙问：“他真死了？”
老撸猜测着说：“我听老头说那口气，估计人还在，有可能到了那边，不敢说，就硬说是死了；其实对于这个家，那和死了是一样的；不说了不说了，说多了心里不好受。”
肖民心里也有点不好受：这些上过战场杀过人的战士，到头来一样活得像孙子。是啊，不说吧。都装进心里。
正好该拐路了，拐过去一会儿就到医院了。他回头问清芳：“你没事吧？”
清芳掀开被子，露出头说：“这会儿不恁疼了。”
谁知慌慌的到了医院，一问，接生医生回家去了。一时就急得他和老撸出了一身汗：“这咋办这咋办？”
肖民也有点发急：咋他妈这么背呀，真赶住背集了。
那值班医生苦笑说说：“她说一会儿就来的，想是有啥事了，这人，还能没点事？”
老撸急道：“可可可俺咋办？”
那医生干脆不耐烦说：“你问我我问谁？”
肖民忙软下口气说：“她家远不远？去叫叫她行不行？”
医生说：“远倒是不远，三二里路，就怕去了叫不来咋办？不如恁直接去隔边的公社医院。”
那相邻的公社医院没十里少说也有八里。“要是跑到也是这情况那咋办？”
那医生笑道：“那只能说你们运气太背。”
肖民也不敢恼火人家的态度，忙说：“你给我说说她家住那里，我去叫她。”那医生就不大乐意的说了说。说：“她要真在家，你一叫就来了，就怕没在家，白跑一趟。”
肖民对老撸说：“你别着急，我跑着去，很快就回来；真叫不来咱再想法儿。”说完撒腿就跑。上学时，天天早操都要跑好几里路，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他很快就跑到了那个村子。他知道，即便他再快，等着的老撸，也会等得心焦。他不敢停下喘气，咚咚咚跑进街里。
“咋啦咋啦？你弄啥哩。”一人突然窜出来，不友好的问。巴着眼看他。想是把他当成赖人了。
他忙停住脚说：“我找医生的，有急事。”
那人这才换了口气，说：“我说这是弄啥哩，还当是在撵小偷哩。。。。。。那边那一家，快去吧。”
肖民跑到那家门前，一边拍门一边喊：“大夫大夫。”
一女人答着：“听见了听见了。”过来开开门，把着门问：“啥事？”
听口气这就是医生，肖民悬着心一下放下来了：只要能寻着人，说啥也要把她叫去，不用再往别处跑了，也不用干着急没法儿了。
肖民着急，开口说：“我姐要生了，到那里你不在，我跑着来叫你，快去吧大夫，你不在可把人急死了。”
女人意思着说：“有阵儿没有？”肖民苦笑道：“我哪知道，咱快去吧大夫；她都哭了。”
女人笑笑说：“没事，你甭慌；我心里有底儿；唉，在那时，也没人去，想着来了个亲戚，多年不见的，回来说会儿话，偏就有人来了；你等会儿。”
肖民忙说：“大夫，你先去吧，不行一会儿我送你回来，行不行？”
那女人笑笑说：“你别着急，没事的，要不然你先去吧，我随后就到。”
肖民心想：这可不行，不眼看着她去不放心。又不知咋着才能巴结住她，忙叫她婶：“婶，我等着你，这天这么黑，能叫你一人走路？我给你当保镖吧。”
那女人格格笑道：“中中中，那你先等会儿。”
回去也不知干啥，好一阵不出来，急得他直跺脚，又不敢再叫，怕惹人家烦。在那里干着急。只有在心里念叨：大夫，你快点吧，快点吧。
又迟好一会儿，医生终于推着自行车出来。他忙接住车子，让她关门。这时候，他直觉得，抓住她了，就不敢再松手。
他讨好地说：“我载上你吧？”那医生说：“你可骑好。”
他忙保证说：“你放心，保证稳稳地。”先骑到车梁上，把稳车子，说：“你坐吧，坐好了，我再骑。”
医生一边坐一边说：“你可把稳，慢点，好，走吧。”
一蹬起车子，肖民就暗暗加劲，尽快往回骑。两眼睁圆，看着地面。
医生在后面问三问四的，他也只嗯嗯哈哈算作回答。直到冲进医院大门，他才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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