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明明对方才是哥哥,却要让他这个弟弟来操心。
十一皇子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得到宗政博延警告的一瞥,立刻抬头挺胸,嘴巴高高翘起,做出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了。
宗政博延满意地收回视线,十一皇子维持着脸上的表情,心里的小人儿几乎要打着滚儿哀嚎,做弟弟的没人权啊,总是被哥哥压迫,简直像颗可怜的小白菜。
慕筠溪蒙着盖头,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单单感受着十一皇子周身的气息变化,就可以才想到他的表情多么丰富了,忍不住遗憾地叹了口气。
温热的呼吸喷在宗政博延的后脖颈上,让他的脚步不由顿了顿,耳根微微泛起一抹晕红。
“别闹”他运功传音。
千里传音的高妙功法用在这里,让他忍不住有些羞耻的感觉,耳根的红色更加明显。
慕筠溪垂着头,从盖头底下正好能看到他的耳朵,看着这一系列变化,忍不住对着他的脖子又吹了几口气。
“晚上再收拾你。”宗政博延这次没有停顿,传音的语气却是咬牙切齿。
慕筠溪却是全没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兀自遗憾看不见他现在的表情。
宗政博延脸上的表情少的让人发指,忍不住怀疑他的面部神经是不是坏死了,就算上次中了那么烈的春药,神智都不清楚了,面部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只能从那双发红的眼睛中看出他的疯狂。
甚至调戏慕筠溪的时候,都是端着一张一本正经的脸。
但在慕筠溪习惯了他的面瘫之后,他突然间对慕筠溪笑了一次。那一笑简直是万物失色,慕筠溪终于体会到那种周围一切好像都陷入黑暗,唯有那人的身周一片光亮,他沐浴在白光中,犹如天上下凡的神祇。
自那以后,慕筠溪心里便生出了一股强烈的欲望。她想要看到宗政博延在自己面前变脸,想要看到他为了自己而展现出不同的情绪和表情。
这会儿看不见脸,能看到耳朵变色也行啊,慕筠溪自我开解了一番,作的更欢了。
宗政博延一边运功控制着身体的反应,一边在脑海里幻想着以自己和慕筠溪为原型的床上样儿十八式,注意力倒是分散了些,体内翻涌的热度却是更加激烈。
他忍不住磨了磨后牙槽,恨恨地传音道:“磨人的小妖精。”
慕筠溪霎时如遭雷劈,磨人的小妖精什么的,感觉真是又麻又雷啊。
周围的人谁也没发现两人之间的互动,只是一路走来落到慕筠溪身上羡慕嫉妒恨的眼神越来越多。
等到嫁妆呗抬出来之后,那些眼神就更加火辣了。
之前添妆的时候,那些小姐夫人都是见过一回了,男人们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众人都知道慕筠溪的嫁妆是陈家给准备的,本想着不过是一介商户,肯定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毕竟有些东西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可是,此时真正看到了,才知道自己低估了陈家的底蕴。
那家具竟然是一水儿至少有百年树龄的紫檀木和黄梨木打造的,首饰更是样样精致华美,宝石、珍珠、美玉耀人眼目,一匹匹绸缎更是层出不穷的名品,冰绡、蝉翼纱、染色雪缎不一而足。
因为冬季降至,嫁妆中更是少不了各色皮毛,雪狐皮、红狐皮、紫貂皮这些各大世家中也不过是有几件收藏的皮子一样儿不缺。
这些东西还不是说只在明面上摆着几样儿好看,而是整个盒子都塞得满满当当的,简直恨不得溢出来的模样。
已经出嫁的夫人们想想自己的嫁妆,两厢一对比,简直只能说是寒酸了。
还没出嫁的姑娘们对自己能有多少嫁妆心里差不多也是有数的,看着眼前这些东西,心里的酸水儿就止不住地往外冒。
张氏暗地里看着众人的神色,忍不住挺了挺胸。虽然这里面有一半的东西是秦王送来的聘礼,但那些家具、首饰、珠宝可全都是他们家出的。
“陈家对外甥女可真是大方。”有人忍不住对张氏说酸话。
张氏强忍着不让自己露出得意的模样,当做没听出这人的画外音一般,笑着道:“我们当家的就这么一个妹妹,也就这么一个外甥女,可不是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疼着呢嘛。这些东西我还觉着少了呢,可朝廷规制在那里,只好想方设法把箱子里的缝隙都给塞满了,也就装了这么些。剩下的,也只能日后再给送过去。”
她说话的音调不高,可慕筠溪和宗政博延的功力深厚,周遭一公里范围内,只要想听,所有动静都瞒不住他们,更别说隔着这么近了,完全是不想听到都不行。
慕筠溪听着舅妈这么充满暴发户气息的话,心里乐得不行,想着个舅妈聊天的那位夫人脸色肯定很好看。
那人显然也没想到张氏拿出这么多东西给外甥女竟然真的一点都不介怀,又被张氏这一番炫耀的言论刺激了一下,忍不住怒上心头,不屑地嘲讽道:“果然是商户出来的,说话都透着一股子铜臭味儿。”
舒玉真一直跟在张氏身边,听着那人的话,立刻毫不客气地讽刺了回去,“那也总比某些人一股子穷酸味儿好得多。”
那女人哪受得了被人这么贬低,正要张口开骂,转头一看说话的竟是舒玉真,嚣张的气焰立刻便消了下去,灰溜溜地钻进了人群里。
舒玉真不屑地撇了撇嘴,对张氏道:“舅妈别把这人的话放在心上,不过是些看不得别人好的小人罢了。”
张氏淡笑着摆了摆手,这些日子来,这种话她听得多了,若说一开始心中还是介意的,现在也已经释怀了。
商户又如何,他们不还是比这些人过得逍遥自在?
更何况,如今外甥女嫁了个好人家,他们家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自家儿子更是十分有出息,三年后科举中第,有秦王帮手,未来必然不可限量。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日后如何,谁又能知道呢,且看着就是。
周围注意到这一幕的人也纷纷撇嘴,刚才那女人真是没眼色。没看到秦王殿下对陈家人多么有礼吗,明显是很看重这一门亲戚。
能被秦王看重,就算是商户,那也不容小觑。
更何况陈家的下一代已经可以参加科考,且小小年纪就中了秀才,可见文采不凡,他日科举,必有一番作为。
有点眼色的,谁不想趁着陈家还没发迹的时候赶紧巴结上去,说不准将来就能跟着蹭点光。这女人却还想踩陈家一脚,脑袋简直就是被驴踢了。
慕筠溪趴在宗政博延背上笑了笑,并没有将这点小插曲放在心上。这世上识时务的,也总有那么些没眼色的,要是每个人都得计较,那得累死。
这样的小人物,根本不需要她有什么表示,自然有别人会替她出手。
今儿是她成亲的大喜日子,没得为了无关紧要的人坏了自己的心情。
喜庆的乐声越来越清晰,夹杂着不少人的议论惊叹之声,慕筠溪猜想,应该是离大门不远了。
果然,没一会儿她就感觉到宗政博延跨过了门槛儿,又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
“压轿!”等候多时的司礼官看到宗政博延亲自将新娘子背出来,忍不住有些呆愣,被宗政博延冷冷地扫了一眼,才回过神来,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
宗政博延俯身将慕筠溪小心翼翼地放进轿子里,慕筠溪忍不住伸手拍了他一下,传音道:“我又不是纸糊的,不会碰一下就碎了的,哪用得着这么仔细。”
宗政博延十分不以为然,就算媳妇耐摔抗打,不怕疼,可他舍不得啊。他要疼自己媳妇,就算是媳妇自己也管不着。
而慕筠溪虽然嘴上那么说,心里却是又甜又暖,俗气点的形容就是跟喝了蜜一样。
时不时这般别扭地打情骂俏一番,似乎已经成为了两人之间独有的相处方式,两人都十分乐在其中。
分开的瞬间,两人的动作却都是顿了顿。
有恶意的气息。
宗政博延装作不经意间扫了围观的众人一眼,却是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眉头不自禁地皱了皱。
慕筠溪握了握他的手,传音道:“静观其变。”
不管来人是谁,又有什么目的,只要他们出手,定叫他们有来无回。若是此时他们表现出异样,反而会打草惊蛇,再让这些人隐藏起来,想要寻出来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宗政博延回握了一下,表示同意,面无异色地出了轿子。
按照流程,接下来的步骤应该是宗政博延拜别岳父岳母。身为岳母的陈秀正坐月子呢,自然是出不来。她该做的事都由张氏代劳了,宗政博延对张氏也并没有轻慢,按照礼节对陈毓和张氏拱了拱手道:“舅父、舅母对筠溪的关怀照应,小婿在此拜谢。”
陈毓和张氏哪敢受宗政博延的礼,连忙侧身避让开开。他们可没忘记,面前这人虽然是他们的外甥女婿,可还是王爷呢。
别人见他们如此,也都觉得理所当然,就算是慕良翰也不敢大大咧咧地受了皇子亲王的礼啊。
此刻,慕良翰简直快被气炸了肺。秦王放着自己这个正经岳父不管,对那两个低贱的商户倒是客客气气的。周围人落在他身上各色的眼神和指指点点的议论更是让他又是愤怒又是耻辱。
终于忍不住沉声道:“秦王殿下莫要欺人太甚,筠溪终归是下官的女儿。”
宗政博延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个字都没说,强大的气场已然让他面色惨白,抖着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陈毓和张氏看着都觉得十分解气,同时心里对慕良翰更是唾弃。这么些年,这个人除了给了筠溪出生的机会,还为这个女儿做过什么,竟然还有脸强调自己是筠溪的父亲。
宗政博延已经转身跨上了马背,司礼官十分识相地立刻高喊道:“新娘子起轿啦。”
欢快的喜乐又拔高了一个调子,庞大的接亲队伍又增加了送亲的人,队伍几乎激增一倍。等最后一个人离开慕府大门,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期间新娘子娘家的人必须一直站在门前目送。
宗政博延可以任性地破坏规矩,那是因为他有那个资本,慕良翰却是不行。他只能站在那里,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异样视线,和众人恶意的揣测。
宗政博延这一年来,两次赈灾,且又查处贪官,整治恶霸,在百姓中间积攒了不少口碑。虽然许多人仍然十分畏惧他的冷面,但同时也觉得他铁面无私,十分可靠。
慕筠溪和宗政博延之间的爱情故事更是在容天泽的宣传下,在民间广为传颂,甚至有文人以他们两人为原型创造了许多缠绵悱恻的话本故事,更是为两人增加了不少的知名度。
在百姓们心里,宗政博延简直就是天字第一号痴情男。没看秦王殿下以堂堂亲王之尊,竟然对没有任何功名的陈家夫妇那么客气有礼嘛,还不是因为他们是慕大小姐的舅舅和舅母。
话又说回来了,秦王殿下对自个儿王妃的舅舅舅母都那么好,为什么如此不待见身为亲岳父的慕良翰呢?
百姓的联想力是十分强大的,很快就有消息灵通的人说了。
慕尚书刚刚做了官,就迫不及待地娶了个平妻回来,当初若不是原配夫人正好怀孕了,圣人又十分看重官员的品行,说不准慕大小姐的母亲就成了下堂妇,慕大小姐甚至连出生的机会都不会有呢。
又有人说了,慕大小姐今年之前从没出门交际过,对外都说慕大小姐身子弱,出不得门。可是慕大小姐却一路跟着秦王殿下去鹤郡赈灾,亲自为灾民施粥赠药,甚至到泾河边监督治理工程,前后四个多月,从未生过病。
马上又有人补充道:“你们知道秦王殿下为什么会对慕大小姐如此深情不移吗?”
他卖了个关子,吸引了身边所有人的注意力才继续说道:“那是因为慕大小姐对秦王殿下有救命之恩。据说,秦王殿下在鹤郡收集了许多官员贪赃枉法的证据,准备进京交给圣上,结果走漏了消息,那些贪官竟然胆大包天,想要杀死秦王殿下,将证据抢回。”
这人很有讲故事的天分,一段话说的抑扬顿挫,扣人心弦,见他停下来,众人忙不迭地问,“后来呢?”
那人对众人的反应十分满意,忍不住暗自得意,讲得更加卖力,“后来,秦王殿下抛开钦差队伍,和慕大小姐两人乔装打扮,从山野小路绕路回京。那些刺客找不到人,只好赶在前头,与进京的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
据说当时刺客有上百人,秦王殿下和慕大小姐奋力拼杀,无奈双拳难敌四手,眼见两人性命危在旦夕,慕大小姐想要留下殿后,让秦王先走。可是那些刺客就是冲着秦王来的,哪肯让秦王离开。
无奈,慕大小姐只好狠下心,拼命自己冲出重围……”
他讲的口沫横飞,一些小细节都描述的惟妙惟肖,好像自己亲眼看见过一般,但是众人谁都没有质疑。只觉得心绪随着他的讲述也一起沉沉浮浮,时而紧张,时而揪心。
说到最后,这人长长地叹息一声,一脸敬佩地道:“当日我正在城门口,亲眼见了慕大小姐浑身浴血得模样。伤得那般重,请到救兵之后竟然还不愿休息,又跟着一起回去营救秦王。如此重情重义的女子,秦王岂能不倾心以待?”
说得没错啊,众人纷纷点头。
之后又回过味来,慕大小姐能勇斗上百刺客,那岂不是武艺很高?这般高手怎会身体虚弱的门都出不得?
“高门大户真是阴险哟。”这是特别习惯八卦豪门恩怨的大婶。
“这慕大人看着温文儒雅的,一派和气,没想到竟然为父不慈。”这是肚子里有些墨水的书生。
“我看这姓慕大官是把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脑子也都给狗吃了。这么好的女儿不知道珍惜,现在想沾光也没辙了吧?”这是幸灾乐祸的大叔们。
这一群人说话的时候根本没有压低声音,这样的场合,他们根本不担心慕良翰会对他们做什么。今天过后,他们一哄而散,慕良翰上哪里找人去?
是以,这些话一字不落地被慕良翰听到了耳朵里。特别是最后那位幸灾乐祸的大叔说的话,真是直戳到了他的肺管子里。
慕良翰当即胸口发闷,血液上涌,一个没忍住喷出一口血来。
“快来人把妹夫扶回去,再派人去请大夫。”陈毓连忙招呼慕家的下人。心里却是忍不住咬牙切齿,这奸人竟然在外甥女成亲的日子吐血,真是太不吉利了。好在外甥女已经出了门子了,影响应该不大才是。
若不是周围这么多人看着,他真是一点也不想管。
慕家下人一番兵荒马乱,主人家都病了,客人们也不好再留下,纷纷告辞,准备好的宴席也没了用武之地。
本应该与新郎家一般热闹的新娘娘家,新娘子走后,竟然落得了一片凄凉,却也是百年难得一遇了。
陈毓和张氏都觉得无所谓,他们的身份放在那里,便是因着外甥女的关系让人高看一眼,那些真正的世家大族也不会将他们看在眼里,巴上来基本都是些小鱼小虾。
京城里关系网错综复杂,朋友也不是可以随便结交的。一个不小心就是祸不是福了,说不得还会连累到外甥女,不如不去结交。
陈秀知道了前面发生的事情,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这样也好。”
对慕良翰,她早就失望了。如今女儿嫁了个好人家,女婿对女儿也是千般好万般好,她可不希望慕良翰这个根本没有尽过一天做父亲责任的人沾女儿的光。以慕良翰唯利是图的性子,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害了女儿女婿。
今日这一回,算是彻底撇开了关系,对女儿也是好事。
慕家发生的事情,慕筠溪和宗政博延并不知道。
仪仗队伍已经行进到了西大街,这条街是他们需要经过的最长也是最宽的一条街道,两边围观百姓的数量也是最多。
从在慕府门口感觉到恶意的气息,慕筠溪和宗政博延就时刻保持着警惕。只是那些人一直忍耐着并没有动作,此刻终于出现了变化。
恶意的气息在增多,慕筠溪捧着苹果的手紧了紧,眸光凌厉,看来那些人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
“咻”“咻”“咻”
箭矢破空之声突然大作,数十支利箭从四面八方射来,目标直指宗政博延。神奇的是,紧跟在新郎马匹后面的轿却没有受到任何波及。
“保护王爷。”侍卫统领萧方立刻警惕地大喊,同时迅速抽刀挡在宗政博延面前,将射来得箭矢挡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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