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表妹夫不仅文武双修、才貌双全,还身份高贵、深情专一,简直是打着灯笼都没处找的佳婿人选啊,不知道要羡煞多少小姐姑娘们咯。
“你表妹这是要苦尽甘来了。”张氏笑呵呵地道。
进了二门,便是内院的范围,男客们就不能跟进去了。女客却是随意,不过以往除了亲近的人也是不会跟进去的,今日那些小姐们却是完全抛却了矜持,一个个的眼睛黏在宗政博延身上便收不回来了。
陈煦看着这场面,表情忍不住变了变,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担忧。
“你在担心什么?”
陈煦发现出声询问的竟然是十一皇子,忍不住心下颤了颤,想说没什么,可对上十一皇子的双眼,却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好像都被对方看透了一般,将要出口的话忍不住又吞了回去。
可若实话实说,那一个腹诽亲王的罪名必然是少不了的了,他禁不住左右为难。
十一皇子却突然笑了起来,他遥遥看着那些女人,眼中满是嘲讽,“一群苍蝇罢了,包装的再华丽,也掩盖不了令人恶心的内里。五哥的眼里最是揉不得沙子,这些人不过是痴心妄想。”
好犀利的嘲讽,果然是皇家人啊,陈煦想着。也不知他到底是怎么把嘲讽技能和皇子联系到一起的。
总之,听了十一皇子这一番嘲讽,心里浓浓的担忧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房间里,慕筠溪正在和陈秀道别。
“从你这么一点大的时候,我就经常会幻想着如何操持你的婚礼,却不想真到了这一日竟只能坐在床上,什么也做不了。”陈秀说着,忍不住落下泪来。
女儿刚出生的时候,日日盼着女儿长大成人,如今真的长大了,却就要成为别人家的了,强烈的不舍便从心底汹涌而出。
更何况,还因为自己正处于特殊时期而不能亲自为女儿发嫁,不舍中更是又添了一份愧疚。
慕筠溪忙掏出手帕为陈秀擦干眼泪,道:“这怎么怪得了娘亲呢,地动这般天灾谁又能预料得到呢,北蛮人偏又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她来到这个时代还不到一年,之前对北蛮其实并没有特别仇恨的感觉。如果没有宗政博延的出现,东陵还是北蛮对她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便是和宗政博延相爱之后,北蛮在她的眼里也只是敌对国而已,刻骨的仇恨依旧是没有。
可北蛮千不该万不该触犯了她的底线,竟然将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
她本已打算将婚礼延期,等到娘亲出月子再说,如今却只能这般匆匆举行,依娘亲的性子,肯定得好一阵子不高兴。
月子里心情不好是很容易影响身体健康的,万一留下什么病根儿……
慕筠溪暗地里磨了磨牙,北蛮人,给本小姐等着。
“你这孩子,嘴上劝着我,怎么自个儿倒是哭起来了。”她朝司颜招了招手道:“快过来给你家小姐擦一擦眼泪,可别哭了妆容。”
慕筠溪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冰冰凉凉的,忍不住惊异地伸手摸了摸,湿漉漉的感觉混着脂粉,摸了一手黏糊糊,她的脸色瞬间有些发青。
司颜等人赶紧围上来,两人补妆,两人端水盆给她洗手。
恶心的感觉过去后,慕筠溪开始发呆。原因是她竟然哭了,可是却完全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哭。
不过是嫁人而已,秦王府离慕家就算坐轿子也用不了半个时辰,回家一趟实在很容易,何况自己之前赈灾自己也是一走几个月,成亲前后根本没什么区别嘛。
可是,心里明明很清楚这一点,鼻头酸涩的感觉却怎么也消不下去。
外间里,舒玉真扒着门,看着越走越近的宗政博延满脸兴奋,脑海中不断演练着各种刁难宗政博延的桥段。
横刺里却突然杀出了一个程咬金。
慕筠竹脸色绯红地看了宗政博延一眼,娇声道:“姐夫想要娶走姐姐,可得先过了小妹这关才是。”
周围霎时一片寂静,众人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慕筠竹这是疯了吗?
东陵国的教条虽说并不苛刻,男女之间正常交往并不会引人诟病。但婚礼上是有规矩的,女方的亲属作为最后一道防线,只能呆在屋子里,隔着门和新郎交谈。
慕筠竹就这么大喇喇地站出来不说,那眼神儿媚的跟带了钩子似的,还真以为别人都是瞎子,看不出来啊。
慕家二小姐和三小姐处心积虑勾引姐夫的传闻早已有之,可以前好歹也只是暗地里传一传罢了,这两位也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总不会忘记遮掩一二。
慕筠竹今天却是连那层皮都给丢掉了。
众人惊愕过后,纷纷开始幸灾乐祸。慕筠竹这名声算是彻底坏了,以后别说是勋贵世家,便是要点脸面的读书人也不会愿意娶她了。
同样,这事儿发生在慕筠溪的婚礼上,日后被人议论起来,肯定得捎带上,原本完美的婚礼有了瑕疵,怎能不让羡慕嫉妒恨的小姐们心里痛快。
两个负责看管慕筠竹的丫鬟脸色煞白地愣在原地,没想到自己只是一个愣神,二小姐就冲了出去,想阻止已是来不及。
宗政博延看了慕筠竹一眼,淡定地转身对慕良翰道:“前些日子,本王听闻二小姐似乎是生了病,有些神志不清,这会儿该不会是还没有痊愈吧?”
慕良翰的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黑。他现在简直后悔死将慕筠竹给放出来了。
如果慕筠竹不出现,大不了被人议论一番姐妹不和,总比如此丢脸强。
他闭了闭眼睛,冷声道:“来人,还不赶紧将二小姐带下去?不是告诉过你们,二小姐神志不清,让你们好好看着她吗,都是怎么做事的?”
他知道,这番话说出来,二女儿就真的废了,往后她就只能是个疯子。
但是,为了家族的荣耀,一个女儿又算得了什么呢?
更何况是一个本来就已经没什么价值了的女儿。
慕筠竹瞪大了眼睛看着慕良翰和宗政博延,脸色却不是苍白的,反而泛着诡异的红,不可置信、愤怒、怨恨等多种表情糅合在一起,秀丽的面容显得扭曲而狰狞。
本来还觉得慕良翰竟心狠至虎毒食子的人,也不由开始怀疑,慕筠竹是不是真的疯了,这表情完全不像是个正常人该有的啊。
两个脸色苍白的丫鬟,接到慕良翰命令的第一时间便动了起来,一人一边牢牢抓住慕筠竹,同时眼疾手快地堵上她的嘴巴,迅速将人拖走,行动流畅麻利,堪比专业绑架犯。
躲在屋子里的舒玉真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小声嘟囔道:“简直太凶残了啊,这男人不能惹,保命要紧啊。”
和她一起守门的秋菊推了推她的胳膊道:“舒小姐,该我们出场了。”
“哦。”舒玉真呆呆地点了点头,才回过神来,蔫耷耷地对门外喊道:“新娘还在上妆,新郎官耐心等着吧。”
本来想了很多样的啊,舒玉真心里的小人儿留下两行宽面条泪。然后猛然一抹脸,再次嘟囔了一句,“保命要紧。”
这一声喊自然也是风俗,一是提醒屋里的新娘子,新郎到了。二则是让新郎做两首催妆诗,显摆显摆自己的文采。
这是固定环节,宗政博延自然是早有准备,昨晚几乎一夜没睡,保险起见,一气儿想了十几首诗,此刻张口便来。
慕筠溪此时正待在隔壁的房间,而且是在內间里,一般的声音她基本上是听不见的。宗政博延也想到了这点,心里觉得自己费了那么多心力做出来的诗就是给媳妇听的,结果媳妇听不到,全都给不相干的人听去了算怎么回事?
不行,必须得让媳妇听到才行。
古代没有扩音大喇叭,他于是想了一个很简单的办法,用内力。
慕筠溪这边,司颜、冬梅刚刚七手八脚地把她脸上的妆容补好。母女两人的情绪也稳定了下来,正待再说些什么。
外面却突然传来一把低沉磁性的男声,“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别作春。不须满面浑装却,留着双眉待画人。”
顿了顿,紧接着有念道:“天上琼不避秋,今宵织女嫁牵牛,万人惟待乘鸾出,乞巧齐登明月楼,”
男人的音质十分独特,带着一种奇异的如碎冰般的冰凉质感,语调也有些平板,让人一听就大概能判断出此人的性情,必定是清冷而严肃的。
可就是这般性情的人,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运上内力念着这般深情的诗词,才更加触动人心。
“这人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迎上陈秀打趣的目光,慕筠溪撇过头嫌弃地撇了撇嘴,脸颊却不由自主地泛起了点点红晕,厚重的脂粉也遮挡不住。
陈秀轻笑了一声,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去吧。”
经过慕良翰的事情,她对自己看人的眼光也没了信心。不过,秦王那般尊贵的人,能为女儿做到这般程度,想必该是个可以托付的良人。
如此,她也就放心了。
日后便是好好培养小儿子,争取让他成为一个有出息的人,便是将来秦王变了心,女儿也有个撑腰的人。
慕筠溪的眼圈又忍不住红了红,站起身,后退两步,郑重地双膝跪地,朝陈秀磕了个头,“女儿拜别母亲。”
“去吧。”陈秀别过头,不想让慕筠溪看到她眼中的泪水。再怎么放心,想着女儿就要成为别人家的了,终归还是舍不得。
可舍不得也得舍,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终有那么一天。
慕筠溪起身,深吸一口气,转身出门。
自穿越以来,至今也不过八个多月的时间,中间还有四个多月是在外面度过的,她在这个家里居住的时间其实并不长,按理说不该有什么深厚的感情。
可此时要离开了,心底的不舍却一下子涌了出来。
宗政博延念诗的声音还在继续,司颜上前为慕筠溪盖上盖头,和冬梅一起扶着她缓步走出。
舒玉真和秋菊一人一边,将禁闭的房门缓缓向两边拉开。
外面哄闹的声音立刻清晰地传了进来,慕筠溪听到有人高声喊道:“新娘子出来了。”
宗政博延念诗的声音亦戛然而止,定定地看着那个一身大红嫁衣的身影,正午的阳光照射在嫁衣的金线刺绣上,反射出一片耀目的光华,笼罩在其中的身影显得有些模糊而虚幻。
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砰砰”“砰砰”的声音鼓动着胸腔,形成一股奇异的热意。
按照习俗新娘是要由女方的兄弟背上轿的,可慕筠溪的亲兄弟都还在襁褓里吃奶呢,堂兄弟们都在老家务农呢,慕良翰根本看不上那些侄子,哪会想到邀请他们来参加女儿的婚礼。
遇到这样的情况,只能退而求其次,由女方的父亲代替兄弟。
慕良翰刚往前走了两步,就看到一道大红色的身影越过自己,朝慕筠溪伸出了手。
“为夫来接娘子归家。”
围观的众人纷纷瞪大了眼睛,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秦王殿下要做什么?”
“刚才秦王殿下说的是为夫不是本王哎……”
“还称那慕筠溪微娘子呢。”
“这不合规矩。”有人忍不住叫嚣。
立刻就有人反驳道:“那又如何,秦王殿下自个儿愿意,别人管得着吗?”
又有人接口道:“再说这成亲的步骤不过是约定俗成罢了,各地都有不同的风俗习惯,说不准今日之后京城的风俗就要变上一变了呢。”
周围的喧嚣慕筠溪好像完全听不到了,眼里只剩下伸到自己面前的大手。因为盖着盖头,大概是为了让她看到,那手直接伸到了盖头底下,距离她极尽。她似乎都能感觉到那只大手上散发出来的热意,在这寒冷的天气里,引诱着她伸手抓住。
诱惑太大了,蠢蠢欲动怎么办?慕筠溪问自己,然后极快地给出了答案,忍不住那就不要忍了呗。
她伸手,握住了身前的大手。
白皙如玉的小手和蜜色的大掌交握在一起,色差十分明显,看在慕筠溪和宗政博延眼里却觉得出奇的和谐。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慕良翰面色青白,急切地踏前一步,道:“殿下,这不……”
“规矩都是人定的。”宗政博延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丝毫不带感情地道:“况且,岳父大人也已近不惑之年了,本王实不忍心让您如此操劳。”
这话表面上听着十分窝心,慕良翰却觉得一股凉意直戳心肺。
本来,新娘出阁由娘家兄弟或者父亲背出去,一是为了显示新娘有娘家依靠,二也是提醒新娘子不要忘了娘家,两家相互帮扶之意。
可自己现在明显是被秦王摒除在外了,这是要和自己完全撇清?
没等他想明白,宗政博延已经转身在慕筠溪面前半蹲了下来,“上来。”
众人又是一阵哗然,慕筠溪也忍不住微微怔楞。封建社会是如何等级森严她心里十分清楚,宗政博延身为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又出生皇家,有些高人一等的想法不足为奇。
是以,两人交往之初,即便已经定情,宗政博延依旧在她面前自称本王。她也从未表示过不满,因为她很清楚,一个人的世界观价值观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变的,她已经做好了长期奋斗的准备。
总有一天会把宗政博延调教成让自己满意的忠犬老公。
可没想到这家伙的觉悟竟然这么高,妖精打架之后,立刻就改了自称。而今天,他竟然愿意在这么多人面前背起她。
慕筠溪错愕了一瞬,便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双手松松揽上宗政博延的脖子,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弧度。
十月的天气已经开始转凉,身体贴近的瞬间,热度从彼此身上传来,两人明明早已寒暑不侵,此时却仍然感觉到了一种由内而发的温暖与兴奋。无关情欲,只是由心而发。
十一皇子看着宗政博延背着慕筠溪出来,先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随即又古里古怪地笑了起来,三两下窜到宗政博延身边,对着他挤眉弄眼。
宗政博延淡定迈步,全当没看见。
十一皇子无趣地摸了摸鼻子,原地摇头晃脑一番,又追了上去。眼睛里却满满都是笑意,本来他还担心自家五哥这么无趣的性子,成亲后和五嫂怕是得有不小的矛盾,没想到五哥竟然开窍了。
今天五哥这一番表现,五嫂还不得记一辈子啊,日后夫妻生活肯定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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