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别了这座城市,告别了那些人。屋↘】走过那些高山湖泊,边境小城,看过了那些山川白雪,荒凉的群岩,穿过人山人海的繁华街头,荒无人烟的落寞村野。在这场道路旅途中,我打开了我全部的感情,去容纳他们诉说的悲喜。我相信,高耸的盛树有它高处不胜寒的孤独,一朵绽放的野也一定有它不愿诉说的泪水。其实,在这片人间烟火的土地上,我们都是相同的,泪水因为悲痛,喜乐因为幸福。
那些某个夜晚,我还是会想念苏善,他的衬衫,他侧脸看向我笑的样子。我将我走过那些地方都用相机拍摄了下来,和那个网球放在背包一同的位置里。
我带着它们,积攒的记忆。在某些地方逗留,工作,离别。我将攒下来的钱都寄给我的母亲,让她放心,我过的还不错。
母亲也有打电话来,我在这头,打着弯,转着角,询问着苏善的消息,听说他考上了一所医学大学,听说他长的更高了,大概比我还高一个脑袋,我在脑海勾勒他的样子,眉眼清澈,衬衫干净。我读着书的时候,偶尔逛过一家男士衬衫店的时候,都会想到他。
温和的岁月将我生命的温度抚摸的非常柔和。
我感谢这些年的风雨,将我细细雕琢。看到镜子里的我,明显的身高,上下滚动的喉结,细碎的短发,我被命运解剖成一片片,又被命运拼凑成平静的模样。这是一种成长的标志,在被生活复杂的消遣之后,我终于学会了安静,因为这份安静,是难以言说,不愿言说,无法言说,也是,不能任意言说。
那么,会委屈么?会,在陌生的城市里,颠簸着。委屈是生活给我的阴影,在这片阴影里,我以眼泪,以痛苦学会了如何对待生命。屋↘】生命里,我需要太多的引导,探究,分辨和摸索,因这生命,太过模糊,我不能够确定和相信一件事情,某个人。
后来,某一日,我突然收到一封信,信的下角,是熟悉的名字,搁置在回忆里的音容再次被想起,我撕开信,信很长,我眼眶里没有眼泪掉下来,它在我的眼睛里烧灼,滚动,终于看到他在结尾说,我等你回来,那个时候,眼泪落了下来。
从此,背包里又存放了一份他的礼物,在后来坚持不住想哭的时候,我都会读着它。我等你回来,在我看封信第三千六十七次的时候,我终于决定,回去。
那是2004年的冬天,我踏上了归途的火车。我静静听着呼啸的鸣笛声划过沉静的隧道,穿越被明亮白雪堆积的街道,两旁从陌生的高楼大厦到熟悉的烟雨城乡。雪纷飞在这座城市,我隔着火车的玻璃窗户,看到空旷无人的广场,忽然飞起一群白鸽,绕着不远处的高楼盘旋飞扬,像被肆意抛上去的,大片大片的,狼藉而又充满梦幻。
当我以一个归人的身份,重新踩在这片枯萎的岁月上,记忆也被重新唤醒。肩上的旅行包和跟我走遍无数城市的旅行箱,在此刻,疲倦都可安放。我看着咖啡店玻璃窗上倒影着我,风尘仆仆后,欣慰的笑容,在庆幸,回来了。
我站在这座城市的街头,如同我离别的时候,依旧保持着优雅的微笑,平静地迎接着我的到来。霓虹繁华,我在灯光里慢慢行走,沿着此去经年的记忆里那条小路回家。想到了我的高三,我和苏善总是走这条路,我看着这条小路,枯萎的壁虎,承受着积雪的重量,我哼着张惠妹的歌,手指抚摸着墙上的藤蔓上的积雪,就像十七岁的我,在月光里,有着温暖的梦想,但又在命运的舟车劳顿里有着凛冽的成长。
我一直低头走着,直到眼底忽然出现一双白球鞋,球鞋也在我眼前停下脚步,慢慢抬起头,蓝色的牛仔裤,红色的外套,还是碎碎的短发,单肩背着书包,他笑着看着我,四目相对。流年沧桑,雪落在我们彼此的视角,微笑,我放下行李箱,踮起脚尖,拥抱。好久不见,欢迎回来,我们异口同声的说。
生活继续,苏善上班,我也在一家报社上班。我们偷偷的住在了一起。但,他的母亲还是知道了。于是,出柜对于我们,对于我,迫在眉睫。
苏善那边,因为高中的原因,尘埃都可以落定,我这边,我该怎样对母亲说?让她原谅?
那天,我站在阳台,看着落日,黄昏时分,楼群之间的街道,被笼罩在一层昏黄的寂静之中,落日的光亮显得稀薄。他将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和我一起看日落。我说,苏善,我如若被亲人遗弃,被他们孤立,被流言蜚语撕碎,我多么可悲,我不知道,我要怎么面对它们。
他搂住我的腰,说,以前我们都过的太压抑,艰辛,不断的在命运里颠沛流离。但,这些苦难多么重要,这么多的人和事情,若没有忍耐,我们的人生会有多么的不安?
我笑了笑,想到看过一部电影,叫《肖申克的救赎》,里面有一句对白,让我十分深刻。
电影里,安迪?杜德兰,说。这就是意义所在。你需要它,就好像自己不要忘记。忘记世上还有不是用石头围起来的地方。忘记自己的内心还有你自己的东西,他们碰不到的东西。
苏善,你还愿意等我吗?
是,我愿意,他说。任何地点,任何时间,我都愿意等你。
我们站在阳台上,看着日光最后埋没在温柔的黄昏里,天边出现几颗闪烁的星子,就像希望,在不可测量的黑暗中,微弱,但努力依旧伫立在那里,等待着几千,几亿个星光的出现,照亮着的是我坚持不懈卑微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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