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鼠似看穿了他的悲伤,轻轻低下圆滚的头,伸出小巧的舌头,轻轻舔舐他的掌心,一圈一圈,润柔无比。
他伸出手,轻轻抚过白鼠绒毛,而白鼠,乖巧地俯下身子,享受着这一刻的温存。
“芝芝,我也许,就快死了,但是,我一点也不害怕,也一点不留恋这世间,自家人走后,这世间早已没什么值得我牵挂的了。若是明日再受天雷之刑,在死之前能够见着家人一面,那再好不过了…”他轻轻抬起手,烧焦的脸庞蹭着白鼠的绒毛,将那洁白的身体染得通红。
一人一鼠,在这幽暗之中,相顾无言,不久,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翌日,不出所料,又有天兵进此牢房,将梅恒子架了出去。
魔力尽失,生无可恋,他任由天兵架起,闭上眼,脸上竟有一丝解脱的满足感。
家人俱丧,留我一人在这世上苟活,早已没了意义,不如早早做个了断,去与家人做伴。
待到他被放下,睁开眼,却怔了一怔,他并未被架至祭坛,依旧在一间牢房之内,桌上摆了一盏灯,灯中无芯,仅靠油面散发金光,墙上尽是刑具。
“这…”未等他反应,便被紧紧捆住,置于一刑椅上,双脚被缚,两臂张开,成十字型。
天尚在昏暗的角落,漠然地看着这一切:“你以为我会将你带至天雷祭坛,送你解脱是吗?哼。”
闻此言,梅恒子心头一惊,脸上却看不出任何变化,依旧是冷冷的表情。
难道是那白鼠?
在他恍惚间,刑兵拿起一根竹签大小的银针,将其钉入他的指甲之中。
“啊。”他发出一声剧烈的惨叫,只觉右手手指一阵剧痛,仿佛骨与肉撕裂开来的痛楚,却挠不得揉不得抚不得,只可紧绷双手,试图减少那痛楚,但丝毫不管用。
天尚坐在他对面,轻蔑一笑:“怎么,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生无可恋了吗?区区一根银针,就这般挣扎了?”
说罢,向刑兵点头示意,便又有一根银针深深钉入他指甲之中,又是一声尖锐的叫喊刺破空气。
“生无可恋,生无可恋,哈哈…”天尚看着梅恒子痛苦挣扎的样子,仰头大笑几声,忽然收起笑,在昏暗中狰狞起面孔,恶狠狠地说道:“快说,那人和嚼天棍到底在何处。”
又是那人,又是嚼天棍,这几天重复环绕在耳边,梅恒子早已厌烦,他抬起头,淋漓大汗划过他锐利的眼睛,竟没有一丝恐惧。
“说你个头!”
天尚嘴角一阵抽搐,起身夺过银针,亲手将它一根根钉入梅恒子的指甲之中,三寸长的银针尽数钉入指甲之中,却不见梅恒子竭力的嘶喊,恼怒万分,抬起手,狠狠一掌打在他的脸上,梅恒子与刑椅一同向后飞去,撞在墙上,刑椅四分五裂,梅恒子呕出一口鲜血,瘫在地上昏死过去。
“带回牢房!”天尚拂袖一挥,转身离去,嘴里忿忿碎碎念叨,“没想到我竟然会以这种方式泄恨,真是颜面尽失!”
梅恒子醒来时,已经回到牢房之中,他趴在草条上,钉入指甲的银针仍在,时时刻刻折磨着他的残躯。
喘了几口气,他的手刚触到地面,一股锥心的疼痛从十指传来,不由得“啊”了一声,只好架空双手,艰难起身,坐回到床上,倚墙而息。
想起亡故的家人,心里一阵悲伤,家仇得报,确实应该去另一个世界去他们团聚了吧。本以为今日会再去祭坛,与他们见最后一面,没想到…他苦笑一声,想到散发着寒气的铁柱,转过头去,看着那黑色出神。
天尚老头已经知道我的想法,自然是不会再带我去祭坛了,也无法见家人最后一面,不如就此了断吧。他直起身子,顾不得十指疼痛,蹒跚走去,却见芝芝拦在他眼前,竟直起了肥胖的身躯,前两肢左右张开,做拦路状,小脑袋左右摇晃着,似乎是反对他这么做。
再次见到芝芝,已经没了之前的温暖,反而十分厌恶,他一脚将它踢开,嘴里骂道:“滚开,天尚老头的走狗!”
摇晃着走到牢门前,看着黑铁散发的寒气,他嘴边却浮起了一抹笑容,爹、娘、阿琳阿慧,我来了。
闭眼,欢笑,向着黑铁倒去。
还未触到黑铁,身体却猛地一颤,向后飞去,撞在墙上,胸口一闷,又呕出几口鲜血。
他强忍住疼痛,右手撑地,艰难翻了个身,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为什么连死都这么难?
心有不甘,屏息起身,凝视那黑铁,再度向前走去,以身试之,未触及黑铁,忽然身体一阵颤抖,无形之中有股强大的力量,将他震开,随着身体猛烈一颤,又向后飞去,脊背撞及墙面,似有吸力,将他身上的冲击吸去,触墙而落,又呕出鲜血。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柔弱的声音,似寒冬暖日,似沙漠绿洲,似深渊曙光,从近处传来,梅恒子眯眼凝视,竟发现那白鼠发出耀眼光芒,缓缓有一人形自其体内而出,由小及大,最后见一女子,站其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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