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府的士子已经蜂拥进去了,过了两个时辰,便有兵丁出来道:“绍兴府的进行搜检。”
沈云和沈泰赶紧跟着人流进入杭州贡院。别看当官的冠冕堂皇,出入仪仗,风光体面,令人羡慕。但在挤进这道公门之前,无论从身体还是心灵,乃至是自尊上,都要经历一段非人的试炼。
在大门口验明正身进去,便如其他人一般,坐在地下,解怀脱鞋准备被搜身。因为科举是当官唯一的途径,当了官便会有权力金钱美女地位,所以虽然历代查禁很严,却依然会有少数考生,不顾名节和为学之尊,想尽办法去作弊,其中‘怀挟’便是屡禁不止的一招。
说简单点便是夹带,主要是夹带一些用蝇头小楷写成的经书,还有程朱的注释,也有请人在外面写好的文章,同样用小楷写在纸片上,名曰小卷,隐匿在身上或考篮中,带进考场去。一旦材料带进去了,事情便好办了。因为乡试考试是在号舍中,也就是每人都在单独的小房间里,答卷吃喝睡觉,纵使有人看着,三天时间也总能找到翻书作弊的机会。
于是朝廷规定,搜检官每次一场考试入场前都要进行搜检,搜检官要将问题考生的姓名记下来,并将其揪出场,被查出的考生要在考场外“枷号—个月”,拘押期满后“问罪为民”,也就是取消学籍,这辈子别想再考了。
看到这场面沈云想起自己上辈子的几次高考模拟考,监考老师都会在开考前道:“把一切与考试有关的东西,都放到前面来!”
“开始搜检你们了,十人一行贴墙站好!”随着搜检官一声令下,沈云和沈泰便随众考生一样,光脚穿着内衣,手里拿着衣袜,排着队站在甬道里。
每一位考生由两名搜检军搜身,从头到脚,仔细搜查,那些官员们则紧紧盯着,以防有什么纰漏。其实这些搜检军之所以如此较真,不是为了抡才大典的公正负责任,而是因为搜出一个舞弊者,便会赏银,可以顶他们好几月的饷银。饷银有没有也是个问题。
这些搜检官都是富有经验的,除了考生身上外,对其随身携带的考箱更是重点检查,听听砚台、笔管是不是空心的,考箱有没有夹层,还有被褥也要拆开检查过,甚至考生带来的包子、馒头,也一概切开,看看是不是夹心的。当然也着实能检查出一些夹带。
遭过虐待之后,便被放行进去,在门口接卷,终于进了龙门,抖擞精神跨进贡院,便见其格局规整肃穆,一条宽阔的青石板通道,正对着全贡院最高的建筑“明远楼“。这楼便是整个贡院的中心,有三层高,考试时,负责考场纪律监临、提调、巡察等官员,都会爬到这座楼上去,居高临下俯瞰矮屋,整个考场一览无余。监视考生与考生之间、具体监考的士兵、士兵与考生之间、考场内外是否有串通作弊行为。
所谓的矮屋便是号舍,整齐密布于甬道两侧,明远楼四周,一行行一排排,狭小密集,如蜂巢一般。每排号舍编为一个字号,用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曰月盈昃……来进行排列。这样编排顺序,是为了便于考生尽快找到自己所在的号舍位置。
布政使司已经对考场进行编号,写明“某行某号系某处考生某人号舍“,并在号舍外张贴考生姓名,揭榜晓示诸人。
沈云早听人说,贡院里号舍可分为四种,每种的舒适程度可谓天壤之别。最好的是老号,便是那些最初建的,高大宽敞,站的起身,转得过腰,且因为靠近明远楼,总在大人们眼皮子底下,是以修缮及时,不会漏雨。这个需要在布政使司有极硬的关系才会有此待遇,很显然沈云和沈泰便由此待遇。
有最好的当然也会有最差的,因为应试的考生越来越多,后来又陆续扩建了号舍,一些贪官污吏为了中饱私囊,偷工减料,私自缩小尺寸,使得号舍檐齐于眉、广不容席,站着直不起腰,躺下脚又露在外面,连转身都不能,在这种考舍里考试,生不如死。但分到这种号舍的考生,还算幸运,因为还有两种雨号和臭号。
所谓雨号,便是那些十分破旧,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的考舍。要知道试卷是绝对不能被雨水打湿,也不能有所损坏的,否则会被收卷官挑出来,用蓝色笔写一份名单公布出来,这叫“登蓝榜“也就是说这次相识你没戏了。至于最后一种臭号,则是处于厕所旁边的号舍,此时天热,数百人便溺于此,那味道恐怕没有人能忍受得了。
沈云和沈泰在榜单前,费力找了好久,才见着自己的名字绍兴府考生沈云,考舍号是“天字九号“。而沈泰在”天字十二号“。一看考舍再最前,知道肯定是”老号“,沈云一直揪着的心,便放了下来。这也是沈泰说的门道。
为了便于考生尽快找到自己的位置,在发卷时,贡院给每个考生提供了一份座号便览,上面标明各字号号舍所在的方位。沈云按照指引,到了第一排,站在甬道往里一看,只见七八十间号舍排成一条向南的长巷,在巷口有栅门,把守的兵丁核对姓名后,才放沈云进去。沈云见巷宽不足五尺,却十分的长,颇似民居中的胡同。每间号舍外都有一名军丁看守。事实上,阅卷官和监场官,都不直接到考巷中巡场,具体负责监考的,竟是这些目不识丁的军士。这是因为一来没有那么多的监考官,二来也可以防止监考官与考生串通。
沈云进入了考舍,与其他人一样进入后,先打扫了一边觉得差不多了,才进入号舍中,此时已经快要太阳落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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