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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宋纲身为世子的贴身护卫,忽然听得这一句,却是半天没回过神来。半晌后方应道:“此事不妥,在这热闹处杀人,京中的大臣们又有话说了。”

“自然不能是我们动手。”贵公子翘翘唇角,冷冷道:“按察院这些天一直没动静,虽说明知易家不可能与莫府联手,但他们这般拖延,却不知何意。去找那人,就说是老大人的意思……当此京中角力,无人敢动。我倒要趁着这别人以为不可能出事的时节,整出些事情来。那小司兵既然敢在边城坏我的大事,也就莫怨我拿他开刀。”

“这……”宋纲想着,总觉着有些疑问:“那江一草据闻一身武艺很是惊人,只怕倒不好得手。”

“高手?”贵公子想了想笑了,“高手不会死?”

* * *

“小人拜见少爷。”

天香楼的朱掌柜见东都世子一群人退走了,赶紧重新来给江一草行礼:“小人不知方才是阿草少爷来了,多有怠慢,还望少爷莫嫌小的愚钝。”

江一草哪里受得了这些,急忙温言将他劝了下去。

又归雅间,与莫矶痛饮数壶,痛诉别后之事,边城之苦……只至眼见夜渐深,座上二客将醉,这才抹抹嘴,与那颇沉的莫大少相携下楼。

朱掌柜早已吩咐下人要了辆车,在楼门口那石阶处侯着。

江一草低声吩咐了几句,让掌柜的派了个机灵的小厮跟着上车,便吩咐车夫开路。不料马车甫动,却被某人唤住了。

“阿草,过来。”

江一草上前,见莫矶倚坐在车中,带着倦意——只是倦意,而无一丝本该有的醉意的双眼望着自己。

“桐尾巷是不是从今天起就拒绝我的造访?”

江一草无语,面上的笑容渐渐黯淡。

莫矶笑笑,笑容颇苦,慢慢道:“你还记得此时所站的石阶吗?两年前我们就是坐在这里,而你,你对我说过一句话,让我等三年,结果……”声音渐哑,半晌后方将声音压的极低道:“院里准备对你动手了,自己小心。”

一声叹息,马车缓缓开动,碾着那青石板路渐行渐远。

今夜有月,只是任那银晕极坚定地笼着长街,也终止不住马车慢慢溶入夜色之中。江一草看着眼前景象,听着那在寂静中显得有些令人心悸的车轮作响,不由想起两年前那个春日,自己也是站在这相同的地方,看着相同的人离开。

只是人依旧。

世事却变了。

他所能做的,只是像两年前那样,向着马车离去的方向一躬身。

……

……

抬起头,江一草发现身旁不知为何突然热闹起来。

热闹?时值半夜……好诡异的热闹。

没有卖妆粉的小贩,却有面露犹疑之色的小姑娘。热气蒸腾的粥铺未开,却有手持钵碗的苦哈哈。那些平空出现在深夜长街上的行人面上为何满是警惕之意?那些满面愁色的人们为何慢慢从四面八方走出,向我行了过来?还有身边这些嬉戏的孩子……日头还在山的那面,你们为何要打着呵欠围在我的身旁?

天香楼已准备歇息,一干伙计扛着那传说中百余斤的大门板,见着面前的景象也呆了,竟似不觉手中的重量。而朱掌柜第一个念头,便是把自家的少爷拉回楼里来,只是……只是人群已围住了江一草,而在人群的正中央,是几个满面困意,却强自扮出天真状的孩子。

江一草半垂着眼睑,双手背在身后,在这数十人形成的人流中慢慢挪着。人流如水,却自有其所向,他只觉身前较松,身后却是被那几个孩子挤着向东而去。

“此局何意?身旁围着的这数十人面色不定,显然不是那等擅于伪装的杀手,倒看着似平常百姓,只是不知为何被人操纵,赶到了这里。主使的人意欲何为?”

一面想着,一面被人群裹着向东挪了十来步,来到了景阳门前。

这景阳门下,曾死过多少风liu人物?此时冷月当空,更是映得那门柱上的夜叉鬼神的面貌愈发狰狞。

果然凶地。

江一草随着这奇异的人群走到离景阳门十步开外时,忽地抬头向那门上望去——门上有人,气息平稳,全无一丝出手前的紊乱之意。

“不知是谁设的局,却是颇了解我的性子。刻意用一群人围住自己,偏又要让我知道围着的并非相干之人,却是受胁迫的百姓,以此迫我不能纵性出手。再让杀手伏于暗处,伺机出招。”

这般想着,缓缓将投在景阳门上的目光收回,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嘴角却是挂上了一丝嘲弄之意。

月光如水。

夺命之剑宛若自天外而来。

瞬息之间罩住他的面门,剑光大作,杀意四起,竟是不顾他身旁那些小孩子的死活。

江一草双袖一挥,只见身旁的孩子如同被春风拂过一般,缓缓向后倒去。奇怪的是,他的身子平空生生弹起,赶在剑光落在人群之前,伸出指头,弹在那如毒蛇般的剑尖上。

“铮。”

剑刃如琴弦般轻脆一响,刺客怪叫一声,身形一顿向后飘去。

江一草双袖虚按,轻轻扬扬地落回原处,却见那刺客脚尖在景阳门梁上一点,竟是蹂身再回!

此时江一草身周的孩子距他已有些距离,他自然不怕,左脚轻移向前,分指为钳,直取那刺客腕上………便在他精神尽在此人身上时,胸腹间却觉着一阵寒意,大寒!

不知何时,长街上的孩子已是老老实实地站在一处,将将围成一个数尺方圆的小圈,将江一草围在中心。而数柄极细的、泛着幽幽暗光的铁钎,已自孩子的身后伸了出来,狠狠地向他身上扎来。

江一草余光里瞧着那些本来满面慌张的行人,此时已是面容镇静,心知终究自己被这些人的演技瞒了过去……只是此时面前有凌厉剑光,身周是无数毒钎,却又哪来得及悔?

只闻得长街中暴出震天响的一喝。

便见江一草左脚反点青石,强一拧身,竟似陀螺般急速转了起来,嘶嘶乱响,夺命之钎终究只划破了他的衣裳。

他的人,已到了半空之上。

而夺命的剑,亦侵至他的脑后。

江一草不及回头,也不用回头……只见他左手收指拢拳,向后一拳打在那刺客剑前半尺的空中,竟是不看对方剑路,不理对方手中利器,就这般击出。

这般蛮不讲理地击出。

“嗡”的一声。

这平淡无奇的一拳竟似在空中暴开,轰开层层气浪,让那剑光顿时散作点点碎片,夺命之剑,终究只能划开江一草结成一束的长发……

借此这一拳之力,他轻点一人头部,身子在空中划出一首美妙之极的弧线,险险避开身下根本瞧不清来路的森森铁钎,飘离这一众老少杀手的合围,落在街畔。

甫一落地,那些奇异的行人已将铁钎脱手作暗器掷来。

江一草强一滑步,只闻得街畔店铺门板上笃笃乱响,竟是在他身旁密密麻麻地布作钎林一片——好厉害的手段!

饶是他这几年里被阿愁天天提耳训着,也禁不住这般诡秘的杀局,不由心中一乱……而此时那执着的刺客也如附骨之蛆般跟了来,只是剑意大敛,杀气反而大作,青刃作一线,死机聚一点直取后颈。

江一草平掌,掌缘泛出淡淡金光。生死之刻,却是笑着心想:“杀人我也会。”

* * *

京中有处百娆会,会中有一女子名为萧如,善箫。

而且是真的善奏箫。

据闻其箫声清亢处,能破壁穿云,声裂轻帛。

三河郡有三河同入海的奇观。

据闻每当秋潮之时,便会听见那涛声大作,尤其是倒灌入细壶河床之时,便会发出哮声,有若海神发怒一般。

而今夜,长街之上。

除却那群奇异的杀手,还有天香楼正乱作一团的伙计,还有那正待出手的江一草,都听见一个声音,箭啸之声。

啸声,不是箫声,也不是哮声。

但在那正待取江一草性命的刺客耳中,却比那萧如小姐的洞箫更清亢,比三河郡的海哮更夺魂。

因为一枝羽箭正挟着呼呼啸声向自己飞来。

他的第一个反应是不理,唯有不理,方能杀得面前那要紧人物,然后再作打算。

不料这箭,却不是自己所预料中的那般,要比耳中听得的啸声要迟上分毫,竟似同时来到他面门之前。于是他返腕以剑相格。却有些悲哀地发现,这箭其实比声音来的更快,自己的剑刃只及在那箭梢处碰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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