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草一笑道:“今天出一大摊子事,哪有机会相认,只是好在看似风急浪险,却也都尽化为无形,没惹出什么大乱来……”忽地住口不言,轻声道:“听见你的声音,便知道不用担心了。”眉眼间透出一份谢意。
阿愁定定地瞧着他,忽见眉心处粘了片雪花,伸手替他拂了下来。江一草看了看她的眼,空中雪花自二人间缓缓坠下。
此时城中却早已是炸开了锅。
方才只是见着那江司兵走上前去,然后那龙天行下马与他身边那人言语了数声,只是隔的远,二人说话的声音又轻,是以谁也不知说的是些什么。只是谁也未曾料到,来势汹汹的西山铁骑就这般无声无息地退走……众人大惊之余,自然便是大喜。大喜之余,虽然有些不明所已,却也没有追究原由的兴致。
只有望江三面旗仍自傻傻地站在长街正中,看着四周在雪花中面泛喜色的人们,一时弄不清到底发生了何事。他们三人在荒原战场上也是雄霸一方的名将,大小战事却也经历过不少,却是未见过这种情况,来敌一箭不发,便这般灰灰退去……燕七呆呆地看着城门口那两人,出神道:“三哥,出啥子事儿罗?还有城门口那两人究竟是哪个啊?”
易风却也在出神,喃喃半晌,忽地笑道:“王爷要咱们找的只怕就是他吧?”转头却见冷五捏着剑静静地向长鹤楼中行去,似乎眼前的事情根本与己无关一般。易风忽地想到楼上还有个神庙冷栖云,连忙向燕七使了个眼色,跟了上去。
冷栖云却在栏边看着楼下出神,心想这江一草究竟是何等人物?他身旁那清削身影又是何等人物?这二人与那西山国龙帅又是何关系?那似自黄泉中来,带着无比死寂之意的一剑……谢仲歌却瞧着江一草身旁的阿愁,想起方才她从大雪纷飞中静静走过长街的情态,虽是无言,却自神思恍然。
听得一阵脚步响,江一草主仆二人已上了二楼。
此时楼**有七人,各有心思,却只闻得那青衣客伸了个懒腰,百无聊赖道:“又没打起来,却不知弄得什么玄虚,今日真是无趣啊……”
见着江一草主仆入得楼中,众人纷纷站起,董里州满脸堆笑地迎上前去:“司兵大人辛苦了……”易风望着江一草一笑道:“大人费心了。”
眼瞧着众人似有问询之意,江一草却不理会,瞧着冷栖云似有所思地看着阿愁腰间秀剑,忽地清声道:“神庙与冷五之间过往,在下一概不理,只是今日边城多事,卑职却上奉皇命于此处缉查,烦请仙子安坐一二。”话虽没明说,意思却是极清楚,便是想平息冷栖云与冷五之间的争斗。街风过楼,将他的声音传的远远的。
众人见他立于堂间,青袄破鞋,却掩不住眉眼间一闪即逝的那股英气,倒觉着与先前那惫懒司兵模样对不上号了,冷栖云却是嫣然一笑,并不理会。在这当儿,众人闻得那青衣客笑道:“当言则言,这才是为人嚣张本性,敬你一杯。”
江一草一笑,向谢仲歌拱了拱手,和阿愁二人向着栏边那桌行了过去。
众人不知这青衣客是何来路,易风却觉在此当口,此人的存在反让人觉着有些疑惑,与二位兄弟对望一眼,却也跟着坐了过去。青衣客瞧了瞧三人一眼,苦笑着摇摇头道:“虽不嫌不期之客,只是这小小方桌,又如何坐得下这多人?”
易风含笑看了他一眼,自搬了个凳子坐在江一草身后,燕七嘻嘻一笑,却是坐在了栏上,唯有快剑冷五大咧咧地坐到了桌边,将重剑往桌上一放,砰地一声,竟将桌上的菜肴震地弹了起来。
青衣客面色一凛,忽地一笑道:“其实不必对在下多有疑虑,我只是个生意人……”静了少许,又言道:“我自红石来,欲购四十车盐……”
此言一出,楼中又是大惊。
今日之边城究竟是如何了?竟是一波未曾平歇,一波又起……
董里州虽在发船前便料到此行定然有颇多险阻,却着实没料着在这小城中竟是风云激荡,好不容易送走了按察院的瘟神,西山那些莽撞武夫也不知何故退去,不料红石中人又来了……心中一紧,冷汗又流了下来,直觉喉中发涩,紧忙端了杯冷茶灌了下去。
易风面色一懔,冷然道:“原来是北阳城的高人,莫非以为凭阁下一人,便能横行无忌?”望江三面旗虽没有什么官场习气,但毕竟现在已属藩郡官员,对着红石反贼疯三少的属下,自然不用客气。
谢仲歌身为朝廷吏部侍郎,自然知道红石郡的那帮反贼是何等角色,拍案而起,喝道:“来人啊,将此反贼拿下。”此时楼中不过**人,边城官兵却还在街中站着,他这一声喊却无人相应。江一草一愣,心道若以职责论,倒是该自己出手拿人才对。
那青衣客闻言却是呵呵两声干笑,哼道:“好嚣张的京狗。”忽地面色一肃,也没见他如何动作,便已离凳而起,瞬忽间欺到谢仲歌身旁,右手五指一张,便向他咽喉扼去。
待谢仲歌醒过神来,指风已将触喉间,好在旁道里一抹凄艳剑光将青衣客来势缓了一缓,才让他趁暇退后两步。这一急退,将将避开这一抓,只是脖项间肌肤却是隐隐作痛,惊魂未定之余,不由将手扶在在桌侧喘息不已。
冷栖云一剑接下青衣客攻势,手上未有稍许羁绊,便又连绵而发,细剑不曲不弯,剑尖却不住轻摇,似可从随意出袭来,将至那人身前,却又绽作点点星光,变招之际,竟似无迹可寻。
剑气逼人,青衣客却似视若无睹,当头一掌劈下,其劲无比。冷栖云横剑一格,剑光沿着来人掌缘画了个小圆,锋寒无比。
眼见青衣客有断掌之厄,却不料他亦是反着沿着剑光划了一个圈,只是更是迅疾,正反二圆一交,剑未破掌,却反被那奇大手掌拍了开去。
趁着这一隙,青衣客侧身一滑,便又到了谢仲歌面前。
眼见这位名臣命将不保,望江众人哪敢怠慢,急忙上前援手,只是相距尚有几步,这瞬息之间却也来不及了……只有燕七坐在桌旁没有起身,却是举起左手轻轻一扬。
只闻破风之声大作,那青衣客不知为何身形在空中一个翻滚,倒有几分狼狈,笃地一声,众人才看着一支细弩已将他大袖穿了个小洞,穿出去后又钉在了这长鹤楼的旧梁之上。
他被燕七细弩阻了一阻,众人道只怕能将谢侍郎抢回来了,却不料此人身法着实怪异,身子犹在半空,却是左腿一屈,长衫一摆,颇出人意料地又向前进了几步,以背面靠近谢仲歌身旁。
此时冷五的剑已经到了。
青衣客衣袖一卷,将那柄快剑卷入其中,却不料那剑竟似活物一般,嘶啦啦一阵响,青布乱飞中,已是杀到了他的面前。
他面色一肃,暴喝一声,不顾来剑,平平正正一拳向冷五胸前击出,竟是两败俱伤的作法。这一拳来的太快,冷五不及思索,回剑当胸,只听砰地一响,脚下吃力不住,退了数步,手中重剑却也被那一拳击地有些凹了。
青衣客这一拳已是使了全力,加之拳剑相较,本就吃亏,手上血花一绽,见是受了伤。但此人着实悍勇,竟是向左错了两步,行了个险,将将避开冷栖云剑锋,看也不看身后的谢仲歌,便是长臂一振,挟着风雷之声击下,显见是要取此人性命。
此人究竟是谁?在望江三面旗及冷栖云环峙之中,竟是毫无惧色,掌压神剑焚金瞳,拳退快剑如风,险避神妙无双的暗弩,要在这边城远地中斩京中名臣于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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