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濛濛的剑弧。
仿佛引动了天地间无形的丝线。
所过之处。
无论是坚硬锐利的石刺,还是悍然扑来的先天境土鯢。
都无声地化作了漫天飞散的尘埃粉末。
风,卷著尘土和血腥味,渐渐平息。
天地间,似乎一下子清朗了许多。
黄飞虫手腕轻转。
將手中的长生剑,缓缓归入古朴的剑鞘。
剑身依旧光洁如新,连一丝血珠都未曾沾染。
他的目光越过空旷的战场,落在了远处。
唯一一只侥倖存活的先天境土鯢。
正匍匐在地,硕大的身躯微微颤抖。
头颅一下下撞击著地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那土鯢的眼珠里。
充满了人性化的、近乎绝望的恐惧。
它小心翼翼地趴著,隔著十几丈的距离。
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著黄飞虫,连呼吸都刻意地放轻了。
“倒是……机警得很。”
黄飞虫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向上挑动了一下。
先前那两只土鯢,可是悍不畏死地直衝而来。
唯独这只,衝到半途,竟像被无形的绳索勒住。
生生剎住了脚步。
是格外的谨慎?是骨子里的胆怯?
还是……更深沉的狡诈?
黄飞虫一时也难以断言。
但无论如何。
它活了下来,並且选择了最卑微的臣服姿態。
“御兽印记。”
心念流转间,黄飞虫指尖微弹。
数道带著微光的玄奥印记。
如同活物般射出,悄无声息地没入土鯢的额头。
土鯢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
隨即,眼中那股难掩的野性迅速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的驯服。
“去。”
黄飞虫的声音直接响在土鯢的意识里。
带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把地下墓穴深处的宝物,给我带回来。”
土鯢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
庞大的身躯异常灵活地一扭,便钻入地面。
只留下一个迅速消失的土洞。
黄飞虫负手而立。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著剑柄上冰凉的纹路。
心中,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期待。
不知道隨手收服的这只土鯢能够找到什么。
“飞虫先生……”
炎家眾人和大夏捕头们。
此时才敢小心翼翼地围拢过来。
两位炎家护法脸上堆起了笑容。
比身旁两位金牌捕头还要热切许多,眼角都挤出深深的褶子。
他们虽然已经从平安王妃和黄飞白那里,知道了这位的底细。
心里却像是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跳来跳去。
八岁稚童?习武一年?简直像是在听天书!
纵是传说中燃烧精血、寿元的邪魔歪道,也总该留下点痕跡吧?
可眼前少年周身气息圆融沉静,哪有半分不稳?
甚至,少年深不可测的实力是实打实的,让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
“听王妃提起,炎家精英和大夏捕头。”
黄飞虫目光扫过眾人沾满尘土、带著撕裂痕跡的衣袍,鼻尖还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在五平山上清剿墓兽,倾力护佑一方安寧,不辞辛劳,实属不易,令人敬佩。”
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波澜。
“飞虫先生过誉了。”
一位金牌捕头连忙拱手,目光却忍不住瞟向土鯢消失的地方,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不知刚刚遁走的那只先天境土鯢……”
话没说完,意思却明明白白。
以对方的本事,留下那只土鯢应该不难吧?
“见它识趣,有归顺之意,便收服了它。”
黄飞虫说著,嘴角似乎牵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他对这墓穴里的东西,其实兴趣缺缺。
滋养墓兽的,多半是些阴煞秽气,对他无用。
若真挖到什么阴气源头,倒是可以跟这两家谈谈价钱,换点实在东西,亦或者自己收藏。
“这就,收服了?”
炎家的几个年轻子弟和几位银牌捕头,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嘴巴微张,几乎能塞进个鸡蛋。
刚才还和土鯢打得天昏地暗,结果转眼之间土鯢就被对方收服了。
这变故,快得让他们脑子嗡嗡作响。
“飞虫先生,这驯服妖兽的法门……”
两位金牌捕头飞快地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燃起难以掩饰的灼热光芒。
这手段,对他们而言,简直是价值连城的至宝!
若能掌握……那大夏捕头的实力,怕是要翻著跟头往上涨!
“族传秘法,来之不易,不好轻易示人。”
黄飞虫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淡淡扫过。
尤其在“来之不易”四字上,语调微微加重。
“来之不易,不好轻易示人?应该的,应该的。”
两位金牌捕头眼中喜色一闪。
看情况,只要要出一个让对方满意的价。
就有可能打动对方了,
两人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黄飞虫心里门儿清。
简化版的御兽法门,传出去也无妨。
一来门槛不低,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练成。
二来效果有限,取决於精神力强弱、异兽品质和自身修为,后续投入也不低。
当然,若大夏捕头只肯出个白菜价,那就免谈。
“两位护法,咱们继续留守,看看土鯢之后,是否还有先天境墓兽从那些墓道深处逃出。”
两位金牌捕头低声商议了几句,看向炎家护法。
“这午饭,就让年轻人跑一趟,把餐食送上来。”
“我们提前防备,以防再生变故。”
“……”
两位炎家长老闻言,心头暗骂。
即使仍然想要下山歇歇。
但腿脚也像被灌了铅块,动弹不得。
只能脸上强挤出笑容,腮帮子肌肉都有些发酸。
“理当如此!理当如此!”
其中一位长老乾笑两声,声音略微发紧。
“虽说清剿墓兽是大夏捕头的职责所在,但我炎家既然在此,也不能袖手旁观。”
在周围小辈们敬佩的目光和黄飞虫那平静无波的注视下。
两个炎家护法只能硬著头皮答应下来。
后背却已经渗出细密的冷汗。
“飞虫先生。”
两位金牌捕头堆起满脸笑容,转向黄飞虫。
“若您眼下有空,有紧要事务想与您商议一二……”
“我尚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
黄飞虫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斩钉截铁。
看那两人眼中闪烁的精光,准没好事。
“飞虫先生容稟!”
一个清朗的声音突兀响起。
只见那银牌捕头风明平,忽然越眾而出。
向前踏了一大步,胸膛挺得笔直。
“我大夏捕头,为百姓奔波四方,风餐露宿!”
他声音洪亮,带著一种刻意的激昂。
“若非是十万火急,也不敢叨扰飞虫先生清修?”
“明平!胡闹!退下!”
一位金牌捕头闻言,脸色一变,厉声呵斥。
风明平恍若未闻,更加昂首挺胸,声音拔高。
“明平自知修为低微,入不得先生法眼!然!明平若有飞虫先生这般修为……”
他目光灼灼,仿佛蕴含著无限豪情。
眼角余光,精准捕捉到炎家那位骄女投来一瞥。
这一瞥,让他胸中热血翻涌,更加鏗鏘有力。
“定当披肝沥胆,日夜不休,不顾辛劳,奋力拼搏救万民於水深火热之中!”
“那你不去好好修炼,爭取早日有我这般修为?”
黄飞虫闻言,目光疑惑的看向风明平。
“……飞虫先生既有这等修为,为何不愿意与大家去商议紧要事务,以要事为藉口妄图脱身?”
风明平噎了一下,隨即继续慷慨激昂地说道。
“原来如此,这银牌捕头想以道德为名胁迫我?”
黄飞虫微不可察地皱眉,他竟然被道德绑架了。
可这个银牌捕头突然跳出来指责自己,是那两个金牌捕头的授意?还是这银牌捕头昏了头?
无论哪种,在这眾目睽睽之下,他只能將这视为大夏捕头给他安排的下马威。
今日要是轻轻放过,只怕后续免不了各种麻烦。
“我听闻,大夏朝那些道德高尚、像太阳一样惠及民眾百姓的人,从来不会只讲权利、不讲义务。”
“你身为大夏银牌捕头,享受大夏朝的福利,追捕魔教教徒乃至土鯢妖兽却毫不积极。”
“此乃你罪一。”
“这短短数日,我先后击杀多位白莲使者乃至土鯢妖兽,功劳远胜於你,你却来大放厥词。”
“此乃你罪二。”
”我非大夏捕头,功绩却远胜於你,你不思反省还跑来耍嘴皮子迷惑眾人。”
“此乃你罪三。”
“我过去听说,做了坏事的藏头露尾,做了好事的自得其乐,取胜的得意洋洋,落败的垂头丧气。”
“你这没做好事又得意洋洋地姿態,令我不喜。”
“你这装模作样、惺惺作態的丑陋,令人生厌。”
黄飞虫的声音,陡然像结冰的寒泉,冷冽刺骨。
话音刚落!
呛啷一声清鸣!
快得几乎看不见的清冷剑光,骤然撕裂空气!
风明平只觉得一股森然寒意瞬间笼罩全身,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眉心处,传来一丝微凉。
一道细细的血线,悄然浮现。
“饶……饶……饶命啊!”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让风明平惊恐尖叫。
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跪在地。
一股腥臊味不受控制地从裤襠瀰漫开来。
筋骨关修为,在死亡面前,脆弱得像一张薄纸。
他身后坚硬的地面上,近乎无声无息地裂开一道近百米长、半米宽的漆黑深壑!
嘶——
两位金牌捕头和旁观的炎家护法。
齐齐倒抽一口冷气!
心臟像是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衝天灵盖!
这是无声的警告!雷霆般的威慑!
“一个银牌捕头,居然敢去冒犯那傢伙。”
炎家那位红髮骄女炎妮,喃喃自语。
抬起手,用袖口擦了擦沾染了些许尘土的脸颊。
露出一张明艷动人的容顏。
她的目光,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炽热。
悄悄落在黄飞虫挺拔的背影上。
对方近期那几剑的风采。
在她心中烙下了深深的印记。
只觉得说不出的霸道绝伦。
“飞虫先生,战绩赫赫,何须大夏捕头来置喙?”
炎妮走上前一步,声音清脆,却带著冷意。
她的目光扫过大夏捕头的眾人,红唇微启。
“莫非你们大夏捕头,把飞虫先生当成软柿子?”
“不错!”
炎家青年炎阳立刻接口。
他厌恶地瞥了一眼地上失禁的风明平。
语气带著世家子弟特有的倨傲。
“此獠怕是得了失心疯!”
“飞虫先生如此实力、如此强援,你们大夏捕头有什么资格妄议飞虫先生?”
他挺直了腰杆,声音鏗鏘。
“区区一个银牌捕头,更妄图打著我们的名义挤兑飞虫先生,这是对我们炎家的褻瀆!”
弱肉强食、实力为本,只要不为敌,就是朋友。
风明平的行径,在他们看来,简直是愚蠢透顶。
“?”
黄飞虫的目光在炎妮和炎阳脸上停留了一瞬。
心中对炎家的观感,不由得提升了几分。
至少,他们更懂得尊重自己。
“飞虫先生息怒!”
“明平,赶紧向飞虫先生认错,乞求饶恕。”
两位金牌捕头额角瞬间渗出冷汗。
心跳如擂鼓,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这可是能够轻易斩杀先天境土鯢的煞星啊!
真要动怒,他们今天这些人,怕是要“意外”地永远留在这五平山了!
大夏捕头势力庞大,但他们这些普通捕头,如何能够与炎黄郡世家这等顶尖地头蛇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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