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出不去……”她终于不再扯头发,却是依旧语焉不详。
出不去,来不了。痛苦的喃呢颠来倒去地伴着“咚咚咚”的木板被撞击声,慑魂噬骨。
我焦心如火,想去阻止她的行为,按住她问个清楚却根本无法办到,手伸过去只触到一大团强烈的阴寒顺着指尖流涌。
“别碰!”
她苍灰的脸上神色一凛,尖锐地嘶叫后,我就被凶狠地弹开,甚至没有看清任何举动,人已经像只被扔出去并直接撞上车头的米袋,沉重地撞拍到坚硬的墙体上,然后软软地垮倒在墙根。
头痛如裂……或者已经是裂了,凉凉的液体顺着脸廓缓缓地爬,然后浸入双眼,带来让头皮发麻全身痉挛的强烈刺痛。我拼命地揉着眼,却望出去已是一片光影斑驳绚丽。
这种痛苦的经历,似曾相识。
我有些害怕了,虚弱地半睁着眼望向床上,竟看到那抹原本灰白模糊的魂体已变得无比鲜亮和立体,它正不断扭曲和怒吼,浑身上下盘浮着密密麻麻由一个个字符组成的光索,这些越勒越紧的光索捆着痛苦不堪的魂体,一点点地消失在空气里。
惊骇于这幅奇诡的影像,直至房门外急促的脚步声直直奔来,我都没有从中惊醒过来。
一双大手带着热呼呼的体温捧起我的额头,它们慌乱地抹着颊边粘稠的液体。
“罗娆,罗娆?”宋笑影的脸已模糊不清,只能勉强看到他瞪成铜铃般的眼。
浸了血的双眼终算不疼了,却开始奇痒,想抬手擦却被强硬地拦住了。
“别动,马上送你去医院!”
身体被抱起,我咽了口血腥,焦急地看向床上小小的被窝,如此动静还是没有被惊醒。
“我没事,宋大哥,快去看看孩子。”
“这房间里有张夫人,张夫人还在,真的,我看见她了,她为什么还在?”
“她说她出不去,还说张天民来不了。”
“她身上有咒文,一圈圈的像绳子捆住了她。我记下了一些,我真的记下了一些,赶快给我纸和笔,它们就要从我脑里消失了!”
我一连串地疯狂絮叨,恨不得将脑里所欲所想全部一窝蜂的让他明白知晓。
宋笑影抱着我奔出房放在沙发上,马上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和一张洁白的纸巾。
“记多少写多少,别勉强。”他叮嘱一句,又奔回房间估计是去照看孩子。
我捧着脑袋苦苦地思索,闭上眼刚才那缭乱的一幕蜂至沓来。眼里的血红光晕还没有完全褪尽,那荧荧微紫的古怪字符还有少许停留在视网膜的光影残像上。
我索性不再睁眼,盲目地用笔在纸上描摩着这些古怪扭曲的符纹,一字一划甚是难画。我冷汗涔涔咬牙坚持,划到第九个时,残影消失,脑中蓦然空白。
颓丧罢笔,睁开眼,宋笑影正站在身后,正锁紧眉头辨认这些看似乱七八糟的笔痕,脸上慢慢涌起难得的兴奋。
“孩子没事,睡得很沉,但心跳脉博体温都正常,应该没啥问题。”他见我睁眼,马上给予宽心。
我点点头捧上纸巾,有些不好意思:“顶多九个,实在记不住,这些东西太怪。”
“没事,够了。”他接过纸巾摊在桌上,掏出手机连拍了好几十张,然后冲我淡淡一笑,“瞧,才达成合作,你就给我意外惊喜了。”
我莫名开心,回头四顾:“老伯呢?”
“医院里。认尸完毕家属签字时,他突然受不住晕在地上。还好是在医院里,就直接送急诊。我给他办完入院手续,让莫莉照顾着。想想你该是等急了,所以又赶了回来,但没想到一进门就听见房间里咣咣乱响,你还满头血地瘫地上了。”
他简洁地说完一串,顿了顿:“你出抚娘村也能见到那种东西?”
经这么一问,我顿时醒悟心下为什么总觉有处怪异,只是因为这里并非抚娘村。
换句话说,除了薄途最后一次的有意显身,我从来没有在抚娘村之外见过任何不应该看到的东西。对我来说,抚娘村外的世界应该永远是青天白日万物科学。所见一切幻相或妖诡,只因那里是抚娘村。
见我傻愣着回不出话来,宋笑影有些了然,他不再多话,只是摸了摸我的头。
“闲话有空再聊吧,还是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别脑震荡了。”
“不行!”我不作考虑,立即拒绝。
“为什么?”他惊讶地挑起眉头,“你满头是血啊,勇猛的小姐,不作检查我无法安心啊!”
我顿时语塞。
“宋大哥,我真的没事,你信我。医院我不能去,真的。”纠结了好半晌,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糊弄他,何况这人也并非是容易被敷衍的。
我只能强硬拒绝,柔软应对。
“你在怕什么,罗娆?”他抱臂而立,神色沉静。
我怕我不是人,还怕世人知道我不是人。我的血没有正常的体温,我的眼窥得出鬼魂,还经常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动。
这么多理由,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抱歉,宋大哥,我实在有苦衷,请你谅解。”
宋笑影静静地看着我。在淡然目光的刺激之下,我竟想豁出去坦白了事之时,他终于又开了口。
“行吧,当我们彼此信任时再说。”语气温和,如常不见情绪。
我长吁一口气,抿紧满腔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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